手里捏把野蔥，白發(fā)絲沾著露水。她獨眼早些年熏臘肉被煙嗆壞了，

卻總能在黑暗里摸準陶罐的位置。指尖輕輕一刮罐沿：“你哥小時候啊，

聞到這香味就鉆灶房偷肉吃，燙得‘哎喲哎喲’跳腳……”話沒說完，門外“嘎吱”一聲，

帆布鞋碾過門檻的青苔?；貋淼氖莻€穿沖鋒衣的年輕人，背包上沾著泥，臉被山風吹得皴紅。

幺妹兒愣愣盯著他嘴角的痣——和哥一模一樣，可這人胡子拉碴，活像八臺山挖野菜的野人。

“洋芋飯還有沒得？”那人一開口，幺妹兒手里的火鉗“當啷”落地。

這聲音像曬干的玉米殼，粗糲里裹著甜芯。李婆婆的獨眼突然亮了，

顫巍巍去摸他下巴：“二娃？你咋瘦成根干豇豆？”灶膛里的柴“噼啪”爆響。

幺妹兒這才曉得，這不是她哥，是河口鎮(zhèn)來的扶貧干部，叫陳樹生。他在后山摔了跤，

順著罐兒雞的香氣摸到李家老屋。樹生捧著藍邊碗扒洋芋飯，焦黃的鍋巴粘在碗底。

幺妹兒看見他虎口有道月牙疤，跟自己哥被熱鍋燙的疤分毫不差?！靶r候偷吃鍋巴燙的？

”她突然問。樹生嗆得直咳，李婆婆的獨眼在兩人身上來回轉(zhuǎn)，混濁的眼里泛起水光。

夜深時，樹生蜷在哥的竹板床上睡覺。月光漏過瓦片，在他臉上畫棋盤格。

幺妹兒蹲在門檻剝干辣椒，聽見他夢里喊“阿媽”，川東口音突然變得像哥那樣綿軟。

老街要拆的消息傳開那晚，幺妹兒蹲在龍?zhí)逗舆呄醇t苕粉。月光把河水揉成銀絲，

像劉嬸漏勺里淌的粉條。樹生蹲過來幫忙，沖鋒衣袖子卷到肘彎，

露出小臂上一道道荊棘劃的血痕。“市里要在八臺山搞旅游區(qū)，李婆婆的屋頭在規(guī)劃線上。

”樹生搓著苕粉，聲音比河水還涼。幺妹兒手里的竹篩“咚”地砸進水里：“拆了屋，

阿媽去哪熬罐兒雞？哥回來找哪個？”樹生突然抓住她手腕，苕粉簌簌落進河里。

“你哥三年前在青城山救人，被泥石流……”話沒說完，幺妹兒反手甩了他一耳光。

河對岸傳來薅草鑼鼓的調(diào)子，打鑼的老漢唱著：“三月鷂子四月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