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對著窗戶，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那身形，那姿態(tài)，早已刻進我的骨頭里。島津勝咧開嘴，

露出被煙熏得焦黃的牙齒，將一個沉甸甸的皮囊塞到陳琰手里。皮囊的口沒有扎緊，

幾塊金燦燦的餅子滑出來一點，在昏燈下閃爍著貪婪而冰冷的光?！瓣惔笕耍纯?！

”島津勝的漢話帶著濃重的異域腔調(diào)，像鈍刀刮著骨頭，“這次的情報…值這個價！

南直隸那幾個衛(wèi)所的布防圖，夠我們好好飽餐一頓了！”他得意地低笑起來，

笑聲在寂靜的雨夜里顯得格外刺耳，“說起來，那個叫王燾的小旗官，

聽說還在拼命追查這條線？哈哈，真是個傻子！被大人您當(dāng)槍使了三個月，還蒙在鼓里吧？

”陳琰的手掂量了一下那袋黃金，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側(cè)了側(cè)身。

我看到了他半邊下頜的線條，緊繃著，嘴角似乎向上扯了一下。“棋子罷了。

”那聲音傳出來，冰冷、平直，沒有一絲波瀾，卻像淬了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我的耳膜，

狠狠扎進心臟深處，“用完了，自然要扔?！薄捌遄恿T了…用完了，自然要扔…”那九個字，

每一個都像燒紅的鐵釘，被一只無形的手，用最冷酷的力氣，一根接一根地釘進我的腦髓，

釘進我的心臟，釘進我作為錦衣衛(wèi)的全部信念里。一股滾燙腥甜的東西猛地涌上喉頭，

又被我死死咬住牙關(guān)咽了回去，只剩下鐵銹味在嘴里彌漫開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干，

又在下一秒被點燃，沸騰著沖向四肢百骸，沖得我眼前發(fā)黑，耳中嗡嗡作響。

我扶著冰冷刺骨的墻壁，指甲深深摳進堅硬的磚縫里，幾乎要摳出血來。腰間，

那柄繡春刀的鯊魚皮刀柄，平日里握著只覺分量趁手、殺氣內(nèi)蘊，

此刻卻像一塊剛從冰河里撈起來的萬年寒鐵，那股子透骨的冰冷順著掌心、沿著手臂的筋脈，

一路凍僵了我的半邊身體，直抵心臟。我死死攥著它，

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不能動！不能出聲！殺了他？現(xiàn)在？

就在這兒？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吐信，帶著致命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