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玉瀾急忙制止了他。
龐有林看見有隊長出頭，也從家里走出來。
“東子那小子，剛才真的一副兇相，看他樣子真的敢殺人?！?/p>
他指著廚房門口正在撥麻雀身上羽毛的龐北說:“那幾只麻雀就是他剛才用鳥銃轟下來的，我一家四口人給他開上一槍，肯定不死就要重傷。這小子，小小年紀(jì)竟然這么兇狠?！?/p>
龐東站在旁邊不發(fā)一言，李庚子走到他面前問他:“剛才你想用鳥銃轟你四叔四嬸？”
龐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當(dāng)隊長的若老是偏向自己的親戚，小心有一天給人用鳥銃轟了?！?/p>
李庚子聽了頓覺后腦勺一股寒意。
龐東挑釁地說:“你可以叫民兵隊長帶人來把我抓起來，除非弄死我，不然的話，我出來肯定用鳥銃轟你們?！?/p>
他說:“當(dāng)然你也可以叫民兵隊長收走我這把鳥銃，你就看我能不能再買到一把鳥銃？”
這年頭村民手里有不少的鳥銃，只要出錢就可買到。
龐金福從來沒有打過鳥銃，他之所以想據(jù)為己有，就是想把它賣給需要的人，換些錢用。
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
毛牛公曾經(jīng)教過他: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又怕獵人，所以他一輩子在村里沒有受過別人的欺負(fù)。
前些年龐有林兩口子也不敢欺負(fù)鄒玉瀾一家，因為知道她老媽二婚老公是個獵人。
只是從去年開始毛牛公身體越來越老了，直至前段時間老死了。
所以無所忌憚了。
李庚子見他冷靜沉穩(wěn)得可怕，連忙說:“我也沒有說叫民兵隊長帶人抓你，也沒有說要收繳你的鳥銃，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要動不動就喊打喊殺?！?/p>
他對圍觀的人說:“出工了，今天去對丘窩割水稻。”
一路吹著哨子離開了。
龐東問老媽:“我們家的那只老母雞生的蛋，是不是真的給人偷了？”
鄒玉瀾大聲說:“我從來不冤枉人，昨晚睡覺前我還掏了有蛋，特意用一個木桶把它扣在這個柴草垛上，今草起來就看見木桶掀開在一邊，老母雞還在叭窩，但是雞蛋沒有了，不是偷了又是什么？”
她越說越氣，又想罵人。
龐東大聲說:“以后不要動不動罵大街，沒用。這件事我來調(diào)查，只要讓我知道是誰拿了那只雞蛋，我讓他家以后都不用養(yǎng)雞養(yǎng)鴨了?！?/p>
眼里的寒光令上龐屋的眾人看了，都感到背后一股寒意。
堂伯母孫蘭英在旁邊堂屋出聲說:“今天早上我看見我家灶下有只雞蛋，不知道是誰的，我順手收起來了，拿回給你家吧。不要因為一只雞蛋弄出幾條人命來?！?/p>
她拿了一枚雞蛋遞到鄒玉瀾手里。
眼光躲閃不敢正視。
鄒玉瀾平時也跟孫蘭英關(guān)系不好，見她主動認(rèn)錯，加上兒子瞪眼看著，于是鄒玉瀾也不再吭聲。
匆匆吃過早餐，鄒玉瀾和龐玲都去上工。
龐玲十八歲，個子比較結(jié)實，上工拿八分的工分。
鄒玉瀾體弱多病，出工做不過別的隊員，也被評為最低工分，強(qiáng)勞動力一天拿十分工分，她只能拿六分。
憑鄒玉瀾一天六分的工分，要賺到一家四口人的口糧，是不現(xiàn)實的。
即使龐玲現(xiàn)在也去出工了，也一樣還是超支。
每月去倉庫領(lǐng)口糧都要繳納超支款才能領(lǐng)幾十斤稻谷。
躍進(jìn)村在羅坳鄉(xiāng)算是條件比較好的，每人每月可以領(lǐng)稻谷20斤。
鄒玉瀾一人工分不夠一個口糧，龐玲也等于賺到了自己口糧。
還有兩個人口糧必須繳超支款才能領(lǐng)。
好在龐有財在礦山上班，每月有38元工資。
以前要繳三個半人超支款時，每月要11.5元，現(xiàn)在七元左右。
從倉庫領(lǐng)來稻谷挑去碾米房加工，一百斤收加工費一元錢。
龐東家付清超支款可以領(lǐng)80斤稻谷，碾米房加工后得50斤左右大米。
此時挨家挨戶過的都是半饑半飽的日子，沒肉沒油，一個人一餐吃半斤米飯都沒有問題。
50斤大米敞開吃，半個月就見底了。
所以平時間煮飯還要在里面加番薯絲，或者煮稀飯，里面加青菜。
鄒玉瀾帶龐玲去上工，告訴龐東在家煮飯，記得大米里面要抓兩把番薯丁。
再去菜園摘兩棵青菜。
去自留地摘一些番薯藤，洗干凈切碎后煮熟喂豬。
她對龐北說:“你哥在家做家務(wù)，你背糞箕去撿狗糞，不要在家里無所事事?！?/p>
龐北嘟囔著不想去，龐東說:“要么你在家煮飯炒菜喂豬，我去外面撿狗糞。”
撿狗糞也一樣可以賺工分，雖然不多，但也是一個進(jìn)項。
龐玲說:“東東，讓北北去撿狗糞。留他在家煮飯，會煮成夾生飯?！?/p>
她說:“不去撿狗糞，就上山去找點柴火回來也行?！?/p>
家里每天煮飯炒菜都要柴火。
山上的鐵芒箕、松針葉和松果，巖壁上生長的荊棘雜草，割來后太陽曬干，都是好的柴火。
平時山上封砍封割，到年底定一個時間，分片抽箋方式砍筏。
山上松林枝也是約定一個時間采收。
把這些曬干后捆綁好存放在閣樓上，做為平時所需的柴火。
龐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外面撿狗糞。
龐東提了一個畚箕去摘菜和割番薯藤，洗干凈后提回家。
廚房有兩個土灶，兩個鍋。
在大鐵鍋倒入水，看見水缸里水也不多了，有空要去外面水井挑一擔(dān)水才行。
把洗好的米倒入鍋中，等大米煮到七成熟時，用笊簍把飯撈起，倒入飯甑，架到灶上，底部放適量的水，燒火蒸上幾十分鐘。
龐東已經(jīng)熟練掌握技巧了，不會再出現(xiàn)蒸夾生飯的現(xiàn)象了。
蒸飯的空檔，他切好了番薯藤和一些泛黃的菜葉，用剛才煮飯的米湯，稍微煮熟，倒入豬食桶，提去后面的豬欄喂豬。
龐東把豬食倒進(jìn)豬盆，一條四五十斤重的黑豬歡快地啃食了起來。
龐東不禁內(nèi)心感慨:這年頭做豬比做人輕松，最起碼每天可以飽腹。
別人想吃豬肉，必須想辦法把豬喂飽。
年尾殺的豬是肥還是瘦，取決于你平時喂的豬食夠不夠量。
這時隔壁房間里傳來爺爺?shù)目人月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