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我和程屹川成婚八年,相敬如賓。我一心做他的賢內(nèi)助,
陪他寒窗苦讀直到金榜題名。然而,后來隨著升官的無望,程屹川怨氣漸生。終于一日,
他忍不住道出心聲,“當初,若是進京后我直接去找笙笙,根本不會淪落到過這種苦日子。
”“若不是報答你爹的救命之恩,我根本不會娶你?!泵\給了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再睜眼時,我與夫君雙雙重生在成婚前,彼此避之不及,各自轉身離去。八年后再相逢,
他平步青云,官袍加身,風光無限。而我,依舊身著粗布麻衣,是個尋常女子。
就在他對我滿是嘲諷時,卻聽到一個小女孩喊著我母親。他瞬間臉色大變,大聲質問我,
“你怎么能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自從重生后與程屹川分別,再度相逢,
已然是在八年后的皇家秋狝宴上。這些年,程屹川科舉登第,而后仕途順遂,
如今已官居二品,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程屹川雖非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
卻憑借自身才華與不懈努力,成了許多人極力討好攀附的對象?!俺檀笕?,真是年輕有為,
這么早就身居高位。我家犬子,要是能有您一半的本事,我可就心滿意足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連大學士都對程大人賞識有加,還打算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您呢!
”“快別這么說了,程大人去年剛成家,人家夫妻倆可是自幼相識,感情深厚。
這世上男子眾多,像程大人這般深情的可不多見。
”更有人順勢說道:“聽聞程大人今日帶了新婚夫人赴宴,能否給我們引薦一下?
”聽到這話,程屹川臉上的笑意更濃。這般幸福洋溢的神情,是他上一世從未有過的。
他從身后不遠處幾位正在閑聊的夫人中,拉過一位貌美的女子,
正是他多年來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蘇笙笙。蘇笙笙兒時在汀州長大,與程屹川本是鄰居。
待她到了及笄之年,被家人接回京城,自此成了程屹川心中難以忘懷的人。
如今蘇笙笙出身京城最負盛名的豪商巨賈之家,聽聞蘇家與諸多朝中權貴交往甚密,
關系盤根錯節(jié)。蘇笙笙臉頰一紅,羞澀地依偎在程屹川身旁。二人看上去郎才女貌,
眾人不禁又是一陣稱贊。突然,
有人冒失地開口:“前些年不是聽說程大人要和大學士的千金訂婚嗎?難道是我記錯了?
”也不知是哪位口無遮攔的大人,程屹川臉色陡然一變,笑容瞬間消失。
周圍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程屹川很快恢復了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
“那都是年少輕狂時的事了。雖說大學士對我有知遇之恩,
但我不能拿林小姐的終身大事當兒戲。我心里自始至終只有我夫人一人。
”就在眾人順著話頭夸贊程屹川夫妻情深之際,一直安靜依偎在程屹川身旁的蘇笙笙,
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她看到了從人群邊緣匆匆走過的我。前些日子我感染了風寒,
雖說如今病已痊愈,但仍精神萎靡,也未像其他夫人小姐那樣精心裝扮,
看上去倒更像是宴會上忙碌的侍女。“林姑娘!許久不見,怎么臉色如此難看?
”蘇笙笙快步朝我走來,眾人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我?;蛟S是見我這副毫不起眼的模樣,
再加上我父親雖身為大學士,在眾人眼中卻不過是個迂腐的書呆子,
大家看向我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些許輕蔑。我抿了抿唇,神色平靜:“無妨,
前些日子身體抱恙,如今已經(jīng)好了?!甭犖疫@么說,那些先前對我愛答不理的大人們,
也敷衍地說了幾句祝我身體安康的客套話。唯有一直緊盯著我的程屹川皺起了眉頭,
“你身體不適還來參加秋狝宴,且不說你這副裝扮引人發(fā)笑,
萬一將病癥傳染給其他大人怎么辦……”“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一點兒都沒長進啊。
”他說著,語氣中漸漸帶上了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嘲諷。而且…… 我留意到,
從我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中那一刻起,程屹川的目光就從未從我身上移開。只是,
我無法讀懂他眼中的情緒。蘇笙笙自然也察覺到了自己夫君的眼神,她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眼底卻隱隱流露出一絲不悅。她佯裝親昵地挽住我的手臂,她渾身珠翠閃耀,妝容精致,
與素面朝天的我形成鮮明對比,更襯得我面容憔悴?!胺蚓?,你這般說可太失禮了。
林姑娘都二十有五了,至今尚未婚嫁,你這么講話讓人家情何以堪?”說著,她眼珠一轉,
看向我:“林姐姐,你別怪我說話直白。你這年紀尋常人家的女子早都兒女在側了,
又整天不好好打扮自己,這幅樣子哪個男人敢娶你呢?”她這一番話,
頓時引發(fā)了周圍人的一陣哄笑。確實,我父親是個一門心思撲在學問上的迂腐之人,
朝中大臣大多瞧不上他。在他們眼中,我也不過是個年逾雙十卻依舊待字閨中的老姑娘罷了。
而蘇笙笙,此刻單看她耳垂上那對夜明珠耳墜,其價值便足以抵得上我父親半年的俸祿了。
我實在懶得理會這群勢利之人,轉身便想尋個安靜的角落去稍作歇息??蓻]曾想,
我還沒走出多遠,程屹川竟追了上來。他猛地一把拉住我的衣袖,
隨后從懷中掏出一個古樸的雕花銀鎖遞到我面前。那銀鎖造型精美,
上面刻著的紋路細膩繁復,一看便知價值不菲?!霸娪?,瞧你這些年的模樣,
一看就過得不怎么好。這個銀鎖你收著,往后若遇上什么難事,就拿它去找我,
我身邊的人都認得這銀鎖?!薄澳銊e誤會,我對你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情分,
只是念及上一世我們曾做過夫妻的情分罷了?!薄拔抑滥阍?jīng)對我情深意篤,
若不是你和你父親當年的那些事…… 我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罷了罷了,
何必再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如今時過境遷,你也別再沉浸在過去走不出來了,
好好照顧自己吧。我們之間已經(jīng)徹底沒有可能了,即便你再作踐自己,也改變不了什么。
”八年看著他硬塞到我手里的雕花銀鎖,還有他五味雜陳的神情。
這張臉又和上一世記憶中的那張臉孔重合在一起。曾經(jīng)的他為了科考來京求學,
沒想到被卷進了一起大官司。是我爹看中他的才華,
不忍這么一個有前途的年輕人被無辜牽涉送命,想了很多辦法才把他解救下來。
我們就像無數(shù)才子佳人的話本里寫的一樣,情投意合成婚了。我雖然是朝中大學士的女兒,
卻從小癡迷于醫(yī)術藥理。在遇到程屹川之前,我軟磨硬泡了我爹許久,
他才答應讓我去醫(yī)館當學徒,跟著老大夫學習醫(yī)術。但為了我和程屹川的婚事,
這件事只能作罷。我安心做個尋常女子,在家陪他讀書備考。后來他金榜題名高中,
我更是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賢內(nèi)助,替他打點一切。為了不讓人說閑話,
我收起了往日里翻閱的醫(yī)書草藥,開始學習管家理事,去參加各位夫人間的聚會。
因為我爹在朝中沒什么勢力,程屹川也不過是個普通出身的學子。他雖然金榜高中,
幾年下來卻看不到升官的前途。從前自視甚高的他漸漸變了,開始央求我讓我爹去拜托王爺,
想想門路??晌业@樣的讀書人,又怎么會去做這些他向來最為不齒的蠅營狗茍呢。
看到從我這邊得不到好處,在官場受了氣的程屹川性情慢慢變得暴躁,
不再似以往那個柔情似水的翩翩佳公子,對我時不時惡言相向。我理解他郁郁不得志的難過,
也就一一忍下程屹川所有的壞脾氣。我以為我的忍讓和愛意可以安撫他的暴躁??晌义e了。
程屹川變本加厲,他無法滿足的野心就像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一直吞噬著我。
直到一次宴會后,他喝醉了酒砸了書房里的所有東西,
包括當初定情時我送他的那方墨玉硯臺?!傲衷娪瑁∥耶敵跻皇菫榱藞蟠鹉愕木让?,
我才不會娶你?!薄澳愫湍隳莻€老古板的爹害慘我了!
那些不如我的垃圾都能平步青云扶搖直上,我卻只能一直當個被人看不起的翰林!
”“要是當年進京后我直接去找笙笙兒…… 我早都不是現(xiàn)在這般境地了,我真的恨死你了!
妥協(xié):“要不我們就生個孩子…… 我爹說不定看在孫子孫女的份上就肯替你去求王爺了呢?
”程屹川只是愣了幾秒,
看向我的眼神溢滿了嘲諷和恨意:“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些年不和你同房嗎?生了孩子,
我就徹底被你林家死死綁住了!”“想讓我這樣過一生,你別想!
就算死我都不會和你生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絕望。
多年的熱情只是去捂一塊永遠不會化的冰山,反而連累得自己透心寒。他撒完了氣去睡了,
只有我伴著滿地的殘破碎片哭了一整夜。那夜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也徹底對他死了心。
一個月后,我在陪程屹川回鄉(xiāng)探親的路上,遭遇了一伙兇狠的山賊。他們手持利刃,
面露兇光,不由分說就對我們的馬車發(fā)起了攻擊。馬車夫想要駕車逃離,卻被山賊射中,
受驚的馬匹狂奔起來,最終連人帶車翻下了陡峭的山坡。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
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下一世…… 我不想再和程屹川有任何瓜葛了。
2我面無表情地瞥了眼那枚銀鎖,直接又塞回到程屹川的手中?!爸x了程大人,
不過我用不著,我日子過得挺好的。”程屹川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緊接著,他皺起了眉頭:“你爹那個老古板的性格,在朝堂上可沒少得罪人,
而且他那點俸祿還老拿去接濟窮苦的學子。跟我你就別客氣了,趕緊把這銀鎖收下。
”我冷笑一聲,沒有去理他再次伸過來的手?!拔业僭趺凑f也是朝中的大學士,
就算日子過得清苦些,起碼吃喝不愁,可不需要程大人你這沒來由的好心。
”程屹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繼續(xù)遞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突然,
一雙纖細的手一下子搶走了他手中的銀鎖?!傲止媚铮?/p>
這是屹川看在你父親以前幫過他的份上才這么做的,你可別太自以為是了。
”也不知道蘇笙笙什么時候冒了出來,她橫眉豎眼地看著我,眼神里全是鄙夷和厭惡。
見我對她愛答不理,蘇笙笙氣得胸口直起伏。但她很快就壓下了怒火,眼珠子一轉,
臉上又堆起了笑:“不過屹川也真是的,想幫人都沒幫到點子上。
”“林姑娘你現(xiàn)在怕是很難找到婆家吧?也是,好人家你高攀不上,普通人家你又瞧不上,
嫌人家沒格調?!薄斑@樣吧,我有個遠房堂哥,四十多歲了還沒成家,他雖然腿腳不太方便,
可家里田產(chǎn)多得很,富得流油。你要是嫁過去,榮華富貴享不完,肯定不會虧待你。
”聽著蘇笙笙這話明顯是在羞辱我,我也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跟她爭吵丟自己的臉,
只是翻了個白眼,淡淡地說:“這么好的事兒哪能輪到我呀,蘇姑娘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個公子哥,聽到蘇笙笙的話,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皢眩?/p>
笙笙兒,你這是在給你家堂哥說親呢?”“這女人是誰?。靠粗呛崃它c,
不過看起來挺會過日子的,跟那瘸子倒還挺配?!闭f著,
那幾個公子哥就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完全不管會不會打擾到別人。
看他們跟蘇笙笙那么熟絡,估計也是蘇家的親戚,仗著蘇家在京城有錢有勢,
混進這宮宴里來開開眼界。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我皺緊了眉頭,轉身就想離開這群人。
沒想到其中一個人直接擋住了我的去路,還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捌鋵嵈虬绱虬?,
你也算個漂亮女人,嫁給那瘸子太浪費了。小爺我還沒娶媳婦呢,你跟了我咋樣?
”這人居然敢在宮宴上這么放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可一看是我,
大家都不想多管閑事給自己找麻煩,趕緊快步走開了。我被蘇家這幾個人當眾欺負,
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我說話。不過我從小就練過功夫,要不是不想在這宮宴上惹事,
剛才就能把這幾個人打得跪地求饒。這下我實在忍無可忍,正要抬手狠狠扭住對方的手腕,
卻見一只手比我更快,猛地拍開了那只捏住我下巴的手?!疤K慕凡,
你這手不想要了就干脆剁了?!币幌驕匚臓栄诺某桃俅ň尤怀鍪謳臀?,
他冷冷地盯著那個蘇家公子,聲音冷得讓人發(fā)怵。蘇慕凡明顯就是個外強中干的家伙,
被程屹川這么一個讀書人捏著,疼得直咧嘴?!澳阍趺锤觳仓馔夤眨√厶厶?,快放開我!
”蘇笙笙也沒想到程屹川會幫我,臉色一下子變了,急忙去拉他:“你瘋了嗎?
這可是自家人!”程屹川沒搭理她,就那么僵持了幾秒鐘,然后狠狠地甩開了對方的手。
“這是宮里的秋狝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等……”他話還沒說完,
就被前方傳來的宮人喊聲打斷了。“靈犀郡主駕到!都讓開!
”聽到 “靈犀郡主” 這幾個字,在場的人立馬都閉上了嘴,急忙往兩邊散開。
“這不是王爺?shù)男∨畠郝??現(xiàn)在可是王府里最受寵的寶貝疙瘩,沒想到咱們能見到啊。
”蘇笙笙有些興奮地說道。“那是不是也能見到王妃了?王爺連尚書大人的千金都拒絕了,
也不知道前些年偷偷娶了哪家的小姐當王妃,真讓人好奇。
”旁邊路過的人也忍不住議論起來。突然,前方的宮人一陣騷亂?!翱ぶ?!您慢點兒,
慢點兒……”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沖進了人群,周圍的人嚇得紛紛躲避,
生怕沖撞了這位小貴人。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迎了上去?!皣K,這蠢女人,
是想討好還是不想活了……”我聽到蘇笙笙在我身后幸災樂禍地嘀咕。還有其他人的驚呼聲。
我沒理會他們,一把抱起了靈犀郡主,幫她整理了一下跑亂的發(fā)帶。
小郡主咯咯地笑了起來:“母妃,你跑哪兒去了呀?”3“嗚嗚嗚…… 好幾天沒看到母妃,
靈犀害怕?!笨粗`犀在我懷里撒嬌的模樣,我有些無奈:“母妃前些日子生病了,
怕傳染你,今天就可以陪著靈犀了?!甭犞液挽`犀說話,
還有一旁的內(nèi)廷宮人緊張行禮的模樣,周圍安靜行禮的王公大臣們瞬間震驚了。
最震撼的莫過于程屹川和蘇笙笙,他倆像是石化了一般,呆呆望向我。
我已經(jīng)聽到了有人的竊竊私語:“什么?這是王妃?
這不是林大學士家的那個閨女嗎……”“是不是搞錯了,從未聽說她嫁人啊,
更不可能嫁給王爺了!難道是干娘……”我也懶得理會這些人,
正欲帶著靈犀遠離這是非之地。只見旁邊恭候的宮人忽然齊齊匍匐在地:“恭迎王爺?shù)钕拢?/p>
”這一聲響,方才還在怯怯私語的大臣全都瞬間住了嘴,一時間全都齊齊向王爺行禮。
不知道程屹川是太過錯愕還是怎么樣。他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像是完全忘記了此刻該做什么。但迎面走來的王爺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沒說話。“王爺!
方才…… 方才林大學士家的千金竟然冒認靈犀郡主的母妃,這事太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