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發(fā)現(xiàn)，從我的屁股底下涌出了一股暖流。成衛(wèi)東傻了眼，想要朝我走來，
卻被林曉梅一把拉住。大家紛紛議論起來?！八摬粫橇鳟a(chǎn)了吧？”“不好說啊，
她整日跟在成衛(wèi)東身后，誰知道呢?！薄拔铱淳褪堑?，她不檢點慣了！”“要我是成衛(wèi)東，
我也會選林曉梅，雖然沒了父母，可畢竟是大家閨秀，不像宋慧蘭從小跟著她奶奶，沒教養(yǎng)。
”大家的議論聲將我淹沒。我艱難開口，“不是的，我是清白的。是這地上有一塊磚頭，
他一推我，鉻壞了我的大腿……”成衛(wèi)東緊緊拉著林曉梅的手，
突然道：“我娶的人只可能是曉梅?！薄澳憔退慵m纏我，懷了我的孩子，我也不可能娶你的。
”6他明明清楚我和他根本沒發(fā)生過什么?？伤麉s還是順著眾人的話來羞辱我。我臉上滾燙，
咬牙切齒道：“成衛(wèi)東，我的名聲就不重要嗎！”我換來的是成衛(wèi)東的沉默，
他牽著林曉梅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那天之后，
整個縣里都傳遍了對我的流言蜚語和指指點點。成衛(wèi)東和林曉梅整日出入成對，
像是坐實了那一切流言。就連成衛(wèi)東的母親，也以為我和她兒子不清不楚，
逢人就說我沒皮沒臉。后來，一手將我?guī)Т蟮哪棠?，因為他們的流言而突發(fā)舊病，去世了。
好多天我都看不清那些人的臉，只看得見他們張張合合的嘴巴，里面像是有無盡的深淵。
就是這一個個深淵害死了奶奶。我收拾行囊，離開了這片土地。如今，再看見成衛(wèi)東的母親，
恍如隔世。他母親像是拿住了我的軟肋一般，喋喋不休個沒完。我的心里卻是毫無波瀾的，
冷聲道：“我當年是年紀太小，才會看上你兒子?！薄叭缃裎议L大了，
才知道年少的自己是真眼瞎?！薄案螞r，我已經(jīng)結婚了，孩子都有了。
”成母卻滿臉的難以置信，“你？結婚了？”“誰會娶你？你一個二手女。
”“你該不會是跑到這城里，騙到了什么老男人吧？”她見我不說話，只當是自己猜中了，
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八懔?，反正你也配不上我兒子，他可是進了國營工廠。
”“想必你嫁的也不好，不然怎么會還在這里賣磁帶呢，嘖嘖。”她說完這些，
扭著腰就走了。同學和她的媽媽很快就上好廁所回來了。同學對我道：“謝謝你啦慧蘭！
”“慧蘭，你老公家可是國營工廠的廠長，你怎么還穿的這么樸素。
”我笑答：“我是來上大學的，不是來炫富的?！备鎰e同學后，我就坐車離開了。
但我沒想到，一周后我竟然又在同學媽媽的磁帶攤上，遇到了成衛(wèi)東。他看到我后愣了許久，
才開口道：“慧蘭，許久不見。”7他明明和當初沒有什么變化，可我卻只覺得陌生。
沒等我開口，他朝我走來一步，“慧蘭，聽說你結婚生子了？”他緊接著說了下一句，
像是害怕聽到答案一樣?！盎厶m，你一定是騙我母親的?！薄拔抑滥銢]有忘掉我！
跟我回去，好不好？”說罷，他便指向我手上戴著的紅手套?！拔耶斈晁湍愕募t手套，
你還留著?！蔽业皖^一看，那哪里是他送的，是我丈夫冬天怕我手冷給我買來的羊毛手套。
我搖頭道：“這不是你送我的那副?！薄拔宜湍愕膰砟惝斈ú級|桌子，
我何必留著你送的手套呢？”成衛(wèi)東趕忙開口，“我再也不會不珍惜你送的東西了！
我向你保證！”“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就休了林曉梅！
”雖然不知道他和林曉梅這些年過得怎么樣?？伤@樣說，
我卻還是看見了他當初那幅沒有擔當?shù)哪?。他指了指我身邊的磁帶攤?/p>
“你就算是真的結婚了，我也知道你嫁的肯定不好?！薄澳闳绻宋?，
我是絕不可能讓你出來擺攤受苦的?！薄斑@些磁帶多少錢，我買了。這么冷的天，
我不想讓你受凍?！蔽议_口要解釋，卻被一道稚嫩的聲音搶先了?！皨寢?！
”一個小男孩跑到我身邊，一下抱住了我。成衛(wèi)東看到這一幕，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wěn)。
他一副受傷的模樣，像是我背叛了他一般，“這是你的兒子嗎？”“你真的結婚了？
你怎么可以結婚?！彼聪騼鹤拥难凵裉藷幔瑑鹤优律?，直往我身后躲去。
我看著他僵住的面孔，說：“一個在我被人議論的時候，都不敢站出來替我說話的男人。
”“我早就不喜歡了。”成衛(wèi)東張嘴就是要為自己辯解，“我當時之所以順著他們那樣說，
都是為了讓曉梅去高考！”“曉梅她畢竟沒了父母，很可憐。她要是能考上，
就有光明的前途了！”我緩緩開口，“成衛(wèi)東，難道我就有父母嗎？
”“難道我就不需要光明的前途嗎？”8被生出來以后，我就沒見過我的父母一面，
甚至他們是死是活我都不清楚。成衛(wèi)東曾經(jīng)知道這一切之后，
紅著雙眼對我說：“我會對你好，給你很多很多愛！”可是林曉梅出現(xiàn)后，他卻好像全忘了。
他的視線也好，關心也罷，全部從我的身上收回，給了林曉梅。
而高考是我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卻被他偷偷給了林曉梅。成衛(wèi)東一下子急了起來，
急得面目都猙獰了?！盎厶m，如果你的丈夫知道你的過往，還會娶你嗎？
”“沒有哪個男人會在知道你曾經(jīng)有過一個男人后，還會娶你的！
”“你從小到大都跟著我……”我打斷道：“怎么？你還想再造我的謠嗎？
”成衛(wèi)東這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態(tài)，搖頭道：“對不起，慧蘭，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想說，我們可以從頭來過?！薄澳阆胍纳睿铱梢越o你！
我不會讓你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還出來擺攤的。”我的同學跑了過來，笑道：“慧蘭，
謝謝你幫我們看攤子?！薄澳憧鞄е⒆踊厝グ?，明天還有考試呢，
我剛才看到你老公的車了。”成衛(wèi)東不敢置信地看向我，語氣苦澀，“這、這不是你的攤子？
”“你是在這里上大學？你去高考了？”我沒有再理會，帶著兒子轉身就走。
丈夫霍建明看到我，就朝我走來，拉起我的手，柔聲道：“今天怎么這么久？
”我嘆息道：“遇到了一個人?！被艚饕娢倚那椴粣?，也沒有再深究下去。
而是從兜里拿出一袋大白兔奶糖，拆掉了糖衣，塞進了我的嘴里。甜津津的，
我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他牽著我就要上車，卻沒想到成衛(wèi)東竟然跑了過來。
“這就是你的丈夫？”“難怪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原來是嫁給了一個有錢人。
”霍建明蹙眉擋在我身前，看向他。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向對方的眼神都充滿了敵意。
霍建明率先開口，“你就是成衛(wèi)東？”9成衛(wèi)東顯然沒想到霍建明能叫出他的名字，
不滿道：“你怎么認識我？”“你知道我的存在，你竟然還會娶她？
你知道她總是跟著我……”霍建明陰沉著臉，
打斷道：“原來你就是當初那個把蘭蘭扔在街上的窩囊廢。
”成衛(wèi)東被他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我也不愿再與他浪費口舌，拉開車門要上車，
卻被成衛(wèi)東拉住了胳膊。他祈求道：“慧蘭，我……”終于，我耐心告罄，反手掙脫開，
冷聲道：“你有完沒完了！”成衛(wèi)東看著我這副冷漠的模樣，沒有再說什么，
而是往后退了一步。我通過車鏡看到他絕望的身影，卻只覺得好笑。
曾經(jīng)是他搶走我的高考名額又當眾羞辱我。也是他在我和林曉梅之間，選擇了林曉梅。
我因為他和林曉梅，成為了縣里的笑柄。時光過遷，他得知我結婚生子之后，
竟是一副被我傷害了的模樣。倒像是我欠了他。難不成，他還想我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等他。
我心里煩躁，霍建明看了出來，輕聲道：“蘭蘭，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我看向身側的男人，點頭笑道：“我知道的?！被艚魇且粋€無論什么情況，
都會無條件站在我這邊的人。之前我去糧店換白糖，店長態(tài)度不耐煩，嗓門兒大了些。
我那天又恰巧因為在學校里總是做錯題目，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誰想到，
向來和善的霍建明見到這一幕，竟直接與那店長爭得面紅耳赤。最后以店長向我道歉告終。
就連我都被那樣的霍建明給嚇了一跳。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最見不得我受委屈。
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一個人真的愛你，是會心疼你的。不會愿意眼睜睜看著你受委屈，
更不會成為那個讓你受委屈的人。次日，我放學卻又一次看見了成衛(wèi)東。他看見我后，
眼睛亮了起來，激動地朝我走來，想與我說話。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進車里。
10本以為這樣，成衛(wèi)東就不會再來找我。卻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不管風吹雨打，
成衛(wèi)東都守在我的學校門口。我忍無可忍，停下腳步，問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成衛(wèi)東紅了眼眶，拿出了那條軍綠色的圍巾?！盎厶m，圍巾我好好洗了一遍，
還把壞了的地方重新織了一遍。”當初一次又一次刺痛我的那抹軍綠色，現(xiàn)在卻毫無感覺。
見我不說話，成衛(wèi)東哽咽道：“慧蘭，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當眾推你的那一下。
”“我讓你推回來，好不好？”“你打我也行，只要你能消消氣，肯原諒我就行！”說著，
他就抓起我的手，朝他身上臉上砸去。我蹙眉道：“你放開我的手！”可他卻好像聽不見，
沒完沒了地拿我的手去打他。直到臉上見了紅印子，他才松開我的手。
就在我縮回手的那一刻，卻感受到他滾下的熱淚。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如此委屈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