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自己錢買的,關(guān)你們什么事?”
聽到兩人如此不要臉的話,周既明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譏諷道。
“你這人怎么這么自私!”眼鏡男猛地提高嗓門:“都是革命同志,分一點怎么了?”
“咱們都是要去一個屯兒的,你把你的肉分點給我們。”
“大家伙吃飽了,不就能一起建設(shè)農(nóng)村了?”
這話說的,讓周既明差點氣笑了。
他出錢,讓大家伙吃飽了?
這人想的倒是美。
“你誰呀你?你是我兒子還是我孫子?張口就要?”周既明冷笑道。
這話說得,讓眼鏡男面色有些掛不住。
“大家都是下鄉(xiāng)知青!你自己開小灶還不讓說了?這么大一只燒雞,我們一人分一點兒怎么了?”
車廂里其他知青都看過來,有幾個眼里明顯帶著嫉妒。
“劉建軍同志說得對!”麻花辮女青年站起來指著周既明:“我們要批判這種自私自利的行為!”
“劉建軍?”周既明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撕下第二只雞腿:“你爹媽給你取這名兒是讓你建設(shè)祖國,不是讓你建設(shè)別人碗里的肉吧?”
車廂里頓時響起幾聲憋不住的笑聲。
劉建軍臉色漲得通紅:“你、你這是破壞革命同志團結(jié)!”
“喲,好大一頂帽子。”周既明把雞腿在鼻子底下晃了晃,故意深吸一口氣:“真香!想吃???”
麻花辮女青年王紅梅咽著口水插嘴:“我們都是響應號召的知識青年,應該互幫互助......”
“行啊,互助?!敝芗让魍蝗话褵u往桌上一拍:“我出燒雞,你們出什么?”
“劉建軍同志,把你那雙新皮鞋貢獻出來給大家輪流穿?”
“還是說王紅梅同志,你那件的確良襯衫拿出來當抹布?”
兩人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怎么?只想著互助別人的東西?”周既明冷笑:“我這燒雞五毛錢一只,你們要吃的現(xiàn)在掏錢,一人五分,童叟無欺?!?/p>
劉建軍氣得手指發(fā)抖:“你這是投機倒把!我要向列車長舉報!”
正巧推著餐車返回的列車員王大姐聞言停下腳步:“舉報什么?人家自己花錢買的燒雞,犯哪條王法了?”
“他、他不肯分享.....”王紅梅小聲嘀咕。
王大姐眉毛一豎:“我瞅你倆飯盒里還有白面饅頭呢,怎么不拿出來分享?雙標是吧?”
車廂里哄堂大笑。
劉建軍和王紅梅灰溜溜地坐回座位,眼睛卻還死死盯著那只油光發(fā)亮的燒雞。
周既明余光瞥見對面角落里,一個扎著粗辮子的姑娘正悄悄揉著肚子。
她穿著打補丁的藍布衫,面前擺著個空蕩蕩的鋁飯盒,卻始終沒往燒雞方向看一眼。
剛才有好幾個知青都幫著劉建軍說話,就想分他手里的肉,也就這姑娘一聲不吭的。
是個實在人。
“同志,要嘗嘗嗎?”周既明掰下半只燒雞遞過去。
姑娘詫異地抬頭,露出一張瘦得尖尖的小臉,眼睛卻亮得出奇:“這、這怎么好意思......”
“我吃不完。”周既明直接把雞肉放進她飯盒:“浪費糧食可恥?!?/p>
姑娘眼眶突然紅了,小聲道謝后狼吞虎咽起來。
油漬沾在嘴角都顧不上擦,顯然是餓狠了。
“慢點吃,別噎著?!敝芗让鬟f過自己的軍用水壺:“喝點水?!?/p>
看這架勢,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過飽飯了。
可憐。
姑娘感激地點頭,接過水壺時突然瞪大眼睛:“這水......”
周既明心里一緊。
靈泉水清甜異常,和普通水味道不同。
“是加了蜂蜜吧?”姑娘卻露出懷念的神色:“我姥姥以前也愛這樣給我調(diào)水喝......”
周既明松了口氣,看著姑娘珍惜地小口啜飲,突然覺得這半只燒雞給得值。
劉建軍在對面嫉妒得眼睛發(fā)紅,卻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不給他們分享,倒是給一個女娃子分?
色胚子!
“神氣什么?。坎痪鸵恢粺u嗎?”劉建軍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對王紅梅說道:“等到了鄉(xiāng)下,大家都吃知青點的飯菜,我看他能撐到什么時候!”
“資本主義做派,就知道享樂!”
“到時候吃窩窩頭,這癟犢子就撐不住了。”
王紅梅撇了撇嘴,酸溜溜地附和:“就是,吃獨食的,遲早遭報應!
“哼,看他那得意樣兒,指不定是家里偷偷塞的私房錢買的?!眲⒔ㄜ娎湫σ宦暎骸暗鹊搅松a(chǎn)隊,看他還怎么囂張!”
兩人嘀嘀咕咕,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周既明聽見。
就在這時,車廂里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哭喊。
“我的錢袋子不見了!有小偷??!”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年輕姑娘臉色煞白,慌亂地翻找著自己的包袱。
她急得眼淚直掉,聲音都帶著哭腔:“我、我的錢全在里面,那可是我全部的盤纏啊......”
車廂里瞬間騷動起來。
“啥?有小偷?我錢袋子沒丟吧!”
“大妹子,丟了多少錢啊?”
“啥時候丟的???”
小姑娘都快哭了,哆嗦著開口:“五十多塊錢,我存了三個多月呢!剛才上車的時候都還在,轉(zhuǎn)過頭就沒了。”
眾人一陣唏噓。
這年頭五十塊錢,都趕得上工廠工人兩個月的工資了。
說丟就丟了。
此時。
劉建軍和王紅梅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陰險的光芒。
兩人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肯定是他偷的!”
劉建軍指著周既明大聲嚷嚷,聲音大得整個車廂都能聽見:“這小子剛才上車的時候就鬼鬼祟祟的,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王紅梅立刻幫腔,尖著嗓子道:“就是!一個下鄉(xiāng)知青哪來這么多錢買燒雞?你們看他穿的這身衣服,補丁摞補丁的,哪里像是有錢人?”
她故意提高音量。
“這錢肯定來路不正!”
“沒準兒還摸了不少錢袋子呢!”
車廂里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周圍的乘客都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在周既明身上來回打量,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看著挺老實的,沒想到是個賊......”
“可不是嘛,剛才還顯擺燒雞呢......”
“這種人也能去建設(shè)農(nóng)村?真是給知青丟臉......”
“要我說就該把他送派出所去......”
周既明嘴里還吃著肉呢,聽到這話,差點沒一下子噎住。
什么狗屁玩意?
這也能賴到他身上來?
他慢條斯理地把剩下的燒雞包好,抬眼掃視了一圈車廂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劉建軍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上。
“我離那姑娘八竿子遠?!彼湫Φ馈?/p>
“從上車到現(xiàn)在,我就一直坐在這兒沒動過。你說我偷的?”
“我還說是你偷的呢!再怎么看,也是你們倆坐得離那姑娘比較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