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坤寧宮的床榻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喉間翻涌的血腥氣提醒著我,
那杯鴆酒正在侵蝕最后的生命。“娘娘,該上路了?!笔捦硗淼馁N身宮女捧著空杯,
錦緞裙擺紋著金線牡丹,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門外忽然傳來金戈相擊之聲,
在寂靜的雪夜里格外清晰?!笆谴蟾鐏斫游一丶伊藛??”我氣若游絲地呢喃著,
勉力支起身子,卻見一簇簇火光在窗外涌動。北風卷雪撞開朱門,我透過漫天血霧,
看見大哥銀甲上插滿箭矢,握著長槍,渾身浴血,卻仍固執(zhí)地朝著我踉蹌前行。
“阿音...”他剛到門口時,轟然跪地,眼睛里溢滿對我的擔憂。
我迷糊中想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龐,但此時毫無力氣,剛舉起又垂落下來,
腕間的翡翠鑲金玉鐲應聲而碎。這手鐲是去年生辰大哥托人從江南捎來的,
這會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我捏起一塊碎玉攥在手中,漸漸地碧玉在手心被染成血色。
劇痛撕裂心肺的瞬間,我仿佛聽見魏尋在霞光寺誦經(jīng)的聲音。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上,
他的額頭磕出血印,青衫浸透山霧。檀香繚繞中,木魚聲與我的心跳漸漸重合。01“小姐?
小姐醒醒!”是婢女小慈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坐起,吩咐小慈拿來銅鏡。
菱花鏡里映出十五歲的容顏。妝臺上擱著未完成的荷包,銀針穿過藍色絲線,
正是要繡給齊陌的香囊。窗外玉蘭開得正好,細碎花瓣落在二哥昨日送來的《法華經(jīng)》上。
輕咬下唇,真實的痛楚讓我渾身戰(zhàn)栗。鏡中少女穿著月白襦裙,
發(fā)間戴的還是去年生辰母親送的并蒂蓮金簪。我顫抖著撫上心口,那里沒有鴆酒灼燒的劇痛,
只有劇烈的心跳震得指尖發(fā)麻?!皞滠??!蔽一羧黄鹕?,錦衾被掀落在地,
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向門外跑去。小慈提著繡鞋在身后呼喊,卻見我撞翻迎面而來的婢女。
婢女托盤中的茶具頓時全都掉在地上。青瓷碎裂的聲響驚飛檐下燕子,
就像前世蕭晚晚摔碎鳳印時,坤寧宮內(nèi)那些四散奔逃的宮人?!靶〗闼∽?,婢子該死。
”婢女誠惶誠恐的跪地求饒,換作前世,自己定是要拉她去杖責,但此刻已然沒了那心思。
揮手示意她退下,她連碎片都沒來得撿,就倒退著走遠了。小慈這時才追上自己,
她蹲身為我穿好繡金緞鞋。晨霧未散的回廊盡頭,蕭準之聽到聲響后,收槍而立,
銀白槍尖還凝著朝露,映得他藍色勁裝愈發(fā)英氣逼人。“妹妹這般匆忙是打算去哪兒?
”看他踱步走來,恍惚間又與那個雪夜重合——他滿身是血朝自己踉蹌而來,
有著同樣關切的眼神。倏的眼淚就模糊了視線,淚珠簌簌而下。我快步撲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緊緊揪住他的衣襟?!案绺纾 睖責岬臏I順著臉頰滴進衣襟,
前世蕭府滿門慘狀在腦海中翻涌。蕭準之低笑著撫上我的發(fā)頂,帶著兄長獨有的縱容。
“阿音,再過兩月就要及笄了,這般冒失,日后如何見人?”他身上蘇合香混著朝露氣息,
比記憶里更讓人安心?!澳阌肋h是我的哥哥?!蔽覍⒛樎襁M他懷中,
貪戀著這失而復得的溫暖。直到他輕聲詢問,才驚覺自己此時鬢發(fā)凌亂,襦裙歪斜,
沒有了往日的端莊模樣。呵,今時自是不同往日的,我蕭玉音,
一定要讓太子齊陌跟庶妹蕭晚晚付出慘痛代價!“我要進宮。”話一出口,便見他眉間微蹙,
我又解釋,“二哥是太子伴讀,我許久沒見他了......”大哥眼底疑慮這才漸散,
卻仍將我按坐在石凳上,“用過早膳再去?!蔽夜郧牲c頭??粗D身吩咐婢女的背影。
暗下決心——這一世,定要趕在下月圣旨到達前,護住哥哥們和蕭府。
02朱雀街的梧桐樹正抽新芽,馬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音與記憶交疊。我攥緊袖中玉梳子,
那是魏尋去年贈我的生辰禮。前世并不明白此物含義,因為家庭利益當前,
無暇顧及他的情意。直到生命消散后,身死的第二日,靈魂飄蕩在霞光寺上空。
看見魏巡對著九百九十九個臺階,一步一叩,額間洇紅,膝蓋青紫,
血跡在青灰色石階上暈開一朵朵凄艷的花。他跪在佛前時,那雙曾經(jīng)握劍的手,
雙手虔誠地合十,聲音暗啞卻字字堅定?!拔以敢杂嗌鸀榧溃磺髶Q她一個來生?!贝撕?,
佛堂中木魚聲、誦經(jīng)聲日夜不絕。至于后來——靈魂消散后我也記不清了。
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薛貴妃的有儀殿?!笆捁媚镎埩舨健!敝旒t殿門前,
侍衛(wèi)長槍交叉攔住去路。我仰頭望著巍峨的宮殿,琉璃瓦上掠過一群白鴿,羽翼拂過飛檐時,
風鈴發(fā)出脆響。“勞煩通傳薛貴妃娘娘,就說...”話音頓住時,指尖撫過腰間宮絳,
我忽然綻開明媚笑意,“我有事找工部尚書家的公子?!逼鋵嵨乙苍谫€,前世魏尋這個時候,
是斷然不和會自己單獨見面的。因為他的出身——據(jù)說是薛貴妃流落民間的遠親,
雙親早亡后被接入宮撫養(yǎng),寄人籬下的日子,所以他處處慎之又慎。侍衛(wèi)怔愣的瞬間,
我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松木香混著墨香的氣息漫了過來,似在春風里泛起漣漪。
“蕭姑娘,是有事找我?”我轉身時故意踩到裙裾,整個人向前傾倒,驚呼:“魏公子。
”預料中的松木氣息撲面而來,他扶住我胳膊的手掌溫熱,指節(jié)處還沾著未洗凈的墨痕。
“蕭姑娘小心?!彼穆曇舯扔洃浿星謇试S多,尚未染上經(jīng)年誦經(jīng)的沙啞。借力站穩(wěn)的瞬間,
我指尖緊扣他玄色袖口,腕間碧色玉梳順著廣袖滑落在地。魏尋眼底欣喜一閃而過,
明明瞧見了,卻還故作冷靜。御花園的桃花開得正好,我踮腳折下一枝,轉身插在他襟前。
“魏公子可知‘人面桃花相映紅'?”花瓣拂過他驟然泛紅的耳尖,落在繡著暗紋的衣領上。
假山后傳來細微的環(huán)佩叮咚,我瞥見明黃衣角閃過,隨后笑意渲染眉梢。
踮起腳尖貼近他耳邊,聞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松木香,帶著祈求的語氣。
“公子若是不娶我...”淚珠恰到好處地墜在他手背,“明日秦淮河便要多個冤魂了。
”“胡鬧!”果然不出所料,威嚴的聲音自假山后傳來。明黃龍袍拂過嶙峋的石頭,
皇帝手中捏著半塊杏仁酥——想必是剛從薛貴妃宮里過來。我慌忙準備要跪,
卻被魏尋下意識護在身后。這個動作讓帝王眼底閃過異色,我清楚看見他摩挲著玉扳指,
那是帝王思考時的習慣。皇帝先是看了看魏尋,隨后又看了看我,
最后落在魏尋張開的雙臂上,忽而輕笑出聲?!澳阏嫦矚g蕭將軍家的女兒?
”皇帝摩挲著扳指,眼底翻涌著矛盾,本欲借太子聯(lián)姻制衡軍功赫赫的蕭家,
可魏尋作為寄養(yǎng)在薛貴妃名下的私生子,自小長在跟前,自己已是對不起他母親,
又怎忍心讓他難過?此時我的心咚咚直跳,冷汗浸透中衣,指尖在魏尋玄色錦袍上揪出褶皺。
若他此刻退縮,下月圣諭將我賜婚太子,屆時想扳倒齊陌,只怕比登天還難,
就在掌心滲出汗時。魏尋突然跪地,聲如金石?!皯┱埍菹沦n婚,我愿娶蕭玉音為妻,
此生唯一的妻!”我震驚了,指尖還停留在他衣袍的褶皺里。望著他挺直的脊梁,
忽然驚覺自己從前竟將這份滾燙情意,錯認成了尋常喜歡。暮春的風忽然轉了方向,
將我的披帛吹到魏尋臂彎。03很快圣旨就下到了蕭府,三日后完婚。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賜婚圣旨,全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父親戍邊未歸,母親素來溫婉寡言,
祖母掌家。當祖母得知是我自己求來的親事,便也依了我。兩個哥哥連夜采辦十里紅妝,
金絲繡的鴛鴦錦緞、鎏金纏枝燭臺...堆滿了西跨院。三日后,
蕭府朱漆大門懸起九鳳朝陽喜燈,廊下紅綢翻飛。正當賓客盈門時,
父親風塵仆仆自北疆歸來,鐵甲未卸便將我摟入懷中?!班镟锎笙?,連老天爺都按停了戰(zhàn)鼓。
”自聽聞我婚訊,二房趙氏母女便深居香蘭院,今日卻突然現(xiàn)身,
同我說了幾句不輕不重的恭喜話。太子齊陌只覺一陣頭痛,明明自己葬身火海了,
為何此刻會出現(xiàn)在東宮?看著周圍熟悉的環(huán)境,被一個大膽的想法給震驚住了。
猛地掐了一把大腿,是真實的痛,于是向門外喊道。“來人”很快一眾宮女侍從就魚貫而入。
“今昔何昔?”齊陌鷹隼般的目光掃過眾人?!熬懊鞫?,春?!痹捯袈涞?,
齊陌登時從床榻上坐起,蕭玉音及笄之年!“蕭澤今日沒來伴讀?”短暫的怔忡后,
齊陌很快冷靜下來,接受重生事實的同時,心底泛起不祥預感?!盎靥拥钕?,
蕭玉音今日成婚,蕭澤告假了?!睂m女話剛落,齊陌快步上前扣住她手腕:“她與誰成親?
”劇烈頭痛襲來,他又不得不松開手,扶住額角。見殿下失態(tài),宮女們面面相覷,
齊刷刷跪地。最伶俐的小宮女顫聲道:“您三日前跌入太平湖,
昏迷至今...蕭府聯(lián)姻對象,已換成魏尋?!闭麄€東宮的人都知道,
陛下有意將蕭玉音許給太子。齊陌瞳孔驟縮。蕭玉音竟改嫁給魏尋?——難道她也重生了?
齊陌按了按額間,立馬吩咐更衣。04紅綢垂落的閨房里,小慈正將珍珠玉釵推入發(fā)間,
胭脂的香氣裹著鳳冠金飾的涼意。我望著銅鏡里濃艷又熟悉的妝容。
忽生荒誕笑意——上一世蕭家因軍功遭忌,我成了太子妃,生生拆散齊陌與蕭晚晚。
如今主動讓出這條聯(lián)姻路,倒要看這對璧人如何謝我這份,“成全”。想來也是可笑,
明明我們四人,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就因為蕭晚晚屢次挑撥離間,齊陌便冷落了我,
本也無意同流,我覺得自在些也好。但叫人齒冷的是,她竟把我被迫疏離的姿態(tài),
當作攻擊我的利刃。成婚后,齊陌看我的眼神里滿是嫌惡,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箭,
將曾經(jīng)的情分扎得千瘡百孔。說到齊陌——好像自重生后,還未見過他。
工部尚書——薛府朱紅大門外掛滿紅綢,喜慶的鞭炮聲接連響起,碎紅紙屑落滿石階。
“到了,請新娘下轎!”喜婆歡快的聲音自轎外傳來,我心里沉甸甸的,
總覺得成婚這事安排的太過突然。在我愣神的片刻,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自轎簾外探了進來。
我沒有猶豫,立馬把手覆了上去,剛踏出轎子,腳底一空,
就被他堅而有力的臂膀穩(wěn)穩(wěn)地打橫抱在懷里。周圍一陣唏噓聲,艷羨與驚嘆交織。
我隔著蓋頭看不清他的神色,我想此刻他的心情也是復雜的吧?在他溫暖的臂彎里,
思緒不由的飛到上一世。我在坤寧宮的紅燭下熬過十年孤寂。為保蕭家榮耀,
我咽下所有委屈,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侍奉太后恭謹,待妃嬪如親人。
可齊陌連正眼都不肯瞧我,更遑論圓房。直到蕭晚晚入宮,她買通我身邊最信任的宮女,
日日在我飲食里摻毒。彌留之際,我氣若游絲求見齊陌,她卻笑得花枝亂顫。
“姐姐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這一切都是陛下默許的?!蹦且豢?,我的心徹底涼透。我終于明白,
如今戰(zhàn)事平定,蕭家再無利用價值,齊陌早已將我視作眼中釘,迫不及待要拔除了。
想著想著,不覺間眼淚就淌了下來。魏尋感受到臂彎的濕意,微微一頓,隨后對著懷中人,
柔聲寬慰。“音兒,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魏尋以為她是害怕這大場面,喜極而泣,
實際她是在傷懷從前。就這樣被他抱著一路進了正廳。正廳內(nèi),皇上跟薛貴妃都來了,
工部尚書薛欲也在。“禮成,送入洞房?!弊咄昊槎Y流程,被魏巡牽著往婚房去的時候,
我在一片嘈雜聲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耙娺^太子殿下?!蔽簩づc齊陌擦身而過時,
微微躬身行了個禮。齊陌指尖微蜷,本欲晾他片刻,瞥見高臺上皇帝含笑的目光時,
終是虛扶了一把?!拔捍笕撕酶?。”話音未落,戴著鎏金扳指的手從懷中勾出錦盒,
“這是本宮給太子妃...不,魏夫人的薄禮?!蔽彝高^蓋頭,
看著面前遞來的精美雕花紫檀木盒,并不打算伸手。最后還是魏尋接了,
轉手遞給了我身后的小慈。齊陌的目光停留在兩人牽著的紅綢上,紅線繡的并蒂蓮如銀針,
直直刺進他的眼底,灼得眼眶生疼。婚房內(nèi),我坐在床沿,知道今夜定不平靜。我掀起蓋頭,
望向垂手而立的小慈?!笆捦硗韥砹藛??”“來了,在正廳吃席呢。”小慈答的很是恭敬。
我就知道,平時她是沒什么機會出府的,這次怕是為了見齊陌而來。紅燭突然爆出燈花,
我利落地起身,湊近小慈耳畔吩咐了幾句。小慈聽后很是震驚,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我深知從前那個任人揉捏的蕭玉音,絕不會這般陰鷙狠絕。很快,小慈就出了屋子,
我重新覆上蓋頭,等魏尋回來。05蕭晚晚在水榭的石凳上憩息,云鬢凌亂,
醉意醺紅了雙頰,果子酒的甜膩還在舌尖打轉,又揣著不知誰塞的紙條,這才來后院透氣。
當瞥見齊陌身影,蕭晚晚眸光一亮,踉蹌著撲過去,藕荷色衣袖纏住他手臂?!褒R陌哥哥!
”齊陌冷臉甩開,警惕掃視四周?!褒R陌,你是不是不愛我了?”蕭晚晚眼眶泛紅,
語氣帶著醉意的顫音。齊陌揉了揉眉心,正要開口安撫,
看見石桌上那盞不知何時擺上的熱茶,這會正冒著白霧,于是順手就倒了一杯?!昂赛c醒酒。
”茶水下肚,她突然臉色緋紅,猛地撲進齊陌懷里,手順勢攀上了他的脖頸,唇瓣紅的滴血,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畔。“齊陌哥哥,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要了......”染著丹寇的指尖滑進衣襟,紅唇順著順著鎖骨而上。
饒是齊陌如何清醒,此時溫香軟玉在懷,也是亂了分寸,衣袂糾纏間,
茶香混著酒氣在夜風里蔓延。不多時,我聽見凌亂的腳步聲,我知道是魏尋來了。
心抑不住的怦怦直跳,縱使上一世活了二十五年,此刻對男女之事還是害怕的。
魏尋看著蓋頭下,日思夜想的人兒,嘴角上揚,微醺的醉意在此刻泛了濫?!耙魞海?/p>
我終于娶到你了!”聲音里裹著難以克制的欣喜,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齊陌雖不喜蕭玉音,
但會為了穩(wěn)固皇權娶她為妃。繡著騰云紋的靴尖停在我面前,他帶著酒氣,
替我輕柔的揭開蓋頭。隨著紅稠蓋頭滑落,我抬眼撞進他溫柔的眸光里。
他帶著醉意在我旁邊坐下,指腹摩挲著我的臉頰,像在觸碰最珍貴的寶物。
燭火將他的輪廓鍍上暖金,烏發(fā)金冠,面容俊朗,眼底有著藏不住的繾綣愛意。
“叩叩...”敲門聲拉回我翻飛的思緒,透過燭火映照的雕花門,看到外面是小慈的身影。
魏尋在小慈開門的那剎,也訕訕得收了手,同我一并坐在床榻邊。小慈剛進來,
就看見兩人并排坐,一時之間,有些躊躇?!暗f無妨?!蔽胰崧曊f道。既已跟他成婚,
以后要做的事還很多,避諱反而會讓夫妻離了心?!昂笤耗沁?.....”小慈壓低聲音,
目光與我短暫交匯,隨后輕輕頷首。我瞬間明白,魚兒上鉤了,唇角笑意倏然漫開?!胺蚓?,
可要看場好戲?”不等他回應,我已牽起他微涼的手,直奔后院而去。06暮色漸濃,
薛府燈光通明。滿座賓客推杯換盞,皇帝也是難得的酒意醺然,
薛府喜慶的氛圍讓他忘卻了宮廷束縛,不由地就喝多了點?!昂笤阂褌湎潞币姛熁?,
請大家移步觀看?!钡梦沂谝獾募移土⒂趶d前,揚聲宣告。隨著一聲巨響,
絢爛煙花在夜空炸響,金樹銀光的煙火點亮夜幕。水榭中,齊陌跟蕭晚晚衣衫凌亂,
未及整理便僵在原地。四周圍觀的賓客蜂擁而至,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這不是太子殿下嗎?”人群中爆出一聲驚呼。“還有蕭府庶女。
”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漫開,比起空中綻放的煙花,眼前這皇家丑聞顯然更令人血脈僨張。
蕭定弦聽著人群的議論,擠進了最前面,當看到是自家女兒時,瞬間暴喝如雷,
用足了力道甩下一記耳光?!罢媸侨栉沂捀T楣,孽女!”蕭晚晚跌坐捂著臉,泫然欲泣,
一副楚楚的模樣。齊陌在聽到蕭晚晚被打后,才堪堪回過神來,扣住蕭定弦再次揚起的手腕。
我也趕緊上前,拉住父親,柔聲勸說。“父親,切勿動氣,身體要緊。
”瞥見兩人凌亂的衣襟,我心里著實狠狠地暢快了一番,上一世的羞辱還歷歷在目,
這一次只是開始。皇帝雖然子嗣不多,但經(jīng)此鬧劇,我開始好奇太子之位,還能否坐得安穩(wěn)?
再次抬眸時,我看齊陌也正用疑惑的眼神看我。我故作無辜的眨了眨眼,
把頭靠向身邊魏尋的肩臂,隨后垂眸斂下眼底翻涌的快意。齊陌看著蕭玉音依在他人懷里,
覺得分外刺目,這感覺猶如一柄寒刃,扯的胸口鮮血淋漓。這一番動靜自然也就驚動了皇帝,
眾人看到皇帝朝這邊走來時,紛紛讓開了道?;实蹘еF妃款步而來,
當看到大家的注意不在煙花時,于是也湊近跟前。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是七竅生煙,
袍下的手指緊緊蜷起,若不是礙于眼下人多,恐怕早已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疤樱?/p>
這成何體統(tǒng)!”皇帝蒼老的怒喝聲,令齊陌和蕭晚晚如遭雷擊。
“齊陌哥哥...”蕭晚晚害怕的攥住齊陌衣擺,怯生生的樣子,惹得他一陣疼惜。
“兒臣與晚晚情投意合,懇請父王成全!”齊陌猛然屈膝跪地,玉冠下的眉眼染著執(zhí)拗。
蕭晚晚初次面見皇帝,也跟著一道跪了下來?;实鄱⒅@個自己親手教養(yǎng)的儲君,
看著他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出這等丑事,還要為個庶女自降身份。瞬間,龍顏驟變,
厲聲道:“立刻給我滾回東宮,禁閉三月,抄《禮記》十遍!”眾目睽睽之下,
皇帝覺得撂了臉面,袍袖一揮,轉身怒氣離開,薛貴妃忙不迭的跟在身后。眾人看皇帝一走,
頓時也沒了興致,但這個話題卻成為日后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07轉眼春深,
自婚后我與魏尋暫居薛府。陛下給魏尋提了官職,從工部主事擢升郎中,官階連跳四級,
雖無實權,到底也是體面了。暮春的日光斜斜探進窗欞,我望著伏案研究水利圖的魏尋,
忽然開口?!拔蚁胭徶眯抡?。”“早該如此?!彼畔率种袌D紙,對我微笑。
“總借住在薛伯父府上,倒是我疏忽了?!标P于為何他姓魏這個問題,
他說這個名字與‘未尋’同音。自己是被人遺棄在薛府的,當時薛父想等他家人來尋他,
如果無人找,那便一直用魏尋這個名字。聽著他淡淡的語氣,我對他的心疼又多了幾分。
父親在我成婚回門后,也啟程去了北疆,這次大哥蕭準之也隨隊前去,聽父親意思,
是讓他提前歷練。新購置的府邸,我選在了蕭府隔壁,原因很簡單,
能時常回府看望哥哥跟母親,其次......今日一如往常,我去蕭府串門。
“妹妹你來了?!蔽覄偺みM蕭府門檻,二哥蕭澤就眉眼掛笑地迎了過來?!班牛袢账葧r了,
二哥怎沒去大理寺上值?”我看著他,眼中帶著疑惑,往常這個時候他定是不在府中的。
他溫熱的掌心覆在我的肩頭,目光灼灼?!罢尚葶?。”喉結滾動間,向來灑脫的二哥,
難得顯出幾分局促。我輕笑出聲,揶揄道:“是二哥有喜歡的姑娘了?
”“你能幫我約下周韻嗎?”聽到周韻二字,瞬間刺破回憶。是刑部侍郎周全幼女——周韻!
上一世,蕭家敗落時,她親手灌下墮胎藥,逼二哥和離,為的就是與蕭家劃清關系,
獨善其身。這種人哪能與二哥相配!“妹妹?”見我許久未答,他輕晃了我的肩膀。
“改日吧,我今日還有事?!蔽艺伊藗€理由拒絕了他,見他掃興的樣子,
我心底也泛起澀意——擇偶如行獨木橋,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這幾日我暗中收集了不少關于周韻的消息,發(fā)現(xiàn)她有個青梅竹馬的玩伴,兩人感情甚篤。
但周老爺周全并不贊成這樁親事,覺得女兒低嫁了,滿腹心思想讓女兒嫁入高門。于是,
在我收到另一則消息的當天晚上,約上了二哥去香滿居聽曲喝茶。
小慈早按吩咐包下臨窗雅間,隔壁周韻正在跟情郎幽會。夜幕沉沉,香滿居內(nèi)熱火朝天。
“妹妹今日怎有這等閑情?”我為他斟茶的手一頓,道:“約哥哥喝茶還需要理由?
”隨后佯裝慍怒地瞥他一眼?!笆嵌缯f錯話了,妹妹別惱?!彼琶A身,拍了拍我的手,
眼眸里盛滿討好,這副無措的樣子,忽而令我想起上一世他跪在周府門前求見的模樣,
指甲嵌入掌心才壓下翻涌的情緒?!扒平o你緊張的?!蔽覍λ麥赝褚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