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妹妹的呼喊聲。
許長歌應聲，退出了空間。
從里屋走出來，看見堂屋坐著兩個人，聽到他出來，兩個人立刻起身，轉(zhuǎn)了過來。
來人正是他的二叔徐永安和三叔徐永強。
“二叔，三叔?！?/p>
許長歌嘴上叫著，心里卻在納悶，他除了第一天歡迎會見過兩人外，后來就沒怎么見過了。
今天兩人怎么過來了？
兩人不住地應聲，皆是一臉笑容地看著他。
二叔徐永安搓了搓手，率先開口：
“長歌啊，你說你剛回來，我們也沒怎么看過你，這不，家里的小蔥剛長出來，就想著你，給你拿過來了?！?/p>
三叔也跟著道：
“我這也剛曬好一些蕨菜和馬齒筧，都是些鄉(xiāng)野小菜，但長歌你是城里長大的，也許沒吃過，我想著讓你嘗嘗鮮，便拿過來了?！?/p>
在他們身后，是滿滿兩大籮筐的小蔥和曬干的野菜。
“謝謝叔！”
總歸兩位長輩想著自己，許長歌含笑道謝。
一聲道謝，反而叫兩個四十多歲的莊稼漢不好意思了。
“我們就是來看看你，沒別的意思，現(xiàn)在天色也不早了，該走了。”
說著，兩人就要離開。
這來得快去得也快，倒叫許長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鄭翠花連連挽留：“二弟，三弟，你看你們拿來這么多菜，我們也沒啥好招待的，留下一起吃個晚飯吧?！?/p>
許永祥也跟著道：“是啊，今天我逮了只野雞，晚上大家一起開開葷腥?！?/p>
看到大侄女秀梅正在院子里給野雞褪雞毛，許永安和徐永強咽了口口水，連連擺手：
“我們今天就是給長歌送點菜，讓他嘗嘗鮮，沒別的意思?！?/p>
“就是，家里也都給留了飯，回去晚了飯該涼了?！?/p>
見他們態(tài)度堅決，許父許母也沒再挽留。
許長歌將兩個叔叔送出了院子。
“長歌，要是愛吃叔送的菜，你跟叔說，叔下次再給你帶！”
出了院子，兩個叔叔還在邊走邊回頭跟他熱絡地說著話。
許長歌不斷應著，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他這才松了口氣，返身回家。
這熱情著實有點讓許長歌招架不住了。
而且也很奇怪，明明之前不冷不淡的親戚，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熱絡？
也不是來吃野雞的，就只是單純送菜？
許長歌心里有疑問，回到屋子便問了出來：
“爹，娘，二叔三叔怎么好端端地送了這么多菜過來？”
讓他嘗嘗鮮不假，但送的菜也未免太多了，這已經(jīng)超出了嘗鮮的范疇。
許永祥嘆了口氣沒有開口。
鄭翠花卻點了下兒子的腦門，笑道：
“還能是為什么，這不是看我們長歌有出息了，當老師了，想著讓你以后多關注下堂弟堂妹，多提點一下他們，所以巴巴地來送菜了嘛！”
啊這……
是他完全沒有想過的點。
這就是六十年代的人情世故嘛。
不過，只要是學生他都會好好教的，不論堂弟堂妹還是其他孩子。
許長歌點了點頭。
鄭翠花拿著送來的小蔥和干野菜，和大姐二姐走進了廚房，開始燉雞肉。
很快，一股濃郁的肉香便飄散了開來。
這年頭，村里家家戶戶那可都是過年的時候也才有一頓肉可吃，平時，那是根本見不著也吃不著肉的。
“永祥家這真是交了好運了，不僅出了個當老師的娃，現(xiàn)在都抓到野雞了！”
“是啊，好像自從長歌回來，他們家就一直在走好運！”
“長歌真是這家的福星吶！”
周圍的鄰居聞到這股肉香，那是忍不住地羨慕感慨，以往日子過得苦哈哈的永祥家，好像真的轉(zhuǎn)運了。
“媽媽，我也想吃肉，我也要吃肉！”
一個個孩子聞著肉香，饞的兩眼冒光，直流口水，哭著喊著要吃。
“吃什么吃，作業(yè)寫完了嗎？你好好學習，以后當了老師自然有肉吃！”大人們連拖帶拽把自家娃娃關回了屋子。
小孩不懂，大人自然是懂得。
這年頭肉多珍貴，何況一只野雞又能有多少肉，人家一家六口都可能不夠吃，他們再上門，那可就真成了討吃吃的人了。
他們又不是李長樂，可做不出這種沒皮沒臉的事。
秀芳和秀珠此時在院子里整理著柴火，其實兩只眼睛時不時地就瞄向了廚房，聞著肉香，口水是吞了一茬又一茬。
許長歌看得好笑。
然而，好不容易等滿滿一大盆燉雞肉出鍋了，這兩大饞丫頭卻又不敢進屋了，反而開始清點柴火了，眼神飄忽不定地數(shù)著數(shù)，數(shù)一聲舔一下嘴巴。
許長歌無奈扶額，直接走過去拉起兩人的手。
“走，我們?nèi)コ匀?！?/p>
他發(fā)現(xiàn)了，這兩個妹妹自己是不敢行動的，他現(xiàn)在必須得再后面推一把，推得多了，也許兩個小家伙也能有自主性了。
落座以后，兩個小丫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大陶盆里的雞肉，眼神里閃著綠油油的光。
“長歌，來，這是你的，當老師費腦子，得多吃點肉好好補一下?！?/p>
等眾人落座后，鄭翠花特意從陶盆里夾出肉最多的兩只大雞腿，放到許長歌的碗里。
父親和兩個姐姐也都笑意盈盈地勸他。
“是啊，長歌，多吃點?！?/p>
又是這樣。
家里人總是把最好的留給他，總是怕他缺著短著。
他知道這是家人愛自己的方式，可問題是他明明什么都不缺啊。
許長歌反手就將兩個雞腿給了兩個妹妹。
“秀芳和秀珠今天第一天上學，這個雞腿當哥哥獎勵給你們的。”
兩個妹妹又驚又喜地看向哥哥。
“咳咳?！?/p>
大姐許秀梅重重地咳了兩聲，瞬間嚇得秀芳和秀珠兩人又把雞腿夾了回去，只是那望向雞腿的眼神里含著深深的眷戀與不舍。
這夾過去的雞腿，哪有再退回來的道理。
許長歌皺了皺眉，開口：“秀芳和秀珠還是小孩子，正長身體呢，她們更應該多補補?！?/p>
鄭翠花瞧見兒子有些不開心，勸道：
“女孩子家家的，沒必要吃這么好，男娃是家里的頂梁柱，所以要吃好多吃，村里家家戶戶都是如此的?！?/p>
“是這個理。”
一旁的許永祥也點頭稱是，“不只現(xiàn)在，從前也都是如此過來的。”
許長歌有些無奈。
父母姐姐們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jīng)根深蒂固，他一時半會也很難扭轉(zhuǎn)，索性又搬出之前那一套：
“爹娘，主要是以前在城里我經(jīng)常吃雞腿，都已經(jīng)吃膩味了，所以我才不想吃的?！?/p>
他說著，又把兩個雞腿夾到了兩個妹妹碗里。
“這雞腿還是給妹妹吃吧，就當她兩幫我分擔了。”
看著重新回到自己碗里的雞腿，兩個妹妹瞬間喜笑顏開。
見長歌這么說，許父許母也不好再硬逼著他吃雞腿了。
只是鄭翠花過意不去，又給他夾過去了兩個雞翅根，這一次許長歌沒有拒絕。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已經(jīng)拒絕了三次來自長輩的愛，要是再拒絕雞翅根，是會傷了家人的心的。
見許長歌收下了雞翅，家里的氛圍這才重新歡樂起來。
“長歌，你快嘗嘗，味道怎么樣？”
許長歌點頭，咬了一口雞翅根。
說實話，味道一般般，肉也有些柴。
因為放的鹽和調(diào)料很少，雞肉吃起來十分寡淡，如同嚼蠟一般無滋無味。
但許長歌也理解，畢竟這年頭的鹽很貴，而且家里用的都是些粗鹽，有一股說不出苦味，用這樣的鹽，自然燉不出好的雞肉。
可面對一家人期待的眼神，那些不好聽的話他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好吃！”
“爹逮的野雞就是香！”
他對著母親重重點頭，一個勁兒地說好吃。
但同時許長歌心里暗暗計劃，以后有機會了一定要弄些精鹽好鹽，還要多搞些調(diào)料。
改善全家伙食，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