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在昏天暗地的睡了12小時后,并沒有在山城這安樂窩多待,而是直接飛向了京城。
惹得蘇眉好一通抱怨。
第二天,他人已經(jīng)杵在了京城,東科大的校門口。
熟悉的大門,進進出出的年輕面孔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恍如昨日。
這里曾是他夢想啟航的港灣。
他和張潮,還有白潔都曾是這里的一份子,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在這里揮灑汗水和青春。
可如今……物是人非,分道揚鑣,甚至……反目成仇。
呵。
蘇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熟門熟路地往里走。
“這個點,老師辦公室應(yīng)該沒人,八成還在教室給上課呢?!碧K硯熟門熟路,直奔教學(xué)樓。
果然,辦公室空著。
他輕手輕腳地摸到一間階梯教室外,從后門縫隙往里一瞅。
果然是那位老爺子。
深吸一口氣,蘇硯像做賊一樣,貓著腰,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溜達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縮身坐下。
講臺上,那熟悉的身影,那滿頭的銀發(fā)在燈光下格外顯眼,還有那略帶沙啞卻依舊穿透力十足、講解著復(fù)雜算法邏輯的聲音……
一瞬間,蘇硯只覺得一股熱流涌上眼眶,鼻子發(fā)酸。
李明德教授,他的導(dǎo)師,計算機領(lǐng)域的老前輩,一個本該在家含飴弄孫、享受退休生活,卻偏偏固執(zhí)地守著這三尺講臺,繼續(xù)給一幫小兔崽子傳道授業(yè)的老頭子。
李明德講得正投入,唾沫橫飛的分析著某種算法的時間復(fù)雜度,眼角的余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后排角落那個“鬼鬼祟祟”鉆進來、還試圖把自己縮成一團的身影。
嗯?
這年頭還有學(xué)生敢在他的課上遲到,還想蒙混過關(guān)?膽兒挺肥??!
老爺子眉頭微蹙,剛想開口提醒一下課堂紀(jì)律,目光卻在那年輕人抬起的臉上定格了。
蘇硯?!
這小子,怎么這個時候跑回來了?
隨即,那張平日里因為嚴(yán)肅認真而顯得有些刻板的臉上,竟然極其罕見地,綻開了一縷帶著驚喜和欣慰的笑意。
“臥槽?。?!”
底下正襟危坐、奮筆疾書的學(xué)生們,尤其是那些跟了李老頭幾年的老油條,瞬間感覺自己的鈦合金狗眼受到了十萬點暴擊!
見鬼了?!李老頭…笑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而且是對著后排那個遲到的家伙?這哥們什么來頭??。『笈_這么硬的嗎?!!
一堂課,就在臺下學(xué)生們時不時用眼角余光瘋狂掃射后排、以及蘇硯略顯坐立不安的等待中,磕磕絆絆地結(jié)束了。
下課鈴聲響起,李明德合上教案,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后排角落:“那位遲到的同學(xué),你留一下。”
“嘶——來了來了!”
“秋后算賬時間!”
“賭五毛,李老頭要噴火了!”
然而,等學(xué)生們都走光了,李明德卻沒有半句責(zé)備,只是走到蘇硯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那雙雖顯老態(tài)卻依舊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跟我來辦公室?!?/p>
一路無話。
蘇硯默默跟在李明德身后,看著老師那略顯佝僂卻依舊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還是那間辦公室,不大,堆滿了各種專業(yè)書籍和論文資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舊紙張和淡淡墨水混合的味道,一如他讀研時的模樣。
李明德坐回自己那張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舊木椅子上,給自己泡了杯濃茶,然后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開門見山,沒有半句廢話:“坐,說吧,出什么事了?小子一聲不吭跑回來,跟無限科技在阿美那邊搞出的那個大新聞,脫不了干系吧?”
老頭子壓根沒問蘇硯怎么知道他在這里上課,也沒問他怎么進來的,這點默契,師徒倆還是有的。
而且,對于自己這最得意的弟子跑出去搞的“無限科技”,李明德一直都在默默關(guān)注著。
畢竟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出去闖蕩,哪能不上心?
當(dāng)他看到無限科技公司發(fā)布【無限】即將上線的消息時,第一反應(yīng)不是驚喜,而是深深的疑惑。
蘇硯這小子的尿性,他太了解了。
典型的技術(shù)宅,有點悶騷,但骨子里家國情懷比誰都重。
真搞出了AGI這種劃時代的玩意兒,他第一個想到的絕對是帶回國內(nèi)!
怎么可能屁顛屁顛地先在阿美發(fā)布?還搞得那么高調(diào)張揚?
那壓根不是蘇硯的風(fēng)格!
如今蘇硯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跑回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
蘇硯沉默了一下,看著杯子里升騰的熱氣,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些背叛、算計、還有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太沉重,太骯臟,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說。
李明德也不催,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銳利依舊,卻多了幾分長輩的關(guān)切:“怎么?在阿美那邊被人欺負了?還是說…你那個無限科技,被人給端了?”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猛地撬開了蘇硯緊繃的心弦。
“老師……”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那句話擠出來:
“【無限】……被搶了。”
“張潮…還有白潔,他們聯(lián)手…把我踢出局了?!?/p>
辦公室里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明德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僵,滾燙的茶水濺出來幾滴落在手背上,他卻恍若未覺。
過了足足十幾秒,他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眼神?fù)雜得難以形容:“人心不足蛇吞象……張潮那小子,我當(dāng)初就覺得他功利心太重,腦子活絡(luò),但路子有點野……沒想到,竟然能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他沒追問細節(jié)。
都到這份上了,再問細節(jié),那就是往自己學(xué)生心口上撒鹽。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蘇硯身邊,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余的安慰,只有一句沉甸甸的話:“吃了這么大的虧…人沒事就好,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p>
蘇硯眼眶一熱,差點沒繃住。
李明德看他那樣子,嘆了口氣,走回自己的座位,看著窗外生機勃勃的校園,眼神悠遠:“你知道我為什么一把年紀(jì)了,還賴在這講臺上不走嗎?”
蘇硯搖搖頭。
“外面太吵了。”李明德的聲音帶著一絲滄桑,卻又異常堅定,“到處都是名啊,利啊,還有像張潮這種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聰明人…看得多了,膩歪?!?/p>
“守著這三尺講臺,看著你們這些眼睛里還有光的年輕人,琢磨點純粹的東西,心里踏實?!彼噶酥付逊e如山的資料,“錢和名聲,夠用就行了,人這一輩子,總得有點自己真正想守著的東西,你說對吧?”
這話,像是一股暖流,緩緩淌過蘇硯冰冷的心。
老師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告訴他,不是所有的追求都像張潮那樣骯臟,總還有些東西值得堅守。
“老師……”
“行了,別苦著個臉了,多大點事兒?!崩蠲鞯聰[擺手道,“天塌不下來,你小子腦子里的東西,才是誰也偷不走的寶貝?!?/p>
他重新端起茶杯,目光炯炯地看著蘇硯:“說說吧,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要不要老師給你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把東西…重新做出來?”
他沒有問蘇硯還有沒有底牌,但他相信,自己的學(xué)生,絕不會這么輕易被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