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婉取出鑰匙，打開了光喜婚紗店的店門。
“這家婚紗店是我開的。”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特別羨慕那種從校服走到婚紗的愛情......我一直覺得只有這樣的愛情，才算真愛?！?/p>
“可是后來我才明白，所謂的真愛不過是女人頭腦發(fā)熱的幻想罷了?！?/p>
說完，李小婉便帶著方照影走進了婚紗店。
方照影目光穿過玄關(guān)投向店內(nèi)，開口接話：“既然你不相信愛情，那為什么要結(jié)婚？”
“當(dāng)然是......為了錢?！崩钚⊥褶D(zhuǎn)頭，輕笑一聲：“情愛這種東西，不過是欲望的交換?；橐霰举|(zhì)上也是一場交換，每段婚姻的交換條件都不同，而我呢，只看重對方的錢?！?/p>
方照影默了片刻，不再說話。
李小婉卻并不在意，徑自打開了走道上的壁燈，“走吧，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
方照影跟著抬眼，只見店內(nèi)的格局被分成了三塊，通過兩道設(shè)計獨特的拱門相連，直線形成一條走廊。
走廊上方設(shè)計了三道天窗，可供自然光均勻地投入店內(nèi)，走廊兩側(cè)透過明亮的櫥窗，可以看到里面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婚紗和禮服。
方照影徒然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些婚紗單單放在櫥柜里就很漂亮了，像是藝術(shù)品，不像是拿來賣的?！?/p>
李小婉直接笑道：“你這么說，我就當(dāng)你是在夸我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這些婚紗都是我自己設(shè)計的?！?/p>
方照影略一詫異道：“你設(shè)計的？”
“是啊，我媽一直以為我學(xué)的是金融，可我偷偷改了她給我填報的高考志愿。你看，我身上穿的這條裙子也是自己做的——對了，你可千萬別在我媽面前說漏嘴，否則她又要發(fā)瘋了！”
“你媽媽對你，確實是挺嚴(yán)格的。”方照影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些往昔的印象。
李小婉抿了抿唇，口吻稍顯不痛快：“何止是嚴(yán)格，她是掌控欲太強了。你敢想象么？二十歲以前，我的衣柜里沒有一件衣服是自己挑的，出門穿什么都要聽我媽的，不聽她的就要說‘你媽不會害你’，還說我不孝順......算了，不提她了?！?/p>
說完，李小婉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打量了一下方照影。
“怎么了？”方照影被李小婉盯得有些不自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衫和牛仔褲。
由于工作特殊，方照影每天一睜眼就是上班、值班、備勤、巡邏，幾乎沒有什么機會逛商場買衣服。
她現(xiàn)在身上的衣服還是幾年前買的款式，比起李小婉設(shè)計的衣服差了許多，但好在還算干凈整潔。
“你穿什么罩杯？”
“什么？”方照影顯然被李小婉突然跳轉(zhuǎn)的問題惹得有些懵。
李小婉笑著解釋：“我?guī)湍闾艏槟锓?，但得知道你穿什么尺碼?！?/p>
方照影下意識掃向李小婉的胸脯，只見她修長的脖子下面藏著一片豐挺的乳白酥胸，霎那間紅了耳根，回答道：“那個......我應(yīng)該是A罩?！?/p>
李小婉朝她淺淺笑開，轉(zhuǎn)身從櫥柜里取出一套白紗伴娘服，放到方照影的身前比劃了一下，“這套看起來還不錯，你去試試看？”
方照影對于自己穿什么，沒有任何想法。
反觀李小婉卻格外上心，替她一套又一套地挑選著伴娘服。
“這套禮服的設(shè)計靈感來源于伊甸園的禁果傳說，夏娃在蛇的引誘下品嘗了禁果，體驗到了羞恥、欲望的滋味，從而覺醒了對愛情的認(rèn)知?！?/p>
“這套呢，是以白天鵝和丑小鴨的反差作為主題，眾所周知，童話故事里的丑小鴨使用魔法，如愿變成了白天鵝?？墒窃诂F(xiàn)實生活中，有些天鵝卻因為污點纏身，變成了人們口中的丑小鴨。他們不知道天鵝一輩子只認(rèn)一個伴侶，他們說它丑，其實它只是跟別人不一樣罷了?！?/p>
......
聽著李小婉從容不迫地分享著自己的設(shè)計理念，方照影越發(fā)覺得李小婉有些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了。
曾經(jīng)那個和她一樣，不會買票、不會看導(dǎo)航、分不清東西南北、坐公交車都會緊張的小鎮(zhèn)女孩，如今已經(jīng)能夠大大方方輸出自己的觀點和情緒，絲毫不必在乎他人的看法。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重復(fù)告訴別人自己正在做什么。
方照影心里五味雜陳，既有羨慕，又有一絲隱痛——
李小婉是一個幸運者，她把握住了自己的人生，勇敢地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而方照影呢，似乎還在原地踏步，始終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就是這種渺茫的運氣制裁了方照影的人生。
李小婉碰了碰方照影的胳膊，將她飄遠(yuǎn)的思緒拉了回來，“你再看看這套禮服喜歡嗎？這是我看完《贖罪》之后，連夜想出來的靈感，你看過這部電影嗎？”
方照影接過李小婉手中的禮服，搖頭說：“我很少看電影。”
李小婉說：“這部電影講的是兩個女孩的故事，其中一個女孩因愛生嫉，無端的惡意指控，毀掉了另一個女孩的愛情，后來她在自己的想象中完成了贖罪?！?/p>
方照影略一停頓，拿著三套禮服走進了試衣間，“這聽起來不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李小婉貼心地替方照影闔上了門，整個潔白靜謐的空間里，此刻只剩下方照影一個人。
只聽李小婉的聲音隔著一扇門，清晰地傳了進來：“所以我為了讓這個故事看起來美好一些，沒有使用大量的玫瑰，而是使用了荊棘元素。我想告訴穿上這套禮服的女孩，與其做受人轄制的玫瑰，不如當(dāng)刺穿黑暗的荊棘......”
一件件禮服套進了方照影的身體，要么就是太大了，要么就是太小了。
只剩下最后一件，“贖罪”。
方照影咬著唇，沉默地咽下了許久沒有浮動在心里的，那種洋洋灑灑的不安分感。
最后當(dāng)“贖罪”嚴(yán)絲合縫地貼上了她的皮膚，方照影在鏡子面前照了照略帶倦容的自己，霎那間有股油然而生的窒息感。
“我覺得很適合你哎~”李小婉笑著說：“要不就這件吧？這套禮服和我的主紗也很配，到時候我們可以多拍點照片?！?/p>
方照影沒有反對，只是說：“感覺有些緊，我先換下來吧?！?/p>
李小婉說：“嗯，全新的禮服穿著確實會有些緊繃，不過緊一點才不會容易往下掉?！?/p>
方照影伸手想要將身上這件束縛自己的裙子脫下來。
可無論她如何努力，緊繃的手臂都始終無法觸及背后那枚小小的拉鏈。
“我來幫你?！崩钚⊥竦闹讣廨p輕劃過方照影的后頸肌膚，溫柔又輕松地替她拉下了這條拉鏈。
霎時間，方照影卸去了所有的束縛和防備。
李小婉看著方照影，再次開口：“照影，你知道嗎？無論是從舒適度還是自由度上來說，伴娘的禮服都要比起新娘的婚紗設(shè)計得更加人性化?！?/p>
方照影走進試衣間，換回了原來的衣服，“你是說，新娘的衣服比伴娘的更重嗎？”
“嗯，很重很重，穿上沒一會兒身上就被勒紅了?！崩钚⊥衤柫寺柤?，又說：“不過，婚紗和婚姻本質(zhì)上沒什么不同，明明知道穿上去會不舒服，還是會有人義無反顧地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