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從軍臨別前，將一快升天的男子送上門?！柑衩?，你先和此人拜堂成婚?！埂复覛w來，
再來娶你?！刮夷脷⒇i刀頂在他腰間，「我閹豬有一手，你要試試嗎？」
他小心貼著墻邊離開，「恬妹，等我?！刮页苫槲迥旰?。他帶回嬌妻愛子，說要娶我為平妻。
一小身影從我身后探出頭，大嗓門喊：「娘，爹又要吃醋嘍?！怪耨R:？
（1） 媒婆巧舌如簧媒婆扭著水蛇腰出門，仍繼續(xù)勸說?！岗w小娘子，
咱吳爺后頭有縣令姐夫撐腰，家產(chǎn)頗豐，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是一等一的好夫婿人選?！?/p>
「況且你還有眼瞎的祖母，年幼的弟，你靠殺豬能掙幾個錢？若你父母泉下有知，
也肯定盼著你嫁門好親事，有個依靠吧。」吳爺是鎮(zhèn)上收保護費的一霸，他姐給縣令當妾，
說是背靠縣令也沒錯。見我不語。媒婆繼續(xù)說:「趙小娘子，你未來婆婆上個月，
正讓我給她物色新媳婦呢，你這門親事，估計得黃?！埂嘎爧鹱拥?，嫁吳爺好啊，
長得不比衛(wèi)青差，皮相俊得很。」「嬸子提醒你，吳爺有的是手段，他想要的人，
就沒有得不到的?！钩宋业埽瑳]人知曉，我和吳懷信相識，合作藥材生意。
我曾救過他一命。他私下對我表明心意，要娶我，但我拒絕了。至于和衛(wèi)青的親事，
我早就沒有期待。只因和衛(wèi)青有兩年之約，我沒另找他人。兩年前，我找過衛(wèi)青退婚。
然而衛(wèi)青卻不肯，他露出后背替我擋刀的疤，讓我再等他兩年。這道疤還得從頭說起。
我和衛(wèi)青是青梅竹馬。兩家剛訂婚，就發(fā)生了戰(zhàn)亂，爹娘死于外敵之手。
我不忍爹娘暴尸荒野，趁外敵走后，返回收斂尸骨。不料一外敵剛好折返尋物，碰見了我。
我生來力氣大，拿殺豬刀拼死搏殺。就在我以為他死的瞬間，敵人反撲，是衛(wèi)青剛好來尋我，
替我擋了一刀。高大的少年郎，跪在一個土包前，發(fā)誓要好好照顧我，日日對我好。
我原本以為結(jié)局是兩人終成眷屬。誰料不到一年，衛(wèi)家人就對我的態(tài)度漸漸冷淡。我及笈后，
衛(wèi)青本該娶我過門，可衛(wèi)家卻閉口不談。衛(wèi)青支支吾吾不肯說，
但還是隔三差五來我家劈柴挑水。直到他娘看不下去了，來找我私談。說了半天，
就一個意思，我嫁過去可以。但要把豬肉鋪和連帶的院子過戶給衛(wèi)青。否則祖母和恒哥兒，
就不能跟著我。那時我弟恒哥兒才五歲，我祖母眼盲，祖母就我爹一個孩子。
恒哥兒挺著瘦弱的身體，像小男子漢一樣?！附?，豬肉鋪我也用不上，就當是嫁妝?！?/p>
我揉了揉他腦袋，心里暖暖的。當我說退婚時，衛(wèi)青死活不同意，要我給他時間說服家人。
看在那道疤痕的份上，我給他一個機會。直到兩年后的今日，他也沒說服他娘。
我剛轉(zhuǎn)身入門，就聽到衛(wèi)青的喊聲?！柑衩?，等等?！顾贡持粋€快要升天的男子上門。
（2） 衛(wèi)青的荒唐計將人放好后，衛(wèi)青眼神飄忽的看向四周，不敢看我。我氣笑了，
「哪來的人？」他偷瞄我一眼，「河里漂來的，還有口氣?！顾运撬腿诉^來給我醫(yī)治的？
我會醫(yī)這件事，只有少數(shù)人知曉，衛(wèi)青應(yīng)當不知道才對?！改阍踔視埂柑衩?，
可能要委屈你了?！顾驍辔业脑?，接著說:「不用喊大夫，這人最多能挺兩天?！?/p>
「他身上多處刀傷，還中毒，活不了了?！刮乙粫r猜不透他的意思，等待他的下文。
他支支吾吾說:「吳懷信的事，我想了個解決辦法。」「只要你成親，
吳懷信就不會繼續(xù)糾纏。」「恬妹，你先和此人拜堂成婚?！刮夷罅四笕^，
他這是想要我當寡婦。他娘不讓他娶我，他就自己找人娶我是吧。
我咬牙切齒:「難為你能想出這種好法子，我好想砍死你呢，衛(wèi)青哥。」
衛(wèi)青高大的身體縮了縮，對我露出討好的笑容，咧出八顆白牙?！柑衩茫退隳愠闪斯褘D，
我也會娶你?！埂改憔褪俏业男?，我的肝，我的小心肝。」「你摸摸，每次見你，
我的小心肝就撲通跳個不停?！刮曳藗€白眼:「心不跳，人就死了?！?/p>
他表面高大憨厚嘴甜，實則心黑下手快。但嘴再甜，他也哄不了他娘。他娘嫌棄我一拖二，
絕無可能讓衛(wèi)青娶我。這點衛(wèi)青看得明白，又舍不得我。哄不了他娘，就一直哄我獻殷勤呢。
（3） 衛(wèi)青的離別見我死盯著他不說話，他敗下陣來。「恬妹，我要去從軍了，
就在這幾日。」「你娘舍得？」「舍不得，但朝廷征兵，名單上有我，不得不去。」
又要打仗了。他眼里沒有害怕，反而是興奮。他想當將軍。即使現(xiàn)任新帝名聲不好，
傳聞中是個小暴君。只因他慕強，衛(wèi)青想追隨強者。三年前外敵入侵，尸橫遍野，
整個朝都差點滅亡。剛上任的新帝裴硯，帶兵親征，將敵人殺個片甲不留，守住了國，
還將敵國滅了。「恬妹，我想娶你，要不上次我提事，你就答應(yīng)唄?！刮液谥樲D(zhuǎn)身去廚房，
從墻上抽出一把最鋒利的殺豬刀，彈了彈刀身。他小心的看著我，縮了縮脖子?！竸e啊，
恬妹?！埂競谀闶?，疼在我心?！顾€敢提上次的事，我簡直要氣笑了。未婚先孕，
挾子令諸侯。這就是他想到，讓他娘同意我進門的辦法。我看起來很傻，很好忽悠？
有了孩子還不被他娘拿捏死。進門根本不可能，或許還得到一個無名無分的粗使丫鬟活計。
我又不是非他不可?！感l(wèi)青，你想都別想，這輩子都不可能?！沟麤]放棄，
眼神期待的看著我，好聲好氣的給我分析?！肝乙能娏?，
要是吳懷信那廝來搶你如何是好？」「我尋思著，你先和我圓房，哥可是第一回都留給你，
肯定能懷上孩子?！埂该魅漳憔秃偷厣线@廝成親，成了寡婦帶孩子，姓吳的就不會來打擾你。
」「待我歸來，再娶你，豈不是一舉兩得?！埂负⒆邮俏矣H兒子，我娘定然同意你過門?！?/p>
地上的紅衣男人：手癢，想殺人。這混蛋，盡出些壞主意，不給他個教訓(xùn)不行。
我拿殺豬刀貼在他腰間，「我閹豬有一手，你要試試嗎？」他小心貼著墻邊離開，「恬妹，
等我?！顾龅饺杖諏ξ液?，但中間夾了他娘。我與他，注定有緣無分。
（4） 予安的秘密恒哥兒神色莫名，平時少言的他難得說一句?！附悖矫赖臇|西越有毒。
」話是沒錯，可人都在床上了，不能不管。剛才沒細看，沒成想紅衣男人如此絕色，
過分俊美?？上Э煲懒?。但遇到我，就死不了?！负愀鐑海崴畞怼！埂负玫?，姐。
」我拆開他的衣裳，給他處理傷口。卻見他胸膛上的鳶尾花胎記。
原來是他——桃花樹下落淚的悲傷小狗。桃花林藥房里，也是我給他處理傷口，
不過那時他臉上戴著人皮面具?！笌煾?，他是誰？傷的好重。」「他叫予安，是我的外孫?！?/p>
「師父，明明是你親自熬的魚肉粥，為何總說成是我做的？還讓我送去，
你明明想和他親近不是嗎？」「為師沒臉見他，是為師做錯了事。」后來，
師父離開了桃花林，再也沒回來過。桃花樹下，男人身影單薄冷寂，手中握著一支桃花發(fā)簪，
垂眸沉思。我坐在石桌旁，舀起滾燙的魚片粥輕吹，放入口中，好鮮甜。
就在我以為他會一直沉默時，他淡聲開口：「我爹死了，我娘殺的?！埂肝夷锼懒??！?/p>
「我殺的?！埂杆狼案艺f對不起?！埂改锼篮?，有個人一直在向我贖罪，
他的兒子孫子都因此而死?！埂竷擅謨擅阏J為可夠？」以命抵命，確實夠了，
但不該由我認為，而在于本人。我反問：「你認為呢？」他握緊發(fā)簪，身上蒙著一層陰影，
眼中水光流轉(zhuǎn)，花瓣飄落，似乎跟著在哭泣。「若是可以，這兩條命我都不要?！?/p>
我恍然意識到，魚片粥對他而言好苦，苦得他不知如何下口。這四條命對他來說都極為重要，
可能一輩子也難以釋懷。此時，他安詳閉目，呼吸幾不可聞。外傷好治，可心傷難治。
回想師父臨走前。他說：「為師不求別的，若是有一天予安落難，請你拉他一把?！?/p>
他將那處藥廬和傳承都留給了我。這般好看的人死了，恒哥兒大約會難過吧。
我湊近他耳朵低語?！赣璋?，予安，予爾心安，不僅是對你爹的承諾，也是對你的祝愿，
愿你平平安安，身體安康。」予安是他娘取的名。他爹是個偏執(zhí)的瘋子。他認為他娘不喜他，
予安二字僅是哄他爹的。他長睫微顫，眼角劃落一滴淚珠，睜開了浸淚的眼，嗓音嘶啞。
「恬恬?！埂缚晌覛⒘怂??！埂刚`殺，不是你的錯?！範T光搖曳，我將手帕覆在他眼上，
背過身子。身后，男人壓抑的低泣聲傳來，窗外的月光聽了破碎一地。他骨頭膈人，
身形越發(fā)清瘦，胸膛顯露出條條肋骨，他又沒好好吃飯。胃也不好，愁人得緊。
（5） 恒哥兒的心事我將臟水倒在溝里，卻見恒哥兒房里燈亮著。他在寫著字帖，
眉頭微蹙。每當他心煩時就會不停地練字，讓自己內(nèi)心平靜下來。此刻，
小小的人卻心事重重。是因為家里多了個人嗎？我敲了敲窗臺，「恒哥兒，怎不睡？」
他放下筆，垂眸不語。自從爹娘死后，恒哥兒就越發(fā)沉默寡言。恒哥兒三歲仍不說話，
他有自己的小世界，我?guī)煾柑嶙h給他養(yǎng)條大黃，然后搭配師父開的藥。后來，
恒哥兒性子開朗些，也會說些話了。全家都很開心，爹娘將大黃看得很重，
只因它能讓恒哥兒病好。恒哥兒五歲，外敵入侵，全家逃亡進山。大黃跑下山找它孩子。
爹娘跑下山找大黃，為了恒哥兒。他們都為各自的孩子，死了。恒哥兒又活在了自己的世界，
可夜晚緊揪的被子卻濕濡一片。他不再需要黃狗，見到狗就繞道而行。后來，
他喜歡上了練字，沉浸在字帖里。那獨屬于他一人的世界。站在窗外，我又敲了敲窗臺，
「不能說？」恒哥兒抬眸，「姐，我聽說衛(wèi)青哥要去戰(zhàn)場了?！刮以尞?，
難得他注意到這消息，平時他都當衛(wèi)青不存在。「你擔心他受傷？」恒哥兒抿唇，
「我怕姐姐會難過。」我聽明白了，是有點擔心，但不多。「人各有命，這是他的選擇。」
恒哥兒沉默良久，而后認真說：「姐，豬肉鋪和院子我都不在意，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p>
「衛(wèi)家想要，就給他們?！刮姨秩嗔巳嗨X袋，小小男子漢為了姐姐一步退讓到位呢。
「傻瓜，就算全給他們，他們也不會對你好?！篃o父母撐腰，胞弟年幼，祖母年老，
家有薄產(chǎn)，不欺你欺誰？退一步，就等于日后退萬步。衛(wèi)青是好，可他站中間只會為難。
日子久了，他也會煩，因為到時他娘年紀更老了，小輩讓長輩，是天理人倫。不讓，
那便是子不孝，媳不孝。到時一人一口唾沫也會淹死人。還有他娘每次見到我，
臉色就越發(fā)厭惡。明明我爹娘在世時，他娘都對我很親近，為何如此？后來，我懂了。
他娘不喜我失去爹娘后強勢的樣子。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我把事情說開，
恒哥兒得到我不會再等衛(wèi)青的消息后，徹底放下心來。兩年不短，
衛(wèi)青都沒能平衡我和他娘的矛盾。他嘴再甜有何用。我趙恬可不是受氣的性子，
不會再年復(fù)一年的等待。（6） 衛(wèi)青的告別天光微亮。衛(wèi)青趴在我家墻頭?！柑衩茫?/p>
對不起，我不該將那人丟在你家一夜。」「我來將那廝背走?！刮艺驹趬ο绿ь^。
他濃眉大眼，十里八鄉(xiāng)第一俊，很難讓人不喜歡?！溉藳]死，你走吧。」他眼窩深邃，
深深看著我，「恬妹，其實我是來告別的，上邊催得急，我現(xiàn)在就得走?！?/p>
「我跟你說和那廝成親的事，你再考慮一下?！刮肄D(zhuǎn)身裝了點干糧，拋上墻頭給他，
「路上吃。我不會等你，衛(wèi)青哥?！顾叽蟮纳硇我幌伦臃胛壹覊︻^，緊抱住我，
無措的祈求，「再等等，求你了，恬妹?！埂肝也荒軟]有你?！埂改慵藿o姓吳的也沒關(guān)系，
大不了我回來再搶?！埂改愕膬鹤泳褪俏业膬鹤??！刮彝崎_他，正色道:「兩年已過，
我沒有食言，你也無須糾纏，當初說好的?！埂缸＞巳i程萬里，日日安好?！?/p>
他眼眶一下子通紅，逃避一般快速翻上墻頭，「等我，恬妹?！苟?，他不舍地看我一眼，
便離開了。他知我說一不二，不是不想糾纏，而是聰明的給自己留有余地。
（7） 裴予安的醋意房間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我將肉沫粥端進去，放在小桌上，
上前將他唇邊的血漬擦干凈。「恬恬，他是誰？」「他是衛(wèi)青，來，先喝口水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