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故意庇護(hù)柳婉清,是唐家出事那天,她只是恰巧在那里罷了,你們都誤會她了。”
我父母被殺害后的第七年,我依舊聽到了身為警察的蘇景然對別人這么說。
“只要柳婉清能平平安安的,別說讓我脫這身警服,就是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p>
我還記得,他娶我的時候。
曾經(jīng)親口承諾,要親自解開兇案的真相。
也正因為這個承諾,我才會義不容辭的嫁給他。
聽到這里,我瞬間意識到。
原來這么多年,他說要為我報仇尋找兇手,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這一刻,兇手是誰似乎已經(jīng)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我也是時候離開,這為我精心編制的謊言了。
1
隔著一道屏風(fēng),蘇景然凝視著手中的舊信,語氣里滿是隱忍的遺憾。
“婉清沒有選擇我,我能做的,只有為她清除所有阻礙,讓她無憂無慮地生活。至于唐詩……我會守著她,確保她永遠(yuǎn)不會察覺真相?!?/p>
對面的同事滿臉失望,忍不住勸道:
“你破案十年,立下無數(shù)功勛,何必為一個柳婉清毀了自己?她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她出現(xiàn)在唐家,絕非偶然!”
“一旦真相暴露,你不僅會丟掉警銜,半生清譽也將毀于一旦,甚至可能身陷囹圄,你瘋了嗎?”
蘇景然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瘋了?也許吧,感情從來不講道理。這案子早已結(jié)案,別再提起?!?/p>
“那唐詩呢?你把她帶回蘇家,讓她每日與殺害父母的兇手同處,你沒想過她的感受?她那么信任你,你——”
話未說完,蘇景然臉色一冷。
“夠了,我再說一次,婉清不是兇手?!?/p>
“若非要有人承擔(dān)這一切,我愿意為她付出一切代價!”
同事無奈地嘆息:
“我真不懂你。明明證據(jù)確鑿,你為何執(zhí)迷不悟?算了,你若覺得無愧,那就繼續(xù)吧?!?/p>
腳步聲逐漸靠近。
我慌亂地退回書房,心如刀絞。
七年前,父母慘死的畫面仍如噩夢般清晰。
家族企業(yè)因這場變故幾近破產(chǎn)。
我懇求未婚夫伸出援手,他卻轉(zhuǎn)而與柳婉清籌備了一場盛大訂婚儀式。
絕望之際,未婚夫的警察哥哥蘇景然在追悼會上向我求婚。
也正是蘇景然的出現(xiàn),給了我唯一的希望。
雖然案件最終不了了之,但是他還是幫我處理了父母的后事。
他還替我清償了所有債務(wù),將我接到蘇家。
我以為自己找到了靈魂的歸宿,沉浸在幸福的幻覺中無法自拔。
卻不料,這一切不過是他精心布置的棋局。
他將我?guī)Щ靥K家,只是為了將我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便于監(jiān)視我,保護(hù)柳婉清。
七年的婚姻,不過是他出于內(nèi)疚的補(bǔ)償。
我卻天真地拿著這份施舍,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幸福。
真是可悲。
屏風(fēng)后的談話結(jié)束,同事離開。
蘇景然推門而入,捧起我的臉,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他眼中帶著幾分疲憊,卻滿是關(guān)切。
“怎么站在這?在想什么?”
我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酸楚,低聲道:
“沒事,剛想給你送杯花茶,不小心打翻了?!?/p>
“這些小事讓管家去做就好,你最近太累了,多休息,我會擔(dān)心的?!?/p>
說完,他再次吻上我的唇。
動作一如既往地溫柔。
可我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閉上眼的那一刻,淚水悄然滑落。
我扶他坐下,替他蓋上毛毯。
他似乎有些疲憊,很快閉眼休息。
我拿起他的手機(jī),輸入密碼——柳婉清的生日。
屏幕解鎖,進(jìn)入一個隱藏界面。
界面簡潔,只有相冊占滿了內(nèi)存。
里面記錄了七年前唐家兇案的全部細(xì)節(jié)。
整整兩千張照片。
每一頁都標(biāo)注著柳婉清的名字。
從她的作案動機(jī),到現(xiàn)場證據(jù)。
甚至她出現(xiàn)在唐家入口的監(jiān)控截圖,都一清二楚。
可翻到最后,這一切卻被他歸為無解之案。
蘇景然為了避人耳目,將案件卷宗藏在家中。
僅在手機(jī)中保留這些記錄,供他一人查看。
他對柳婉清的維護(hù)與偏愛,刺得我心如刀割。
此外,還有一個加密的私人相冊。
打開后,全是柳婉清的照片。
一萬五千張,記錄了她婚后七年的生活點滴。
作為蘇氏家族的合作伙伴,她出席各類商務(wù)場合的畫面都被蘇景然小心珍藏。
而每一張合影中,他都會將我的身影裁去。
意味不言而喻。
我自嘲地笑了笑,強(qiáng)迫自己停下。
我用自己的手機(jī)拍下所有記錄,訂了一張五天后飛往海外的機(jī)票,并申請注銷了自己的所有身份證明。
那一夜,我徹夜難眠。
2.
清晨,我起身整理思緒。
手機(jī)鈴聲響起,蘇景然的聲音帶著疑惑:
“詩詩,你注銷身份證明做什么?”
我連忙掩飾:“沒什么,證件有些問題,我約了時間去重新辦理?!?/p>
“你今天不是還要去警署嗎?先去忙吧?!?/p>
他沒多想,溫柔地抱住我,語氣寵溺:
“老婆,是不是又在偷偷準(zhǔn)備什么驚喜?”
我愣住。
他笑著輕敲我的額頭:“你訂的那套畫具,我都看到了!”
“還想瞞我?你在我眼里就是個小透明,藏不住心思,我還不了解你嗎?”
“快到爸媽的紀(jì)念日了,我們一起去陵園祭拜,把我們結(jié)婚七年的幸福告訴他們好不好?再辦個家族聚會,婉清也好久沒回來了?!?/p>
我勉強(qiáng)笑了笑,沒應(yīng)聲。
他興奮地抱起我在書房轉(zhuǎn)了一圈。
這七年,他為了修復(fù)我與柳婉清的關(guān)系,沒少安排家族聚會。
我曾以為,這是他對我的深情。
可如今才明白,這不過是他的借口。
他只是想借聚會之機(jī),多見柳婉清一面。
這場持續(xù)七年的騙局,必須結(jié)束了。
他離開后,我立刻收拾行囊。
我前往律師事務(wù)所,起草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并完成了身份證明的注銷手續(xù)。
案件卷宗已被蘇景然藏匿,現(xiàn)在報警,我毫無勝算。
離開,是我唯一的出路。
來到蘇景然所在的警署時,我聽到了同事們的竊竊私語:
“那是蘇隊的老婆?怎么有點眼熟……對了,七年前唐家的案子!”
“想被蘇隊罰寫報告嗎?別亂說!蘇隊都說了她不是兇手,別瞎猜,小心他又發(fā)火。這幾年他為了這案子跟署長吵了多少次?!?/p>
“她那身行頭看著得幾百萬吧?聽說剛從海外回來,有錢成這樣,應(yīng)該不會殺人??刺K隊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要是兇手,他早抓了。”
指甲刺入掌心,痛得我?guī)缀跷詹蛔∪?/p>
我站在辦公室外,里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簟?/p>
“這幾年,他對你怎么樣?”
“自己弟弟你還不清楚?知道我要回國,特意給我訂了私人飛機(jī)票,非要我回來參加聚會。結(jié)婚七年了,還是那么任性……”
蘇景然的聲音帶著一絲酸楚,低沉壓抑。
“那就好,我也能放心了。”
“哥,當(dāng)年的事多虧了你,不然我現(xiàn)在恐怕還在牢里。”
“明晚的家族聚會我就不去了吧,免得詩詩姐難過。每次看到我,她都會想起唐伯父唐伯母,我怕她又跟你吵……”
柳婉清一如既往,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七年前蘇景然查案時,我偷看過部分記錄,
知道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在訂婚宴上,我當(dāng)眾指認(rèn)她是兇手,要將她送交警署。
可所有人都站在她那邊,指責(zé)我無理取鬧。
只有蘇景然站出來為我辯解,成為我生命中的唯一救贖。
可如今,也是他將我推入深淵。
辦公室內(nèi),蘇景然從書柜中取出一只手工陶罐,苦笑道:
“這是我自己燒制的,雖然不值錢,但也是一份心意。聽說你懷孕了,就當(dāng)是給孩子的禮物吧?!?/p>
柳婉清笑著接過,眼底滿是得意。
我的手抖得厲害,門框發(fā)出輕微響聲。
蘇景然透過玻璃看到我,臉色驟變。
“詩詩?你怎么來了?”
3.
“你別誤會,婉清剛回國,來看看我,順便商量明晚聚會的事?!?/p>
“詩詩姐,好久不見。”
柳婉清起身,穿著定制的商務(wù)套裝,襯得我像個落魄的過客。
我強(qiáng)笑著點頭,壓下心頭的酸澀:
“沒事,路過來看看你,既然你在忙,我先走了?!?/p>
蘇景然以為我生氣,追出來解釋了半天。
“詩詩,別多想,柳小姐懷孕了,我剛想跟她聊聊育兒的事。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現(xiàn)在我同意了。”
看著他為我焦急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可笑。
為了庇護(hù)柳婉清,他不惜違背職責(zé),甚至犧牲了自己的婚姻。
若真如愿以償,他又在演給誰看?
“放心,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不是說過是誤會嗎?我不會那么小心眼?!?/p>
“你們聊吧,我先回家?!?/p>
他松了口氣,親自送我到車旁。
路上,警署同事看我的眼神滿是憐憫。
我沒在意,上車后繼續(xù)修改離婚協(xié)議.
回到蘇家,我將蘇景然七年來送我的所有禮物付之一炬。
火焰熄滅時,管家送來一份快遞。
寄件人是蘇景然,收件人卻是柳婉清。
我代為簽收,打開包裹。
里面全是高檔嬰兒用品。
蘇景然的消息緊隨而至:
“詩詩,我訂了些辦公設(shè)備,地址寫錯了寄到家里,你先別動,等我回來處理?!?/p>
我回了個簡單的表情,將包裹重新封好。
既然決定離開,他的謊言我已懶得拆穿。
4.
當(dāng)晚,蘇景然借口加班未歸。
柳婉清卻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定位在海濱酒店的頂層套房。
照片中,男人的警服袖口格外顯眼。
他手上的婚戒被摘下,露出常年風(fēng)吹日曬的痕跡。
水晶燈下,男人笑得溫柔,柳婉清滿眼柔情。
我如她所愿,點了個贊。
然后收拾好行李,等待離別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