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分，夢中的恐懼再次吞噬她的意識。
她從噩夢中驚醒，胸口劇烈的起伏，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喘不過氣。
她伸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摸索著點燃桌上的蠟燭。
昏黃的光在屋內(nèi)鋪灑，她環(huán)顧四周，是熟悉的陳設(shè)，卻無法帶來往日的安心。
她披上外衣，拿起桌上的水壺，卻發(fā)現(xiàn)壺中早已空了。
屋外，一陣若有若無的低語飄進她的耳朵。
蘇羽微微一愣，四周寂靜得連風(fēng)聲都清晰，唯獨著聲音顯得異常突兀。
她輕輕推門，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月光落在屋外的石道，投下?lián)u曳的樹影。
她循著低語聲走去，腳步不由得放輕。
穿過幾道曲折的小路，在靠近后山的涼亭時忽然停住了。
涼亭里，宋淵的身影站在一側(cè)，眉目溫柔地垂著頭。
青絡(luò)微微仰頭站在他身旁，嘴角噙著笑意。
蘇羽僵在了原地。
“宋淵大人總是為族人操心，真讓人心疼?！?/p>
青絡(luò)聲音清晰地傳來，柔軟中帶著幾分嬌媚。
“不過有些事，不該由你一個人承擔(dān)的?！鼻嘟j(luò)抬起手，指尖像無意間拂過宋淵手背。
蘇羽愣愣看著涼亭里的兩人，他們靠的那么近，動作那么自然。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那一絲曖昧撕的支離破碎。
她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
宋淵沒有避開青絡(luò)的觸碰，似乎還低聲說了什么，與她靠的更近了些。
蘇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以為這已經(jīng)是最讓她難受的場景，直到下一刻。
青絡(luò)轉(zhuǎn)頭朝她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淵大人，你身邊的那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蘇羽心驟然一緊。
青絡(luò)輕笑了一聲，向宋淵靠的更近：“就算她知道，我相信她會理解你的選擇?！?/p>
“畢竟，為了獸族的未來，我們才應(yīng)該在一起?！?/p>
“她不會知道?！彼螠Y聲音很低，帶著幾分篤定。
蘇羽腦袋一片空白，眼淚模糊了視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房間的。
關(guān)上門的那一瞬間，她終于撐不住了，靠著門，胸口劇烈的起伏。
他什么都沒有告訴她。
甚至當(dāng)著她的面依舊能維持這份假象。
蘇羽指尖摩挲著那枚暗金色吊墜，目光落在它泛光的表面。
這是她五歲那年命運翻覆的起點。
她還記得那個下午，濃煙遮天蔽日，血腥氣彌漫整個村落。
哭喊聲與火光交織，將她的小世界徹底撕碎。
她躲在一棵燒得半焦的大樹后，瘦小的身影縮成一團，顫抖著用雙手捂住耳朵，試圖屏蔽那些嘈雜的聲音。
“別過來......別過來......”她一遍遍再心里念著，可那些野獸嘶吼般的聲音越來越近。
就在那一瞬間，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火光中。
他穿著深色的獸族戰(zhàn)袍，逆著光站在廢墟里，身后事燃燒的噼里啪啦的火焰。
可當(dāng)他低頭看到她時，那雙銳利的眼里竟透出幾分溫柔。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p>
他半蹲下身，將劍插回背后，伸出手。
“跟我走?！?/p>
年幼的蘇羽呆呆地望著他，淚水糊了一臉，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只是下意識地搖著頭，拼命往后縮，眼里滿是驚恐和無助。
“你不跟我走，等著你的只有死亡?！?/p>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直接抱起她，溫?zé)岬恼菩母苍谒涞男∈?，告訴她你不用再怕。
蘇羽跟著宋淵踏入獸族領(lǐng)地時，遭遇第一道目光，便是冷漠而排斥的。
她是人類，是獸族從未接納過的外來種族。
可宋淵像是根本沒聽到那些反對的聲音，一言不發(fā)將她帶進自己的住處。
“從今天開始，你就住在這里，沒人能傷害你?！?/p>
她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他當(dāng)時不過十六七歲，稚嫩的臉尚未完全長開。
“我叫宋淵，你可以叫我哥哥?！彼f，“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會受傷。”
那一晚，蘇羽第一次在溫暖的房間里睡著。
她躺在柔軟的獸皮床上，看著外面的星空，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
之后的日子，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宋淵不顧長老的反對，堅持將她安置在自己住處，親自教他識字、打獵。
“阿羽，這里是你的家?！彼f，“你不用害怕，也不用覺得自己和我們有什么不同。”
他對她無微不至，甚至觸犯了獸族的許多規(guī)矩。
年幼的蘇羽聽過很多竊竊私語——說他是獸族的叛徒，說他因為一個外族人辜負了族群的期待。
可宋淵從未向她提過這些。
他總是在她難過時摸著她的頭，低聲安慰：“他們說什么都沒關(guān)系，我答應(yīng)過你，會永遠保護你?！?/p>
蘇羽的五到十歲，幾乎是依賴著他的承諾長大。
她害怕黑夜，他便守在她床邊；她害怕被長老們責(zé)難，他便在每次族會后護著她回家。
“哥哥......”某個安靜的夜晚，蘇羽拉著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你到底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宋淵微微一怔，隨即輕笑一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因為你是我?guī)Щ貋淼??！?/p>
“我宋淵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阿羽，記住，我會一直是你的依靠。”
可如今十五年過去了。
蘇羽低頭看著手中的吊墜，手指輕輕摩挲上面的紋路。
以前的宋淵說，只會有她一個人。
可現(xiàn)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