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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章節(jié)_1

          替墨 大米大米 10129 字 2025-04-30 15:4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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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寫得一手好字,能仿天下名家真跡。

          莊瑾辰撿我回家,讓我給書肆仿寫名家贗品。

          他將贗品以真跡的價(jià)格賣出,掙得盆滿缽滿。

          從此,莊氏一家人成為名動(dòng)京城的富商。

          “阿念,你是我莊瑾辰的貴人,我要娶你為妻?!?/p>

          莊瑾辰想將我這棵搖錢樹牢牢拽在手中。

          可大婚當(dāng)日,贗品事情敗露,帶刀的官兵圍了整個(gè)莊府。

          莊瑾辰把所有罪名全都安在了我一人頭上。

          我入了牢獄,被砍了雙手,淪為人彘,慘死。

          再睜眼,我重生回了莊瑾辰讓我寫字的那天。

          1

          毛筆上的墨水滴在宣紙上,洇開。

          我愣神,看見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這才意識到我重生了。

          “阿念,你不是說很會(huì)寫字的嗎,為何不動(dòng)筆?”

          莊瑾辰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轉(zhuǎn)頭看向他,不由得渾身僵硬。

          上一世他在官兵面前的丑惡嘴臉猶在眼前:

          “我莊家人被此女哄騙,誤以為她帶來的書法作品,當(dāng)真是她家父收藏的真跡,沒想到她竟是在騙我。

          “欽差大老爺明鑒,我莊瑾辰也是受害者?。 ?/p>

          短短兩句話,結(jié)束了我的人生。

          我強(qiáng)作鎮(zhèn)定,笑道,“我這就寫?!?/p>

          然后在宣紙上隨意畫了幾個(gè)字,果真惹得莊瑾辰捧腹大笑,

          “這也叫會(huì)寫字?阿念,你能認(rèn)出來你寫的是什么嗎?”

          “奴婢寫的是莊大人的名字?!?/p>

          莊瑾辰又笑了幾聲,將那鬼畫符似的字看了又看,搖搖頭,

          “不會(huì)寫字,那便留在書肆里做雜活吧?!?/p>

          “是。”

          我應(yīng)聲退下,背上的冷汗?jié)裢噶艘律选?/p>

          2

          我做不慣雜活。

          給莊瑾辰放的洗澡水,不是太冷就是太燙,永遠(yuǎn)也把握不好適宜的溫度。

          用雞毛撣子撣書架上的灰塵,竟不小心將整排書籍全都掃到地上。

          莊瑾辰對我十分不滿,

          “你這么毛手毛腳的,以前當(dāng)真做過丫鬟?”

          我跪著向他磕頭,

          “莊大人,奴婢祖上世代為奴,不敢有假。”

          可莊瑾辰卻一把握住我的右手。

          我手上的皮膚細(xì)膩白嫩,只在中指第一個(gè)關(guān)節(jié)外側(cè),有厚厚一層繭。

          那是練字練出來的。

          阿娘只教了我如何寫字,從未教過我如何當(dāng)丫鬟。

          莊瑾辰看著我的手,打量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若有所思。

          莊瑾辰起了疑心。

          當(dāng)晚,我床鋪旁邊的包裹不見了。

          那里面裝著阿娘臨死前給我留下的信。

          我心一緊,四處翻找。

          這時(shí)偏房大門打開。

          莊瑾辰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拿著那封書信,念道,

          “阿念,你那一手好字,既是立身之本,也是災(zāi)禍之源。切忌顯才?!?/p>

          這是阿娘去世前對我的囑托。

          莊瑾辰念完冷笑一聲,

          “一個(gè)死契在我手中的丫鬟,竟敢騙我,李念,你好大的膽子!”

          我緊緊咬住嘴唇,努力控制不讓身體顫抖。

          莊瑾辰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身旁的兩個(gè)小廝便過來鉗住我的胳膊,將我押去了書房。

          燭火熏得我眼干。

          我站在案幾前,遲遲不愿動(dòng)筆。

          一根藤條“啪”地打在我的右手上,右手虎口處便出現(xiàn)一道血痕。

          我疼得額頭冒汗,右手腕卻一動(dòng)不動(dòng),毛筆仍穩(wěn)穩(wěn)捏在指尖。

          “不愧是練字的人,果真手穩(wěn)?!?/p>

          莊瑾辰慢條斯理地收回藤條,

          “李念,你若是不寫,我便送你和你阿娘團(tuán)聚?!?/p>

          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更何況我只是個(gè)身不由己的粗使丫鬟。

          面前,擺放著他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王全寫的東序帖的碎片。

          帖子損毀得勉強(qiáng)只能看見幾個(gè)完好無損的字,而莊瑾辰要我完完整整將所有內(nèi)容都復(fù)刻出來。

          我盯著這些殘缺的紙片,不由得想起上一世,被官差砍斷雙手的痛苦。

          “書肆生意不景氣,若你能臨摹好這幅帖,讓書肆的生意好轉(zhuǎn)幾分,我重重有賞?!?/p>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這幅東序帖,是我替莊瑾辰寫名家贗品的開端。

          我看了眼門口那兩個(gè)拿著棍棒的小廝,深吸一口氣,終是在宣紙上落筆。

          毛筆在紙上劃過,行云流水。

          莊瑾辰緊皺的眉眼舒展開,目光中多了幾分驚艷。

          我只仿了六分像。

          能勉強(qiáng)騙過外行人,但內(nèi)行一看就知道是贗品。

          我終于臨摹完最后一個(gè)字,卻聽見莊瑾辰冷笑一聲,

          “阿念,你還敢跟我耍花招?”

          話音剛落,他手里的藤條就“啪”地一聲抽在了我的脊背上。

          一股血腥味從胃里翻滾上涌,

          我沒忍住痛,吐出一口鮮血,滴在白紙墨字上。

          “這一看就是贗品,如何能賣個(gè)好價(jià)錢?你還真聽你阿娘的話,不愿顯才?!?/p>

          莊瑾辰想我仿得十分像,以名家真跡的高價(jià)賣給那些達(dá)官顯貴。

          上一世他就是這么干的,最后被得知真相的高官舉報(bào),我當(dāng)了他的替罪羊。

          這一世,我只想保命。

          我跪在莊瑾辰面前,

          “莊大人,阿念能力不足,只能寫成這樣了?!?/p>

          “能力不足?”莊瑾辰嗤笑一聲,“那等你能力練夠了,再出來吧?!?/p>

          莊瑾辰拂袖離開,命人將書房上了鎖。

          3

          我在書房里枯坐,沒人管我。

          餓到第三天時(shí),我終是受不住了。

          我拿起紙筆,一撇一捺,將那名帖仿得能以假亂真。

          希望阿娘在天上看見,不要怨我。女兒只想在這亂世中保住性命。

          “這才是我的好阿念?!?/p>

          莊瑾辰進(jìn)門,盯著這幅贗品,目光貪婪。

          他身旁的小廝將兩個(gè)白面饅頭扔在我面前。

          我一把抓起,顧不得上面沾滿了灰塵,就開始狼吞虎咽。

          和前世一樣。

          莊瑾辰大肆宣揚(yáng)這是王全的真跡,還將這帖子掛在了書肆最顯眼的位置。

          看中這幅字的人,依舊是那個(gè)衣著不凡的男子,

          “這當(dāng)真是前朝書畫名家王全的字?”

          男子十分年輕,腰上掛祥云玉佩,腳穿皮革官靴。

          他盯著這幅字,略顯疑惑。

          “公子,您眼光不錯(cuò)啊,這是我花萬兩白銀從王全的后人手中買來的,絕不會(huì)有假?!鼻f瑾辰信誓旦旦。

          “可我聽說王全的字畫不是盡數(shù)損毀了嗎?”那男子不信。

          莊瑾辰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一套說辭,

          “這聽來的話,能有幾分真?您要是不信,大可找人來驗(yàn)一驗(yàn)?!?/p>

          次日同一時(shí)辰,男子帶來了一名年長的老者。

          老者拿著透鏡,對著帖看了又看,感嘆道,

          “這運(yùn)筆,這力度,確有王全大師瀟灑飄逸的神韻啊?!?/p>

          我在一旁拖地,聽見這話,拖把碰翻了水桶。

          阿娘說,模仿,最重要的是仿風(fēng)格。

          有的名家書法風(fēng)格平和自然,有的端正嚴(yán)謹(jǐn),有的灑脫不羈。

          細(xì)枝末節(jié)可忽略不計(jì),但風(fēng)格一定要仿得十分真。

          我連忙將水桶扶起,重新拖地上的水,又聽見那男子道,

          “那便將這幅字畫包起來吧,一萬兩黃金,成交?!?/p>

          一萬兩黃金。

          整個(gè)莊家祖宗十八代加在一起都沒掙過這么多錢。

          從富人手里漏出來的蒼蠅肉,對窮人來說都是一輩子不敢肖想的財(cái)富。

          莊瑾辰喜笑顏開,連忙喚我將這帖子包了起來。

          這天晚膳,莊瑾辰賞整個(gè)莊家的下人半兩牛肉吃。

          我長久未見葷腥,捧著飯碗大快朵頤。

          “莊大人一向摳搜,今日怎么舍得讓咱們吃牛肉?”同舍的丫鬟小翠不解。

          我含糊道,

          “有的吃就快吃,在這亂世里,保不齊就是最后一頓了。”

          小翠連呸三聲,直罵我烏鴉嘴。

          可我心里知道,不出意料的話,這可能真是在莊家的最后一頓了。

          4

          次日清晨,我被官兵的馬蹄聲吵醒。

          睜眼是小翠驚慌的臉,

          “阿念,莊大人不知犯了什么事,衙門過來查人了!”

          這速度比我料想得要更快。

          我與小翠一同從窗戶縫里偷偷往外看。

          昨日來的那名年輕男子,帶了幾隊(duì)人馬,涌入莊府院中,

          “莊瑾辰,你敢騙我?這書法,分明是假的!”

          莊瑾辰跪在男子身前,瑟瑟發(fā)抖,卻依舊裝傻道,

          “大人明查,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男子將那幅帖扔到莊瑾辰面前,“你自己看!”

          那帖子四角,有燒灼痕跡。

          帖子背面,顯露出一個(gè)大大的“假”字。

          這是我那日在書房,悄悄做的手腳。

          毛筆蘸白醋在紙上書寫,干燥后不會(huì)顯露字跡。

          除非用火烤,字跡才會(huì)重新出現(xiàn)。

          我想要買這幅帖的人知道,這就是個(gè)贗品。

          我不想再向前世一樣,替莊瑾辰做嫁衣。

          莊瑾辰捏著宣紙的手不住顫抖。

          這個(gè)“假”字,仿佛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李念,李念,我要?dú)⒘四悖 彼p眼通紅。

          可我早已拿上包裹,翻上了院墻。

          我要離開。

          我寧愿像來莊家前那般,繼續(xù)做沿街乞討的難民,也不愿意待在這里,再次等死。

          我費(fèi)力跨坐在圍墻上,還未跳下,小翠驚慌趕來,

          “阿念,外面都是流寇,你要去哪?”

          我望了眼已經(jīng)開始搜查莊府的官兵,沒空再與小翠解釋更多,

          “天涯海角,自有去處,有緣再見!”

          說罷,我跳下了圍墻。

          剛跑了兩步,就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了胳膊。

          5

          “阿念?你就是莊瑾辰想要?dú)⒌睦钅睿俊?/p>

          面前的男子眉如墨畫,一襲玄色暗紋長袍,襯得他氣質(zhì)越發(fā)陰郁。

          我認(rèn)出他來。

          上一世,就是他在聽完莊瑾辰對我的控告后,輕描淡寫地說,

          “那便抓她回去,把手砍了,讓她此生再也無法拿筆?!?/p>

          他能輕易弄死我,就像踩死一只螞蟻。

          我緊張得手掌心出了層薄汗,不敢回答他的問題。

          他唇間一抹戲謔的笑,將我拽到莊府門口。

          然后我看著莊瑾辰,被那年輕男子一劍割破了喉嚨,倒下的尸體血流成河。

          “算你聰明,知道在那帖子后面做標(biāo)記,要不然今日死的就是你了,”

          男子在我耳邊說,然后揚(yáng)聲道,

          “李念,檢舉莊瑾辰有功,當(dāng)賞!”

          賞?

          如何賞?

          那男子盯著我的手,“正好我府中缺一個(gè)抄經(jīng)人,你既有一雙寫字的巧手,從此便跟著我吧?!?/p>

          6

          夕陽透過窗欞投下一方橙黃色的光。

          我落筆寫下最后一個(gè)字,手下的佛經(jīng)被賀銘抽走。

          “絕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王全本人來抄的呢?!?/p>

          年輕男子站在賀銘身邊,嘖嘖感嘆道。

          他是賀銘的貼身侍衛(wèi),叫吉慶。

          賀銘又給了我一副帖子,

          “仔細(xì)看看,用這種字再仿著抄一遍。”

          這字寫得不算好看,瘦長飄逸,自成一派,肯定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字,只是吉慶看到后,便畏懼得不敢噤聲。

          我仿著這字將佛經(jīng)又抄了一遍。

          賀銘盯著佛經(jīng)目不轉(zhuǎn)睛,抬眼看向我,語氣卻是對吉慶說的,

          “真是奇才,有了她,我們能事半功倍?!?/p>

          當(dāng)晚,我便被安排梳洗打扮,換上了錦衣華服,

          然后被賀銘塞進(jìn)了去往皇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