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而刺耳的哨聲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無盡的黑暗,仿佛要將這濃重的夜幕撕開一個口子。
地下訓(xùn)練基地那巨大的穹頂上,一排排氙氣燈突然同時亮起,強(qiáng)烈的白熾光線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一般直直地刺向人們的眼睛,讓人幾乎無法睜開雙眼。
在那銹跡斑斑、搖搖欲墜的龍門架下方,靜靜地佇立著四道黑影。站在中間位置的那個人便是烏鴉,只見他戴著一雙皮質(zhì)手套,正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一枚閃閃發(fā)光的鍍銀子彈。他的嘴巴不停地蠕動著,似乎在咀嚼著什么東西,時不時還會噴出一口鮮紅的液體——原來是檳榔汁。
只聽烏鴉用一種好似金屬相互摩擦所發(fā)出的沙啞嗓音說道:“我,烏鴉!你們這群可憐蟲的掘墓人!”他的話語在這片空曠的場地里不斷地回響著,猶如惡魔的低語。“從今天開始,你們已經(jīng)不再是什么普通的人類了,而是一堆等待著重回熔爐被重新鍛造的戰(zhàn)爭廢鐵!”
話音未落,烏鴉猛地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朝著天空開了一槍。砰的一聲巨響過后,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火藥味和淡淡的硝煙。緊接著,烏鴉用力吹了一口氣,將槍口處殘留的硝煙吹散開來,然后面無表情地命令道:“每人背負(fù)二十公斤的重物,圍繞這個場地跑三十圈!誰要是敢偷懶或者掉隊(duì),后果自負(fù)!”說完,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面前的四個人。
就在這時,一股強(qiáng)大的高壓水槍噴射而出,徑直沖向了剛剛才把戰(zhàn)術(shù)背心的肩帶扣好的王堃。那股含鹽的水流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抽打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瞬間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堃強(qiáng)忍著劇痛,瞇起眼睛努力向前看去。只見王力在洶涌澎湃的激流中艱難地保持著平衡,身體踉踉蹌蹌,隨時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他身上那件迷彩服早已濕透,緊緊地貼在了他那結(jié)實(shí)而又虬結(jié)的背部肌肉上,勾勒出一幅充滿力量感的畫面。
第五圈的時候,編號 273 的選手身體開始出現(xiàn)異常,只見他面色那場面真是讓人不忍直視,仿佛他的胃已經(jīng)被徹底翻攪了一遍。而到了第七圈,更為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身材魁梧的 274 號壯漢竟然一個跟頭栽進(jìn)了路邊的排水溝里!更糟糕的是,他的軍靴還牢牢地掛在了鐵絲網(wǎng)上,隨著風(fēng)不停地?fù)u晃著,就像是一面失敗的旗幟。
與此同時,王堃也感到自己的狀況越來越糟糕。他的肺部此時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地塞進(jìn)了正在熊熊燃燒的煤塊一般,灼熱難耐。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會帶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仿佛他的身體內(nèi)部正經(jīng)歷著一場慘烈的廝殺。
“喲呵,居然還有力氣瞪我?”就在這時,那個令人厭惡的烏鴉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現(xiàn)在了王堃的身側(cè)。王堃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一顆催淚瓦斯彈便在他的腳邊轟然炸裂開來。剎那間,辛辣刺鼻的煙霧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張牙舞爪地灌進(jìn)了他的喉管之中,使得他的視線在一瞬間變得無比模糊。然而,憑借著腦海深處僅存的一點(diǎn)記憶和求生的本能,王堃依然不顧一切地向前摸索著前進(jìn)。終于,他的指尖觸碰到了前方 271 號選手那早已被汗水濕透的后背。
可不幸的是,當(dāng)王堃第四次重重地摔倒在滿是油污的地面上時,那冰冷無情的電子計時器卻發(fā)出了一陣刺耳至極的鳴叫聲。緊接著,烏鴉那堅硬沉重的軍靴毫不留情地從他不斷痙攣抽搐的小腿上狠狠地碾壓過去,并帶著嘲諷與輕蔑的口吻說道:“快來瞧瞧啊,咱們這位英勇的中國陸軍正在給大家表演精彩絕倫的狗爬式呢!”
難以忍受的劇痛如潮水般洶涌而來,但王堃并沒有屈服于痛苦之下。相反,他猛地用力一咬舌尖,頓時,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混合著催淚瓦斯那強(qiáng)烈的辛辣氣息在他的口腔中驟然爆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樣極端惡劣的處境下,王堃竟然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仿佛具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就連烏鴉原本已經(jīng)舉起、準(zhǔn)備射擊的手槍都因?yàn)檫@陣笑聲而不由自主地停頓在了半空中。
“你到底在笑什么,272 號?”烏鴉惱羞成怒地大聲吼叫道。
“報告教官!”王堃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那殷紅的血沫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上。他強(qiáng)忍著身體的劇痛,抬起頭直視著眼前這位面容可怖的教官。
只見教官的臉上橫著一條長長的疤痕,如同猙獰的蜈蚣一般趴在那里,讓人望而生畏。王堃忍不住皺起眉頭,嫌惡地說道:“我看了一眼你臉上的疤痕,真是惡心極了。你就不能去做一下整容手術(shù),把自己弄得好看一點(diǎn)嗎?”
話音剛落,原本死寂一片的訓(xùn)練場上突然響起了第二聲笑聲。這笑聲來自于那位綽號叫“灰鸮”的武器教官,此時他正悠閑地坐在一旁,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獵刀,熟練地削著一個蘋果。隨著他手腕的轉(zhuǎn)動,蘋果皮連成了一條長長的螺旋狀,緩緩垂落在地面上。
“你知道這是刀傷嗎?”灰鸮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將獵刀直直地指向王堃的眉心,冷冷地問道。那鋒利的刀尖閃爍著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王堃的皮膚。
王堃艱難地?fù)u搖晃晃站直身體,透過他那腫脹得幾乎睜不開的眼瞼,隱約看到不遠(yuǎn)處的 275 正被一名手持電擊棒的教官逼迫著做波比跳。275 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迷彩褲的襠部早已被失禁的尿液所浸透,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意味著……”王堃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了一下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然后挑釁般地回答道,“你完蛋了?”
聽到這句話,灰鸮手中的蘋果瞬間掉落在地上,滾出老遠(yuǎn)。與此同時,烏鴉毫不猶豫地抬手對著王堃就連開三槍。只聽見三聲清脆的槍響,三顆子彈呼嘯著從王堃的耳際掠過,深深地嵌入了身后的混凝土墻壁之中,激起一陣塵土飛揚(yáng)。
“恭喜你,”烏鴉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愉悅,“你成功獲得了選擇加餐項(xiàng)目的特權(quán)?!?/p>
當(dāng)王堃邁著仿佛被灌滿了鉛塊般沉重?zé)o比的雙腿,艱難地踏入那間陰暗潮濕的禁閉室時,清冷的月光恰好透過頭頂上方氣窗的鐵柵欄,如同一束銀白的利箭直直地射在地面上,交織出一個醒目的十字形狀。
他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緩緩地蜷縮到房間的角落里,身體微微顫抖著。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壓抑至極的嗚咽聲從隔壁的牢房里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那聲音細(xì)若蚊蠅,卻又如泣如訴,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憫。那人應(yīng)該就是是276。
借著微弱的月色,可以看到王堃身上那件已經(jīng)破爛不堪的訓(xùn)練服下面,他原本光滑細(xì)膩的肌膚竟然沒有一寸是完好無損的。大大小小的傷痕縱橫交錯,新傷疊著舊傷,有的還在往外滲著血水,看上去觸目驚心。然而,所有這些傷痛都比不上他右掌心所承受的痛苦——在那里,一道深深的劃痕赫然醒目,而這僅僅只是開始。每一天過去,都會有新的一劃添加在上面。
“滴答……滴答……”不知何時,那令人心煩意亂的滲水聲再次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王堃下意識地將自己早已潰爛不堪的指尖緊緊按壓在胸口,試圖借此來減輕內(nèi)心深處不斷蔓延開來的恐懼和絕望。而每當(dāng)手指碰到胸口那塊因?yàn)閭诜磸?fù)撒鹽而留下的猙獰疤痕時,一股滾燙的灼燒感便會瞬間傳遍全身。
他心里非常清楚,當(dāng)掌心中的那三十五個正字全部寫完之時,擺在自己面前的將會只有兩條路:要么徹底墮落成像烏鴉那般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惡鬼;要么就只能落得個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的悲慘下場。
王堃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緩緩地走出禁閉室,此時基地依然被黑暗所籠罩,看了一眼時鐘,時針已然指向了 5 點(diǎn),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對于剛剛經(jīng)歷過禁閉生活的王堃來說,此刻的世界仿佛還停留在昨天。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營房,一屁股坐在那張屬于自己的硬板床上,如釋重負(fù)般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番的時候,突然聽到隔壁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是王堃吧?”
王堃猛地睜開眼睛,心中充滿了驚訝和疑惑。在這個封閉的環(huán)境中,竟然會有人叫出他的名字?難道這里還有人認(rèn)識他不成?帶著滿心的不解,他轉(zhuǎn)頭看向隔壁床鋪,回應(yīng)道:“你是……我們認(rèn)識?”
只見對方慢慢坐起身來,露出一張略顯憔悴但還算精神的臉龐,微笑著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徐德偉,編號 277。其實(shí)咱們之前并不認(rèn)識,不過我想咱倆應(yīng)該都來自同一個部隊(duì)?!鳖D了頓,他接著說道:“我在部隊(duì)的時候,曾經(jīng)學(xué)習(xí)過關(guān)于你的‘英雄事跡’。聽說你不服從命令,結(jié)果鬧出了人命,最后整個師部都對你進(jìn)行了通報批評呢。當(dāng)時看到通報上你的照片,就記住了你這張臉?!?/p>
聽完這番話,王堃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我去,我居然這么出名??!”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事跡竟然能傳播得如此之廣。
就在這時,徐德偉像是變戲法似的從枕頭底下掏出一瓶消毒水,遞到王堃面前,同時隨口問了一句:“兄弟,有煙嗎?”這個舉動瞬間勾起了王堃對另一個人的回憶——陳儀。那個總是喜歡在關(guān)鍵時刻向他討煙抽的家伙。
王堃無奈地?fù)u了搖頭,表示自己身上并沒有香煙。然后伸手接過徐德偉手中的消毒水,輕聲說了句謝謝。見王堃沒有煙,徐德偉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嘴里嘟囔著抱怨了幾句之后,便重新鉆進(jìn)被窩里,不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