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強安靜地趴在地上,讓自己緩了緩,然后雙手撐地,站了起來。
拍了拍手,回頭看向身后不遠處馬車上的一家人。
斷腿的騎士在對著他大聲地說著什么。
聞其聲,而知其意。
聽是一點都聽不懂的,但周小強能從他的眼神,語氣中約莫感覺到謾罵和嘲諷的意思。
這種語氣和眼神,他很熟悉啊。
遭雷劈前見過很多。
周小強臉上表情毫無變化。
獸馬馴養(yǎng)得很好,因為慣性跑出很遠,立刻又跑了回來。
站在馬車旁邊,抬著高傲的頭顱,沒有看被自己甩下的周小強一眼,連余光都沒有瞅他一下。
“畜生,連你也敢欺負我,你等著……”
周小強面無表情,心里腹誹著。
老頭搖了搖頭,嘀咕了幾句什么,也不再理他,架著簡易實用的馬車往前走去,獸馬跟在后面。
站在原地呆默了數(shù)息時間,周小強右手抬起使勁一揮:“癩皮,跟上他們,我們現(xiàn)在不能獨自離開,那樣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說完就邁開步子緊追老頭一家而去,癩皮輕松地跟在周小強身邊。
剛開始的時候只有老頭一家人,沒過多久就有另外一家人和他們?nèi)︷B(yǎng)的牲口。看著像牛,毛色烏黑,個頭比普通牛起碼大一倍,全身都是腱子肉。
沒有走多遠,又有新的家庭加入遷徙隊伍。
僅僅一個時辰,這個隊伍就已經(jīng)前不見首,后不見尾了。
到處是聽不懂的人聲。
男人的嚷叫,孩童的哭叫,牲畜的嘶鳴,不時還有騎兵隊伍,或數(shù)人,或者數(shù)十人從他們前進的反方向策馬疾馳。
人多了,牲口多了,速度就慢了下來,周小強期間試圖再次騎乘獸馬,都被它無情地掀落了下來。
在獸馬看來,第一次聽從主人的吩咐,它默認被周小強騎。
可惜周小強失敗了。
那么現(xiàn)在,他不配。
哪怕我只是一匹不配上戰(zhàn)場的老馬,也有自己的驕傲。
緊跟在老頭一家身邊,看著四周不斷匯集的人流與牲口,周小強心里大喜。
“好機會啊,癩皮。這是什么情況你還不知道吧?很明顯,這是前線在打仗啊,有人來攻打他們了。我們先跟著他們遷移,尋找機會,我們逃離這個地方。你一定要提高警惕,還有就是,千萬不要招惹本地的獵狗。你看看你,和他們比起來,你的身板優(yōu)勢不明顯了?!?/p>
小聲對身邊的癩皮交代著,周小強眼睛四顧。
可惜的是看不了多遠,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高大的人,牲畜,阻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一路上周小強不忘記自己的本分。
為了生存,他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老頭一家忠實的仆人,殘疾騎士的貼心保姆。
在這種戰(zhàn)爭來臨,混亂而人心惶惶的時候,他的行為,造成的效果也是很顯著。
從那天開始,老頭殘疾兒子再也沒有打罵過周小強,老頭一家對他也是更加悅色。甚至連丑狗癩皮,老頭都偶爾摸摸它的頭。
一天,三天,十天……
隨著時間的推移,遷徙的距離也越來越遠,氣溫也越來越冷。
周小強獲得了一件很不錯的大皮襖。雖然舊了,但是很暖和。
戰(zhàn)爭是男人的事情。
遷徙的隊伍里都是他們的家人,是留守的老弱婦孺兒童,以及他們的牲畜,還有就是像周小強照顧著的殘疾,部落曾經(jīng)的勇士。
看不到戰(zhàn)爭的現(xiàn)狀,但是從老頭一家與其他人的交流的語氣和臉色,還有那時而傳來的哭泣聲,周小強推測應該是前線失利了。
這一走,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周小強已經(jīng)不記得了。
他只知道現(xiàn)在停留的地方已經(jīng)開始飄雪花了。
雪,一直是美麗的,前提是你得解決了溫飽,才能有閑情逸致去欣賞它的美。
要不然你就只能在寒冷的夜里等死。
周小強現(xiàn)在就和癩皮坐在一個小山坡上欣賞著雪落的美景。
“你服不服?癩皮,你能在這樣殘酷的世界里,不但吃飽,還能吃好,都是因為我啊,沒有我的委曲求全,低聲下氣,哪里來這樣安逸富足,飽暖無憂的日子?”
癩皮這次沒有反駁,歡快地“旺旺旺”了幾聲。
現(xiàn)在的形勢是所有的遷徙人員都沿著他身后那不高但綿長遼闊的山脈,安頓了下來。
前線戰(zhàn)爭的輸贏,周小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和癩皮安全地活下來,而且要活很久。
老頭的兒子曾經(jīng)應該是這個游牧部落里的一位很有名的勇士,或者可能是將軍。
因為他們一家沒有養(yǎng)牲口,卻每天能有各種新鮮的肉食送來。
一路上,遇到了同族,那些牧民也尊敬地跟老頭還有他身后躺在馬車里的斷腿騎士打招呼。
他們在山腳一個背風且干燥的凹角里駐扎了下來。
修建住所的時候,除了周小強,附近的牧民也過來幫忙搭帳篷。
那帳篷是真好,是用整張的大牛皮拼接制作而成的。
周小強很羨慕。
可惜的是帳篷只有一個。
雖然很大,老頭一家對他們也不錯,但是住進帳篷里,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身份還是奴隸。
主人對你好一點,并不能改變你奴隸的身份。
周小強和癩皮沒有因此有怨言。
他和癩皮在帳篷后面找了個地方,搭了個草棚。
這個位置非常完美。旁邊是一塊青石豁口處,雨水自然排走,不會潮濕。重要的是,如果有什么突發(fā)情況,扯開圍在后面的一圈茅草,他和癩皮就可以第一時間鉆進后面的山里躲起來。
這里似乎是這個部落的老家所在。
因為周小強在一次和癩皮出去探尋周圍環(huán)境的時候,被一隊巡邏的騎兵給攔住了。
可能是因為太弱小,還是個啞巴------周小強連比帶畫的在那里解釋自己是奴隸的時候,在這些高大威猛的部落騎兵眼里,那就是一個啞巴在咿呀啊呀。
好在很快就有附近的牧民過來跟騎兵隊長交流了一下,他們就把周小強給放了。
這樣的事情在最初的差不多十天時間里,發(fā)生了六次。
從此之后,周小強和癩皮在這附近就安全了。
巡邏的騎兵隊伍看見他,一開始還遠遠地大聲互相笑著說些什么,后來就像沒有看見他們一樣。
時間就在這樣無聊中又過去了很久。
周小強越發(fā)謹小慎微了。
他把雇主一家完全當成了自己的主人,似乎是已經(jīng)習慣且樂于做一個合格的奴隸了。
老頭的斷腿騎士兒子也很少對他發(fā)脾氣了,距離上一次暴擊他,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