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春有些笨拙的拿著徽墨錠在墨池里開始磨,剪秋叮囑她要小心點。
這徽墨可是貴重物品,聽說是從藝粟墨齋來的,能少磨就少磨。
宜修忍俊不禁,帶著精致護(hù)甲的手慢慢連起一張畫紙。
這是一張水墨畫,顏色倒是用的極好,像水彩。
倘若是畫些梅蘭竹石倒也無礙,關(guān)鍵這上面的是繪春,而且是正在磨墨的繪春。
繪春被驚住了,手指也開始不聽自己的意思,重重的來回轉(zhuǎn)圈。
"怎么,阿春是不好看嗎?"
怎么可能不好看,只是繪春覺得自己沒必要,或者是不值得宜修畫她。
"側(cè)福晉畫的當(dāng)然是好看,只不過用這么名貴的墨倒是折煞奴婢。"
繪春剛說,自己配不上這么好的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磨的墨都快溢出來了。
繪春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雙手都捆出來,怎么就這么不靈活,像塵封了的千年木乃伊干肉。
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剛想要跪下,卻被宜修拽住了后面的辮子。
這力度就如輕輕拽著胤禛的辮子一樣的輕柔,只不過宜修卻得意的挑眉說道:"被我抓住了吧?看你往哪里躲,你今日不夸出三樣好來,我就不將這幅畫送給你了。"
繪春沒有料到宜修會有這樣的一面,看起來這幅畫來顏色用的非常的好。
將自己畫的也非常的好,就是不寫實,太美了,不像自己。
"色彩很好,畫的也厲害,特別是主體,只有奴婢,其他的東西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宜修噗嗤一笑,手指勾著繪春有些毛躁的發(fā)尾,卷著那一點點頭發(fā)開始打著圈。
繪春鼻間嗅到了一點香,是當(dāng)初幫宜修沐浴時嗅到的味道。
那不是香料,就是一種清新的體香而已。
心中漸漸燃起嫉妒,為什么胤禛能夠這樣輕而易舉的擁有宜修,而從來都沒有過多珍惜。
為什么胤禛這樣對不起宜修,宜修最后也還是愛他。
他有什么資格得到宜修或者是那么多女人的愛?
他怕現(xiàn)在對著自己笑的宜修逼成了以后面目猙獰的樣子,甚至不只是逼瘋了一個她。
"那是因為我剛才只看到了你,其他的不過是陪襯罷了。"
略有些軟糯的聲音傳到了繪春的耳中,宜修的臉在繪春的眼眸中放大,臉上薄薄的鋪著一些粉,眉眼滿是溫柔。
"多謝側(cè)福晉了,側(cè)福晉怎么能這么好?"
"哪里好了?你剛才說的其實都不大對,我倒是覺得這幅畫不怎么真。
比不上你的神韻,你那雙眼睛是我最愛的。真的好亮,我從來都沒見過這么美的一雙眼睛,姐姐身上也沒有?!?/p>
宜修極度的認(rèn)真,她選繪春當(dāng)自己的二等丫鬟確實有要壓一壓花襲的意思。
但更多的是那雙眼睛在昏黃燈火下仍舊亮晶晶,對自己充滿興趣,與別的丫鬟截然不同。
眼睛出賣了她這個丫鬟的軀殼,里面有自己真正想要探尋的東西。
聽到姐姐這個字眼,繪春無由的為宜修捏了一把汗。
其實早在不知不覺之中,繪春便已經(jīng)偏向了某個人。
"這是側(cè)福晉給奴婢的賞,奴婢自當(dāng)是喜歡的。"
"不是賞賜,是我專門為你畫的,送給你的,多謝你在王爺面前維護(hù)我。
我專門拿了曹素功的墨出來,就是為了能畫你他那墨保持的非常的久,這樣很少褪色。"
宜修今天早上聽到了兩個婢女死了的消息,就知道這事情不一般。
胤禛昨日可不是真正的為宜修出氣,只是打了個幌子而已。
他真正的是要為自己出氣,所以才處死了德妃派來的花襲,然后又逼死了鵲晴。
宜修看出來了,心里有點不高興,但是又不敢說。
畢竟自己進(jìn)宮拜見德妃的時候,就看出來胤禛和德妃的關(guān)系并不好,反倒與佟佳皇貴妃十分的合得來。
終歸是養(yǎng)恩大于生恩,還是佟佳皇貴妃更有權(quán)勢,宜修也說不清楚。
只是清楚胤禛把自己當(dāng)做幌子,自己以后進(jìn)宮未免有可能受一番刁難。
直接的就是今天早上胤禛通知自己宮中派來了兩位嬤嬤,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一位是佟佳皇貴妃的,另一位是德妃娘娘的。
宜修的月份很小,才剛剛顯懷。這時候說照顧未免為時太早,而且剪秋樣樣都是細(xì)心。
若是逗趣解悶,繪春站在這里,宜修便覺得高興,并不需要假手他人。
兩個之中必有一個是來者不善,而這些都由胤禛而起。
原來往日對自己溫柔體貼的夫君,也并不能全盤的為自己。
這才是宜修不給繪春銀子的緣故,簡單的給銀子代表不了宜修的心意。
"奴婢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從此奴婢就要將它裱在奴婢的床頭,這樣每天早上醒來就能看見這幅畫像。"
繪春開朗的笑意染到了宜修臉上,泛起一抹紅意。
她沒想到,繪春會這樣的重視。
在自己被下了圣旨,嫁給胤禛之前,沒有人會這樣重視自己。
母親總是輕輕的責(zé)備自己,眉眼中帶上了仇意,為什么自己不是個男子,為什么她再也生不了,為什么她才是阿瑪?shù)那嗝分耨R與山盟海誓過的妻子,卻只能做側(cè)室。
哪有那么多的為什么,不過是出身不夠罷了?
自己為什么只是側(cè)福晉,也就是出身不夠。
倘若姐姐沒有婚約,這嫡福晉之位肯定是她的,但她有了婚約,自己只能代替她嫁過來。
其實這也是自己的一輪造化,畢竟他這個庶女本就沒有太大的選擇,阿瑪給她選的是四郎,前途廣闊的皇子。
宜修溫柔地?fù)崦约旱母共浚抢锩嬲谠杏粋€新生命,懷上這個孩子,她常常擔(dān)驚受怕,怕會血崩而亡。
但又不由得覺得甜蜜,只要自己生下他,只要他是個男孩,他就不會像母親一樣。
哪怕是個女孩子,自己也會用盡一切手段,至少不會讓她成一個庶女。
"側(cè)福晉若是累了,就坐下來歇歇吧??刹灰獮榱伺?,累到了您腹中的小皇孫。"
回應(yīng)繪春的只是淡然的一笑,"我哪有這么嬌弱,只不過想到了一件事情,他若是個男兒,該有多好。"
或許是現(xiàn)代人的意識作祟,或許繪春更愛干凈的女孩。
"女兒也不錯,肯定像極了側(cè)福晉你。漂漂亮亮的,而且腹有詩書氣自華。"
繪春是由衷的夸獎,可宜修卻只得苦笑:"我哪有這么好看?倘若是像姐姐那才好。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
唯有曹植的《洛神賦》還可以描得出她的風(fēng)采,花朝節(jié)的花神就該由她來扮。"
"那又怎么樣?我只喜歡側(cè)福晉你。側(cè)福晉的姐姐長得再漂亮,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我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