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感覺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天天跟代碼和邏輯打交道的他，太清楚這套組合拳的威力了：高額滾動利息、看似優(yōu)惠的誘餌、利用信息不對稱進行動態(tài)定價、制造緊迫感誘導消費，最后用嚴苛的懲罰機制（強制勞役）將“用戶”徹底綁定在這套系統(tǒng)上，成為地獄經(jīng)濟體系最底層的螺絲釘。
“我去！所謂的新手福利，根本就是高利貸入門券加全套消費陷阱！”江橙指甲掐進手心，目光銳利地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燃燒著磷火的巖漿河，“老子當年躲過了那么多P2P和校園貸的坑，沒想到栽在了地府的金融創(chuàng)新上！”
每次系統(tǒng)界面角落彈出【負債率超過警戒線20%】（因為總額度是12萬，21800大概占18%，還沒到25%）的紅色警告時，江橙反而勾起一絲冷笑。他看著遠處地平線上逐漸顯現(xiàn)的、如同巨獸般匍匐的枉死城輪廓，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飛速運轉，構建反擊方案：
“得去黑市看看，有沒有能當?shù)魮Q錢的東西…比如，一部分不重要的記憶？”
“餓死鬼吞噬后獲得的‘業(yè)力’或者‘技能碎片’，能不能打包成某種‘資產(chǎn)包’出售？”
“地府里有沒有不同的‘銀行’或者放貸機構？利息有沒有差額？能不能搞點低風險套利？”
馬車輪子碾過布滿硫磺的地面，發(fā)出的“嘎吱嘎吱”聲，在江橙耳中，竟像是算盤珠子撥動的清脆聲響。
當馬車緩緩停在枉死城外圍，一座尖塔狀建筑的入口前時，系統(tǒng)又“貼心”地彈出了一個【限時高收益任務：獵殺模式即將開啟，參與內(nèi)測可獲豐厚獎勵…】的推送。江橙看都懶得細看，直接揮手劃掉了彈窗。他理了理身上那件（大概率還是猝死時穿著的）皺巴巴的襯衫領子，深吸一口地府特有的“芬芳”空氣，迎著當鋪門口刮來的陰風，大步走了過去。他那唯一的餓死鬼跟班，亦步亦趨地躲在他影子里。當鋪柜臺后面，看門的那條三個腦袋的大狗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其中一個狗嘴里似乎還泄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數(shù)據(jù)流亂碼。
“行，來都來了?！苯妊凵駡远?，“地府金融學是吧？老子跟你…杠上了！”
枉死城就挨著傳說中地獄第三層的邊兒，放眼望去，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個混亂擁擠的夜市。鬼擠鬼，魂撞魂，根本沒什么像樣的城墻，就是一堆發(fā)黑的骷髏頭胡亂堆砌起來的，散發(fā)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惡臭，熏得江橙直咳嗽。
“呸！這味兒比我大學時那萬年不刷的公共廁所還沖！”他小聲嘀咕，那廁所據(jù)說連蒼蠅都繞道走。周圍到處是游蕩的鬼影，哭嚎叫賣聲不絕于耳，空氣中甚至飄著一股劣質(zhì)油脂混合著焦糊的怪味兒——難道地獄也流行路邊攤？
對了，我叫江橙。再強調(diào)一遍，江是長江的江，橙是橙子的橙。上回就有個糊涂鬼把我名字寫反，害我差點錯過一張重要的……呃，好像是催繳單？記不清了，感覺腦子跟塞了團漿糊似的，許多事都模模糊糊。
江橙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腳步，站在“城門口”猶豫著，身后跟著那個瘦得像根火柴棍的餓死鬼。
這一路又是躲又是藏，偶爾還得硬著頭皮干幾架，好不容易才清償了8000陰德的債務，可一想到那天文數(shù)字般的總額，他就頭皮發(fā)麻。他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捻出一小團黑乎乎的東西，正想彈飛，動作卻頓住了——萬一被旁邊哪個不認識的鬼看見，多掉價？不對，我在地獄哪來的“面子”概念？哎，亂了亂了。
“得找個地方填填肚子，”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肚子適時地發(fā)出一陣抗議的咕嚕聲，“這鬼地方總該有能吃的東西吧？地獄版開封菜有沒有？突然有點饞那啥……原味雞了……”
餓死鬼翻了個標準的死魚眼：“主……主人，您想什么美事呢？咱們這種地方的食物，活人吃了怕是要鬧肚子?！?/p>
“哦，”江橙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我好像……偶爾會忘記自己還是半個活人這事兒?！?/p>
他東張西望，目光被街角兩個正在交易的鬼吸引了。他們手里攥著幾塊亮晶晶、鴿子蛋大小的玩意兒。
“那是什么東西？”江橙指著問，順手撓了撓鼻子。餓死鬼立刻湊了過來，差點把口水滴到江橙衣服上，被江橙嫌棄地躲開。
“那是陰德晶，老大?！别I死鬼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一絲渴望，“這玩意兒可比系統(tǒng)賬戶里的數(shù)字值錢多了，是硬通貨！很多鬼商私下交易都認這個，還能打折。最關鍵的是，用這玩意兒交易，不容易被那坑爹的系統(tǒng)追蹤到流水?！?/p>
江橙眼睛一亮：這不就是他想聽的嘛！“坑爹的系統(tǒng)”，這形容貼切！餓死鬼還在旁邊小聲嘀咕：“老大，那個……能不能預支點‘工資’？我上次正經(jīng)吃東西，好像還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閉嘴，窮鬼。”江橙隨口懟了一句，心里其實也虛得很——他自己不也是個欠了一屁股債的超級窮光蛋么。
進了“城”，更是見識了什么叫光怪陸離。鋪子五花八門，有賣殘破魂器的，有兜售低語詛咒的，甚至還有一家在明火烤著……蟑螂？江橙好奇地湊近一看，差點沒當場yue出來：“我的天！這也太膈應人了！”那黑黢黢的蟑螂上還涂著紅亮亮的醬汁，猛一看竟有點像老家親戚做的糖醋小排，但這絕對、肯定是蟑螂沒錯！
走著走著，看到路邊有個歪歪扭扭的告示牌，江橙瞇著眼湊近了才看清上面的字：
【今日勁爆：地獄特賣會，下午酉時（約傍晚五至七點），市中心廣場開鑼！】
【特別通知：部分珍品支持分期付款，首付低至一成！】
酉時？傍晚時分嗎？江橙一邊琢磨，一邊繼續(xù)往下看，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友情提示：本次活動由冥府銀行傾情贊助，使用‘鬼生卡’消費可享額外九五折優(yōu)惠?！?/p>
拍賣會？還分期？江橙那顆屬于程序員的心瞬間活絡起來：“這不就是撿漏的好機會？低買高賣，信息差套利??！”
對，我好像……上輩子是個程序員？寫啥代碼來著？隱約記得跟游戲或者什么“鏈”有關？哎呀，細節(jié)想不起來了，反正就是個敲鍵盤的，這點技能到地獄似乎也沒啥用武之地。
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破碎的片段：好像是因為投資虛擬幣血本無歸，被公司優(yōu)化，然后……然后就記不清怎么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