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后的第一場霜凍給拋荒田蒙上銀甲,金斗煥踩著霜碴走進田壟,靴底碾碎的冰晶發(fā)出細碎哀鳴。AI的土壤分析數(shù)據在視網膜上跳動,赤紅色的酸堿度警告刺痛神經——晉商這些年傾倒的礦渣,已讓這片軍屯田變成死地。
"取硝土二十擔、草木灰五十斤。"少年抓起把板結的土塊,指節(jié)發(fā)力碾成粉塵,"按《王禎農書》'糞丹法'配肥,再加三成羊骨粉。"
趙鐵柱帶著流民掘開凍土時,鐵鍬撞出火星。八十戶逃荒而來的陜北大漢面面相覷,他們見過赤地千里,卻沒見過敢在十月下種的瘋子。
午時三刻,曬谷場。
三百個陶甕冒著刺鼻白煙,金斗煥用木棍攪動甕中黑漿。AI的分子式在腐殖質表面浮現(xiàn):
Ca3(PO4)2(骨粉)+ KNO3(硝土)→ 復合肥
氮磷鉀比例:4:6:3
"這是諸葛丞相在隴西屯田的秘法。"他將發(fā)酵好的糞丹撒進試驗田,刻意提高嗓音,"當年西涼軍十日得糧,全仗此術!"
流民堆里有個裹羊皮襖的老農突然跪下,皴裂的手掌撫過摻了草灰的凍土:"小老兒在米脂種了四十年地,這地氣......這地氣當真活過來了!"
王福趁機敲響銅鑼:"凡墾荒五畝者,賞高粱三斗!"流民的鎬頭立時在凍土上撞出火星,他們不知道,那些陶甕里還摻著從晉商鹽池挖來的硝石渣。
申時末,右衛(wèi)城糧道。
五輛包鐵轱轆的太平車陷在泥濘里,范永斗掀開轎簾,三角眼被田壟間的景象刺痛——本該寸草不生的拋荒田上,竟有數(shù)百農漢在開挖溝渠。更可怖的是那些三寸寬的竹管,正如血管般在田間蜿蜒。
"是諸葛木牛流馬的灌溉術!"賬房先生驚呼,"《三國志》里寫過的......"
"放屁!"范永斗的翡翠扳指磕在轎框上,"那是金家小子從泰西妖書里學的邪法!"他猛地想起太原府傳來的密報,說番僧利瑪竇的《農政全書》里確有類似記載。
當夜,城隍廟墻根下出現(xiàn)血字讖語:"竹龍吸水,旱魃出世"。更夫發(fā)現(xiàn)時,那些用硝水寫的字跡正冒著幽幽綠火。
子夜,金府地窖。
二十根竹管在桐油燈下泛著琥珀色光澤,金斗煥的匕首正在管身雕刻導流槽。AI的水力模型在泥地上投射出虛影:"坡降千分之三,每百步設沉沙池。"
陳老六突然撞開暗門,肩頭插著半截斷箭:"范家買通白蓮教,煽動流民說咱們的竹管破了龍脈!"
少年不慌不忙展開《山河輿地圖》,指尖點在殺虎口北麓:"明日帶人去挖李陵碑。"他蘸著箭頭的血畫出溝渠走向,"碑文記載漢代屯田事,正好用來鎮(zhèn)住謠言。"
AI突然彈出紅色警報:
榆溪河徑流量異常
上游檢測到人工壅塞(疑似范家所為)
地窖深處的銅壺滴漏忽然加速,金斗煥知道,那是暴雨將至的氣壓變化。他抓起斗笠沖進雨幕,三百農漢正用身體護住剛鋪好的竹渠。
卯時初,榆溪河堤。
驚濤拍岸聲里,金斗煥看見上游漂來的腐木堵住閘口。AI的水文測算顯示,再有半刻鐘,暴漲的河水就會沖毀新墾的梯田。
"炸堰!"少年將火把扔向堆硝車。
趙鐵柱卻死死抱住他:"少爺不可!府衙明令禁絕私藏火藥......"
"這是王恭廠給的硝石!"金斗煥扯開油布,露出官印封條,"按《武備志》所載配制開山火藥,何罪之有?"
震天巨響中,十丈高的水龍撲向范家私墾的河灘地。那些偷埋的界石被連根拔起,露出下面晉商偽造的地契。當府衙差役趕來時,只見金斗煥正帶人誦讀新出土的李陵碑文——"漢元狩四年,置西河農都尉,穿渠溉田"。
未時,曬場公審。
張千戶的驚堂木遲遲沒有落下,他面前擺著從河床挖出的五具鎮(zhèn)物:鑄鐵睚眥、斷頭石虎、浸血犁鏵......皆是破風水的陰毒之物。圍觀屯戶的怒火比日頭更毒,不知誰先喊了聲"燒了范家糧倉",數(shù)百人頓時涌向城南。
金斗煥卻攔住暴怒的流民,將晉商糧倉的鑰匙呈給府衙:"按《大明律》,私藏厭勝之物當抄沒充軍。"他故意略過糧倉里那批遼東來的貂皮——那是范家通虜?shù)蔫F證。
當晚,八十車陳糧運抵拋荒田。金斗煥看著糧車在泥地上壓出的轍印,那痕跡正與AI規(guī)劃的灌溉渠完美重合。月光下,新播的鷹嘴豆悄悄頂破凍土,細弱的嫩芽在硝石滋養(yǎng)下,正瘋狂吞噬晉商種下的惡果。
霜降,第一茬馬鈴薯收獲。
劉寡婦捧起土疙瘩般的塊莖時,眼淚砸在泛著藍光的薯皮上——這是她逃荒路上餓死的幺兒也沒見過的神物。金斗煥架起鐵鍋示范烹飪,AI的淀粉含量數(shù)據化作騰騰蒸汽:"此物畝產二十石,喚作地蛋。"
當夜,右衛(wèi)城所有酒肆都在傳唱新童謠:"地蛋香,竹龍長,金家田里出糧王"?;煸谌巳豪锏姆都一镉媱傄鰸?,卻被滾燙的馬鈴薯泥糊了滿臉——那里面摻著剛從田里挖出的硝土。
金斗煥站在烽火臺上遠眺,新墾的三百頃田壟如同棋盤,那些埋設竹管的溝渠正是他落下的棋筋。AI的勢力圖上,代表晉商的黑色區(qū)域正在龜縮,而關外后金的鐵騎標記,已悄悄抵近大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