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撿我回來,不會就圖我這張臉吧?"寧鈺濕漉漉地趴在河灘上,睫毛還滴著水。
我蹲著擰他衣角的水,理直氣壯:"不然呢?你當(dāng)我家缺祖宗伺候?"他忽然抓住我手腕,
眼底像藏了鉤子:"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如何?""五百兩!"我伸出巴掌,"現(xiàn)銀!
"他笑得更深了,指腹摩挲我掌心:"人財兩得,娘子不虧。"后來我才知道,
這廝早算準(zhǔn)了——他寧鈺要的,從來都是連本帶利。
1 河邊撿個貴公子我在河邊洗衣時撿了個男人。那日春光明媚,我抱著木盆蹲在溪邊,
正與一件頑固的污漬作斗爭。忽然聽見上游傳來"撲通"一聲,抬頭望去,
只見一個人影順流而下。"哎喲我的娘!"我丟下?lián)v衣杵,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進(jìn)淺灘。
水流湍急,那人影沉沉浮浮,眼看就要錯過我這段平緩的河灣。我顧不得裙擺被浸濕,
猛地往前一撲,抓住了那人的衣領(lǐng)。拽到岸邊一看,竟是個年輕男子,面如冠玉,唇若涂朱,
雖雙目緊閉,卻掩不住一身貴氣。"死了沒?"我探了探他的鼻息,
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手指。再看他身上,錦緞衣裳被樹枝劃破幾處,
腰間一塊羊脂玉佩半露不露,一看就價值不菲。我頓時動了心思——救了他,
說不定能得些謝禮。"算你走運(yùn),遇到我沈金金。"我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家,
丟在了我那張吱呀作響的木床上。我爹早逝,家里就剩我和一個老仆劉媽。
劉媽見我拖回個濕漉漉的男人,嚇得直念佛。"小姐啊,這來路不明的人,
萬一是個歹人...""歹人長這樣?"我扒開那男子的衣領(lǐng),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
"您看看這皮相,這身段,歹人堆里能養(yǎng)出這樣的?"劉媽無言以對,
只好幫我一起給他換干衣服。脫到里衣時,我忍不住多瞄了幾眼——嘖嘖,這胸肌,這腰線,
比王員外家請的那個西域舞男還養(yǎng)眼。2 以身相許的玩笑我正盤算著能討多少謝禮,
床上的人忽然咳嗽起來,長睫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漆黑如墨,
卻又亮若星辰,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時自帶三分風(fēng)流。"姑娘..."他聲音沙啞,
卻意外地好聽,"是您救了我?"我立刻挺直腰板:"正是。你從上游漂下來,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早就喂魚去了。"他掙扎著要起身行禮,被我按了回去:"別急著謝,
先把話說清楚。你是誰?怎么落水的?家住何處?""在下寧鈺,是寧家商行的少東家。
"他苦笑道,"昨日押貨途經(jīng)黑風(fēng)嶺,遇上山匪,隨從們死的死散的散,我跳河逃生,
也不知漂了多遠(yuǎn)。"寧家商行?我心頭一跳。那可是江南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商號,
據(jù)說寧家的銀子堆起來比棲霞山還高。我眼珠一轉(zhuǎn),
故作關(guān)切道:"寧公子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只是你這身子還需調(diào)養(yǎng),
不如先在我這兒將養(yǎng)幾日?"寧鈺微微一笑,那笑容晃得我眼花:"多謝姑娘美意。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在下...""以身相許?"我脫口而出,
隨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沈金金啊沈金金,你這貪財好色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沒想到寧鈺不惱反笑,眼尾彎成好看的弧度:"姑娘若是不嫌棄,在下求之不得。
"我一時語塞,臉頰發(fā)燙。劉媽在一旁直咳嗽,我這才回過神來:"寧公子說笑了。
你先歇著,我去熬藥。"逃也似地沖出房門,我捂著怦怦直跳的心口。乖乖,
這男人太危險了,三言兩語就撩得我心神不寧。不過...要是真能從他身上撈一筆,
我沈金金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3 寧鈺的真心告白接下來的日子,寧鈺果真在我家住下了。
他傷得不重,三天就能下床活動,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沈姑娘,
這是今早我在后山摘的野果,甜得很,你嘗嘗?""金金,你洗衣太費(fèi)力,
我讓人從城里帶了臺新式浣衣機(jī)來。""娘子,你看這匹云錦可喜歡?
我見顏色襯你..."不過半月功夫,他對我的稱呼就從"沈姑娘"變成了"金金",
最后干脆喊起了"娘子"。更可怕的是,我居然漸漸習(xí)慣了,
甚至開始期待他每天變著花樣送來的小禮物。"寧公子,"某天我終于忍不住了,
"你的傷早好了,為何還不回家?"彼時他正在幫我晾衣服,聞言停下動作,
陽光下他的側(cè)臉線條格外分明:"我在等。""等什么?""等你答應(yīng)嫁給我。"他轉(zhuǎn)過身,
眼神真摯得讓我心慌,"金金,我是認(rèn)真的。那日說要以身相許,絕非戲言。
"我手里的衣架"啪嗒"掉在地上:"你...你知道我家什么情況嗎?我爹是個窮秀才,
早死了,家里就剩點(diǎn)薄田,我連嫁妝都湊不齊...""我不在乎。"他向前一步,
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飄過來,"我在乎的是你。
""可我們門不當(dāng)戶不對...""寧家祖上也是白手起家。"他又逼近一步,
我后背抵上了晾衣繩,"我娘那邊我會處理,你只需告訴我,你可愿意?"我抬頭看他,
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給他整個人鍍了層金邊。那雙眼睛里盛滿了我看不懂的情緒,
卻奇異地讓我安心。"我...我得考慮考慮..."我弱弱地說,
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個潑辣的沈金金。寧鈺笑了,
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正是當(dāng)初我見他時掛在腰間的那塊。"這是我寧家傳家玉佩,
向來只給當(dāng)家主母。"他拉起我的手,將玉佩放入我掌心,"你先收著,
等考慮好了再告訴我答案。"玉佩觸手生溫,上面精細(xì)地雕著一對比目魚。
我鬼使神差地握緊了它。那天傍晚,寧鈺不知從哪弄來一桌酒菜,硬拉著我去河邊野餐。
晚霞滿天時,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支金簪,輕輕插在我發(fā)間。"真好看。"他低聲說,
手指若有若無地擦過我的耳垂。我心跳如鼓,借著酒勁湊上去親了他的臉頰。寧鈺愣住了,
隨即眼中燃起一簇火苗,扣住我的后腦勺,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吻住了我的唇。夕陽西下,
我們的影子在河灘上融為一體。那一刻,我昏頭昏腦地想:去他的門當(dāng)戶對,
這男人我要定了!4 意外的懷孕寧鈺在我家住到第六十天時,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月事遲了五六天。那天清晨,我蹲在院子里干嘔,把昨晚吃的魚吐了個干凈。
劉媽拍著我的背,突然說:"小姐,您這癥狀...莫不是有了?"我渾身一僵,
連嘔吐都忘了:"有...有什么?"劉媽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的肚子。
我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腦子里嗡嗡作響。寧鈺恰好從集市回來,
手里拎著一包蜜餞:"金金,我給你買了——你怎么了?臉色這么白?""沒事!
"我?guī)缀跏翘饋恚瑩屵^他手里的蜜餞就往屋里跑,"我有點(diǎn)頭暈,去躺會兒!"關(guān)上門,
我癱坐在床上,手不自覺地摸上肚子。這里...真的有個孩子?我和寧鈺的孩子?
一種奇異的溫暖從心底升起,緊接著又被恐懼淹沒。寧鈺知道會怎么想?他娘會同意嗎?
我這樣的家境,能給寧家的孩子什么?那天晚上,我輾轉(zhuǎn)難眠。寧鈺從背后摟著我,
呼吸平穩(wěn)。5 寧家的真相月光下,我偷偷打量他的側(cè)顏——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
唇角微微上揚(yáng),像是在做什么美夢。我輕輕拿開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劉媽,"我搖醒熟睡的老仆,"明天一早,陪我去趟縣城。""小姐?
這么晚了——""我要去打聽打聽寧家的事。"劉媽嘆了口氣,沒再多問。第二天,
我們起了個大早,趕在寧鈺醒來前就出了門。縣城離我們村有十里路,走到時已是日上三竿。
"寧家商行???"茶館老板聽我打聽,立刻來了精神,"那可是咱們江南首富!
不過最近聽說出了點(diǎn)事——少東家一個月前押貨遇襲,至今下落不明,
寧老夫人懸賞千兩尋人呢!"我手里的茶杯差點(diǎn)掉在地上。寧鈺...沒告訴家里他在這兒?
"這寧老夫人什么脾性?"劉媽替我問道。老板壓低聲音:"厲害著呢!
守寡二十年把寧家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最看重門第規(guī)矩。聽說早給少東家相好了親事,
是京城戶部侍郎的千金..."我越聽心越沉。離開茶館時,
劉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小姐,您打算怎么辦?"我咬著嘴唇?jīng)]說話。
肚子里可能有個孩子,孩子的爹是寧家少東家,
而他娘絕不可能接受我這樣的媳婦...6 寧老夫人的條件回到村里時,
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寧鈺站在院門口張望。見到我,他快步迎上來:"去哪兒了?我擔(dān)心死了。
"他眼里的關(guān)切不似作假,我心里一酸,強(qiáng)笑道:"去縣城買了點(diǎn)東西。
"寧鈺的目光落在我空著的手上,又移回我臉上,若有所思。那晚,他格外溫柔,
一遍遍吻我的額頭,卻破天荒地沒有進(jìn)一步動作。我假裝睡著,
聽見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金金,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要相信我,好嗎?"我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很快起身出了門。透過窗紙,我看見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三天后,我的猜測被證實了——村里的老郎中確診我有了身孕。"恭喜小姐,
差不多一個多月了。"老郎中笑瞇瞇地說,
"老夫開幾副安胎藥..."我魂不守舍地回到家,發(fā)現(xiàn)院子里停著一頂華麗的轎子,
四個衣著光鮮的仆人立在兩側(cè)。屋里傳來寧鈺激動的聲音:"娘!您怎么能——""閉嘴!
"一個冷厲的女聲打斷他,"為了個鄉(xiāng)下丫頭,連家都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家里亂成什么樣了?"我僵在門口,進(jìn)退兩難。"沈姑娘既然回來了,就進(jìn)來吧。
"那女聲忽然道。我硬著頭皮推開門,只見堂上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
眉眼與寧鈺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凌厲。寧鈺站在一旁,臉色難看。"你就是沈金金?
"寧老夫人上下打量我,目光如刀,"模樣倒還周正。""娘!"寧鈺警告地喊了一聲。
寧老夫人不理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放在桌上:"沈姑娘,這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我的心猛地一跳,眼睛不受控制地黏在那張銀票上。五百兩!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拿上它,離開我兒子。"寧老夫人一字一頓地說,
"寧家不可能娶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做少奶奶。"我抬頭看向?qū)庘?,他臉色鐵青,
拳頭攥得發(fā)白:"金金,別聽她的。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做主?"寧老夫人冷笑,
"你忘了寧家現(xiàn)在什么處境?沒有李侍郎的支持,我們北邊的商路就全斷了!
"我耳朵嗡嗡作響,手不自覺地摸上肚子。
五百兩...和寧鈺...還有肚子里的孩子..."我需要...考慮一下。
"我啞著嗓子說。寧老夫人似乎早料到這反應(yīng),起身道:"我給你三天時間。鈺兒,
現(xiàn)在立刻跟我回家,你爹的祭日快到了,你這個嫡長子不在像什么話!"寧鈺被強(qiáng)行帶走了。
臨走前,他塞給我一張字條,眼神堅定:"等我。"入夜,我展開字條,
上面只有一行字:"三日后子時,河邊老槐樹下見。必不負(fù)卿。"我把字條貼在胸口,
眼淚無聲地流下來。7 帶著孩子逃離那一晚,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五百兩銀票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寧鈺的字條被我攥在手里揉皺又展平。
肚子里的孩子還感覺不到,卻已經(jīng)成了我最大的牽掛。"劉媽,"天蒙蒙亮?xí)r,我搖醒老仆,
"如果我?guī)е灏賰呻x開,是不是很沒良心?"劉媽睡眼惺忪:"小姐,您心里有寧公子嗎?
"我愣住了。有嗎?當(dāng)然有。從他每天變著花樣討我歡心開始,從他認(rèn)真說要娶我開始,
從他叫我"娘子"我開始偷偷心動開始..."那您肚子里有寧公子的孩子嗎?
"我猛地抬頭:"有??!"我咬著嘴唇:"可寧老夫人絕不會接受我。就算寧鈺現(xiàn)在喜歡我,
以后呢?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我在寧家怎么立足?孩子又該怎么辦?""那小姐打算怎么辦?
"我看著窗外的啟明星,突然做了決定:"五百兩我拿著,孩子我留著。""小姐!
"劉媽驚呼。"寧鈺是好,可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抹了把臉,聲音哽咽,
"但孩子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8 年的隱姓埋名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了簡單行李,
給寧鈺留了封信:"五百兩我收了,從此兩不相欠。勿尋。"寫完后,我又覺得太絕情,
揉掉重寫:"鈺郎,你我本非良配。銀票我收下當(dāng)補(bǔ)償,愿你娶得貴女,前程似錦。
"還是不滿意。最后我只寫了六個字:"我走了,別找我。
"我把信和寧家傳家玉佩一起放在枕頭上,趁著天沒亮,帶著劉媽和五百兩銀票,
悄悄離開了村子。我們一路向北,走了三天,在一個叫青林縣的小城住下。
我用一百兩買了間臨街的小院,又拿出五十兩置辦了些貨物,開了間雜貨鋪。兩個月后,
肚子開始顯懷。我對外宣稱是個寡婦,丈夫病死了??h城人淳樸,沒人多問。
(此時懷孕三個月)懷孕六個月時,我聽來店里買東西的客商說,寧家少東家大婚,
娶了京城李侍郎的千金,排場極大。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哭濕了枕頭。第二天起來,
眼睛腫得像桃子,卻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這樣也好,我告訴自己。五百兩加一個孩子,
這買賣不虧。孩子出生在一個雪夜。接生婆把他抱給我看時,
我精疲力盡卻滿心歡喜:"就叫小寶吧,沈小寶。"小寶眉眼像極了寧鈺,
特別是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每次看他,我都既甜蜜又心酸。雜貨鋪生意不錯,
加上我精打細(xì)算,五百兩變成了七百兩。小寶三歲時,我把雜貨鋪改成了小酒館,
生意更紅火了。9 小寶的疑問青林縣最熱鬧的街角有家"金記酒館",
老板娘沈金金是個年輕寡婦,帶著四歲的兒子沈小寶。"娘!我?guī)湍悴磷雷樱?小寶踮著腳,
拿著比他胳膊還長的抹布,在桌面上劃拉來劃拉去。"乖寶,擦完這桌就去后院背詩,
昨天教你的《憫農(nóng)》記住了沒?"我一邊給客人打酒,一邊回頭叮囑。"記住了!
'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小寶搖頭晃腦地背了兩句,又湊過來小聲問,"娘,
我爹真的病死了嗎?"我的手一抖,酒灑出來幾滴。自從小寶會說話,
這個問題就時不時冒出來。街坊鄰居的孩子都有爹,就他沒有。"是啊,娘不是告訴過你嗎?
"我扯出個笑容,用圍裙擦了擦手,"快去背詩,背好了給你做糖糕吃。
"小寶歡呼著跑開了。我望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陣酸澀。這孩子越長越像寧鈺,
特別是那雙眼睛,黑亮黑亮的,看人時總帶著幾分狡黠。五年了。我?guī)蚺苈窌r,
怎么也想不到會一個人把孩子拉扯這么大。好在酒館生意不錯,加上劉媽幫襯,
日子雖不富裕,卻也溫馨。"老板娘,結(jié)賬!"一桌客人喊道。"來啦!"我甩開思緒,
笑著迎上去。打烊時已是月上柳梢。我抱著熟睡的小寶回到后院臥房,輕輕把他放在小床上。
月光透過窗紙,照在他肉嘟嘟的小臉上。我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掖好被角。
"寧鈺要是見到你,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我喃喃自語,隨即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