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黎念回慢步從車上下來，站在祝星澄身邊，連句“爸”也不叫。
登時，黎聿琛胸腔里燃起一陣怒意。
“長輩問話不知道回答嗎？黎念回，你休學(xué)一年，偷偷離開，到底想干什么？！星澄她是跟我生氣才鬧離家出走，你不勸著，反而也跟著胡鬧是不是？”
他猛的上前一步，就要揚(yáng)起手。
祝星澄擋在黎念回面前：“上次為了梁七月，你把他打掉一顆牙，今天難道還要再打嗎？”
黎念回眼神冰冷：“別攔著他，有本事就讓他打死我！”
“你！”
黎聿琛怒吼一聲，揚(yáng)在空中的巴掌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黎念回，你看看你現(xiàn)在被星澄帶的像什么樣子？你知不知道，媽媽生前最大的盼望就是你能好好長大，學(xué)習(xí)她最喜歡的建筑行業(yè)，走，跟我回港城，繼續(xù)上學(xué)！”
“我媽我媽！為什么你永遠(yuǎn)要提她！”
黎念回撕心裂肺的怒吼，壓抑多年的情感在這一刻決堤。
“我是個人！我是個獨(dú)立的人！我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生活，你憑什么把我當(dāng)成我媽的遺物？逼著我讓我按照她的遺愿生活？就連我的名字都是和她有關(guān)，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你有沒想過我是什么感受！”
“我不想再活在一個死人的陰影下！我也不想讀什么建筑，我受夠了！我討厭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是要來京北，我就是要休學(xué)，我要重新考大學(xué)，我要學(xué)我自己喜歡的攝影！”
黎聿琛不可置信的看著兒子。
這一刻，他感覺他好陌生。
“念回......”他的心都快碎了：“那是你媽媽......她是因為生你，才丟了命！你有什么不滿可以跟我說，你不聲不吭，跟著你繼母跑到京北，這像什么樣子？”
黎念回苦笑一聲：“從小到大，我說的還不夠多嗎？”
“我說想學(xué)攝影，你說，媽媽生前覺得做攝影的都是不務(wù)正業(yè)，我說想學(xué)滑雪，你說，媽媽生前說滑雪很危險，我是媽媽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絕不能出事，我說我跟不上初中的課程，你說我怎么一點(diǎn)也沒遺傳到媽媽的基因，我說學(xué)校里有人欺負(fù)我，你說讓我自己解決，媽媽會在天上保佑我......”
黎念回紅了眼睛：“我說過，你聽過嗎？你滿腦子都沉浸在和我媽生離死別的痛苦里，這么多年你管過我嗎？我孤零零的活了十五年，是你口中把我?guī)牡睦^母，給了我唯一一點(diǎn)溫暖，她是這世界上唯一尊重我，支持我的人?！?/p>
他拉開車把手，轉(zhuǎn)過身去：“我不許你這么說她，以后，她在哪兒，我在哪兒，您就守著我媽的墳?zāi)惯^一輩子吧，我要朝前看了?！?/p>
......
看著邁巴赫尾燈漸漸消失在視野里，黎聿琛腳步一軟，差點(diǎn)栽倒。
手下將他扶上車，給他遞上水。
他輕啜一口，無助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跟了他十幾年的手下良久的沉默。
“說?！崩桧茶o力的揉捏著鼻梁：“我不會怪你?！?/p>
“老大......您確實不算是一個好父親，這些年少爺哪里做的不好，您都會斥責(zé)他對不起江太太，您懷念亡妻沒錯，但您不能把所有過錯都怪在少爺身上啊，少爺他是無辜的！您口口聲聲說夫人帶壞了他，可在夫人來家里之后，少爺才真的開心起來了。”
黎聿琛把自己關(guān)起來，認(rèn)真的想了三天三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頂著烏黑的眼圈去了祝家。
清晨的院子里，祝星澄正穿著睡衣，和小狗在后院里玩飛盤。
黎念回坐在一邊，擺弄相機(jī)摁下快門。
將照片拿給祝星澄看后，她夸張的尖叫出聲，伸出大拇指：“天吶！念回！你真是攝影天才，把我拍的這么美！太牛了！”
黎念回臉上的笑容是他從沒見過的。
黎聿琛想起來，曾經(jīng)，黎念回也曾偷偷拍下他的照片，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的給他看。
那時的他是怎么說的呢？
他皺著眉，沒收了他的相機(jī)：“你媽媽為了生你沒了命，你卻天天玩攝影這些東西浪費(fèi)生命？還不快去學(xué)習(xí)？”
這些年，他拼命工作掙錢，逼自己清心寡欲，為江萋月守身如玉，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彌補(bǔ)對江萋月的虧欠。
他也在折磨黎念回，逼他替自己償還。
是他執(zhí)念太深。
是他做錯了。
他將祝星澄約出來，給了她一張無限度的副卡。
“星澄，念回跟在你身邊是安全的，也是快樂的，我不想再逼他了，麻煩你，替我照顧他吧?！?/p>
“不用?！弊Ｐ浅蔚目粗?，將卡推回來。
“就算我們離婚了，念回他也是我的親人，我愿意幫他，不缺你這點(diǎn)錢?！?/p>
黎聿琛深深的嘆了口氣，整個脊梁都塌了下去。
他無力地看著祝星澄：“我不想和你離婚，星澄，你能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嗎？我會好好補(bǔ)償你的，曾經(jīng)虧欠你的一切，我都會千倍百倍的補(bǔ)回來......”
“不用，我不愛你了，你做什么我都不會再愛你了?！?/p>
祝星澄似乎不太想和他談話，拿起包，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祝星澄離去的背影，黎聿琛死死攥緊拳頭。
他無路可走，只能再一次找到黎念回。
他帶著兩瓶酒，想要和兒子進(jìn)行一場男人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