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是漱玉坊里賣藝不賣身的花魁娘子,一手琴藝名滿天下。
只因壽宴上被太尉大人贊了兩句,便惹了夫人嫉妒,被扔到漱玉坊門口,手筋腳筋盡斷,渾身青紫,只剩了一口氣。
得知原因的我擦干凈眼淚,替姐姐收斂了尸體。
半年后,上京城多了一位琴箏雙絕的花魁娘子青靈。
聽說癡迷琴藝的太尉大人顧清風是她的入幕之賓。
“靈兒,你的琴如同人一樣,輕靈脫俗,不染俗塵?!?/p>
每當顧清風如此感嘆時,我總是假裝害羞地低頭,按捺下眸中的恨色。
枉他自詡造詣深厚,竟連我波瀾琴音下掩藏著的殺意都聽不出來。
哼,不過爾爾。
我的琴藝承自姐姐,容貌比姐姐卻更勝一籌。
自我長開之后,畢媽媽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
姐姐便開始教我彈琴,希望我能有一技之長。
姐姐總說,琴音傳心意。
你心中想著什么,你彈出來的琴音便是什么。
若是心思晦暗、復(fù)雜深沉之人,定然彈不出輕靈純凈的琴聲。
姐姐演奏之時,我不被允許到前廳侍候,所以總是躲在屏風后面偷聽。
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
我的容貌實在太出挑了,前廳客人雜亂,若是惹了麻煩,畢媽媽是決計不會向著我的。
我和姐姐不過是亂世浮萍,躲在這青樓里,謹小慎微,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是為了求一個安穩(wěn)度日。
那日去顧府,我本是要陪著姐姐一起去的,可姐姐卻擔心我的容貌惹出是非,將我留在了漱玉坊。
她笑著安慰我:“聽說顧府老夫人為人寬厚,賞賜也多,也許這次,我們就能攢夠贖身的銀子了。”
“你好好在坊里待著,等回來的時候,姐姐給你帶你最愛吃的青梅酪。”
姐姐是被顧府的下人裹著草席扔在漱玉坊門口的。
坊里的畢媽媽平日里威風八面,此時卻連頭不敢露。
我奮力掙脫攔著我的人,撲到姐姐身上,顫著手掀開草席。
原本盛裝打扮的姐姐此時妝容盡毀,臉上被劃了數(shù)刀,鮮血淋漓。
顧府的下人趾高氣昂地看著我。
“一個青樓女子,竟然敢公然勾引太尉大人,夫人沒有要她的命已是天大的賞賜了!”
“若是再犯,下次送回來的,可就是尸體了!”
說完便揚長而去。
夫人,說得是顧二夫人蘇語兒。
聽說她是太尉大人青梅竹馬的表妹,自小感情深厚。
為了她,已經(jīng)娶了妻子的太尉大人特意去求了宮里的貴妃娘娘。
給了她平妻之位。
壽宴之上,太尉大人因著琴音多看了姐姐兩眼,蘇語兒便嫉恨上了姐姐。
壽宴結(jié)束后,她借著要聽琴的名義將姐姐叫到了院子里。
姐姐去的時候,蘇語兒正彈著琴,一曲終了,她問姐姐。
“憐云姑娘,不知我的這一曲,比之姑娘的,如何?”
姐姐何等玲瓏心思,自然是衷心恭維。
“二夫人這一曲鳳求凰,清音流轉(zhuǎn)間將傾慕之情傳達得淋漓盡致,琴韻中已隱隱有鳳凰相和之音,憐云自愧不如?!?/p>
蘇語兒臉色淡淡,“聽說憐云姑娘是個清倌兒,彈不好這曲,怕是未嘗人事,若是知曉男女之情,便能彈得更好了,你覺得呢?”
姐姐不知蘇語兒話中何意,只能干笑兩聲。
“二夫人說笑了?!?/p>
蘇語兒起身走到姐姐跟前,尖銳的指甲挑起姐姐的下巴,冷聲道:“今日我便助憐云姑娘一臂之力,讓你以后也能彈好這曲鳳求凰?!?/p>
她命人將姐姐捆起來,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又讓人將姐姐的臉劃爛,扔到了乞丐堆里。
看著姐姐哭泣著在一群衣衫襤褸散發(fā)著臭味的乞丐之間掙扎,蘇語兒暢快地笑了。
“經(jīng)了這么多回房事,憐云姑娘這鳳求凰一定能彈得好,是不是?”
最后,她看著奄奄一息的姐姐,惡毒道:“一個青樓里出來的妓子,身子都被玩爛了,竟然還看不起我,當著我的面就敢勾引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