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沒有回家的A樓住戶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飯。飯桌前一共只來了九個人,
卻擺了十一副碗筷。請我們來的張姐紅著眼拿起筷子。突然,
她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你們往墻上看吧!」1.張姐是A樓新搬來不到半年的住戶。
雖然只搬來半年。但卻是出了名的熱心腸,老好人,逢人也都會笑嘻嘻地打招呼。
樓里的住戶家里有事的話,第一時間都會去找她幫忙。除夕夜當(dāng)晚。
張姐請了樓里幾個沒回家的住戶去她家里熱鬧熱鬧,一起過個年夜吃個飯。于是,
我們便拉了一個臨時群聊。1304的夫妻吳春劉.梅一進(jìn)群,就開始發(fā)消息起哄?!笍埥?,
今晚什么菜?。 埂肝依掀诺淖炜傻罅?,就喜歡吃些鮑.魚龍蝦魚子松露,對了,
她還有些忌口的,我待會給你發(fā)個單子過去!」過了幾秒,
1304的丈夫就發(fā)了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菜品的圖片到群里。圖片很長,
手指頭劃拉幾秒才能看見頭。我打開一看。這哪兒是他老婆忌口的食物。
擺明了是這倆夫妻不愿吃普通的家常菜。隨后,1303的丁開也在群里跟著起哄。
「去張姐家過年,能不能拿紅包??!」「咱也不要太多,討個吉利就行!」
丁開是個待家無業(yè)的,平時就愛蹭點(diǎn)別人的小便宜。三十好幾了,還得靠父母幫持。
有時候父母不給錢了,他還找張姐借過。當(dāng)然,這也是我從街坊鄰居那兒聽來的八卦,
現(xiàn)在一看,十有八.九也是真事?!负茫抑懒??!钩龊跻饬系模瑥埥銢]有反駁,
反而在群里發(fā)了一張笑嘻嘻的喜慶表情包。見這么過分的要求她都答應(yīng)了。
群里的另外幾個人也都紛紛跟著提起了要求。有的要龍蝦,有的要茅臺,
有的要吃魚翅佛跳墻。無一例外。張姐都樂呵呵地應(yīng)下了。除夕夜當(dāng)晚,
因?yàn)橐峤粚W(xué)校要求的論文。我是最后一個趕到張姐家的。
只見她家門正中貼了一張破破舊舊的倒福,不起眼的角落邊卻插了幾束白色的花,
花上蒙了一層灰色粉塵。沒等我細(xì)想,屋里的吵鬧聲就把我吸引了過去。一進(jìn)門,
便能看見1304的吳春正大剌剌地敞著啤酒肚,高聲吐著醉話。眾人圍著飯桌。
那滿桌的菜差點(diǎn)讓我驚掉了下巴。群里人說的菜,提的要求。張姐全都做了出來。
小小的紅木飯桌上,那菜盤子一個壘著一個,龍蝦混著鮑.魚,紅酒泡著海參,
中間還有一口沸騰著的鐵鍋,鐵鍋里的湯水不停地往外冒泡。散發(fā)出一股一股鮮甜的肉香味。
廚房的門咔嚓一聲打開了。張姐拖著圍裙擦著手,從里頭走了出來。見到我,
就從兜里掏出了個紅包,往我懷里塞來。那紅包沉甸甸的。我一開,里頭是紅票子,不用數(shù),
也能看出至少七八張?!负眠郑《紒睚R咯!」張姐樂了,嘴角一勾,
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知為何。此刻看著張姐的這張笑臉,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2.張姐熱情地招呼著讓我坐下。又折身回廚房端菜。我打開迷你攝像頭,
把它架在飯桌邊上,打算記錄一下今年特別的除夕夜團(tuán)圓飯。「都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
咱這些苦命人過個年也忙得沒法回家,要不是來張姐這熱鬧啊,待在家里哪有過年的味兒?。?/p>
」劉.梅一邊夸著,一邊轉(zhuǎn)身和這滿桌的菜拍起了合照。而一旁的丁開。
正美滋滋地點(diǎn)著懷里的紅包。似乎他那包,還格外的大。還沒等張姐出來坐下。
1404陳家的小孫子就直接抓起了面前的燒雞啃了起來。「陳姨,人家張姐都還沒動筷呢,
你家這孩子可真沒教養(yǎng)!」劉.梅放下了手機(jī),瞪了一眼滿嘴是雞油的小孫子。
嫌棄地把燒雞的空盤子往側(cè)邊推了推?!感『⒆娱L身體,這飯晚吃一點(diǎn)都不行,
瞧你們夫妻倆結(jié)了四五年的婚了,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這身子一看就是不行!」
陳姨不是個軟脾氣,語氣刻薄,嘴就快歪到耳根后頭?!改氵@老婆娘,別瞎說!」
吳春自然是圍護(hù)自家老婆的。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后,還是張姐端著菜出來后,
出面敬了酒。這才勸好了架。「小沈??!你又錄東西吶!」突然,
張姐轉(zhuǎn)過頭來瞥到了我放在桌上的支架。表情似乎有些奇怪?!膏?,我習(xí)慣了張姐,
就是隨便記錄一下生活?!贡凰请p眼睛盯著。我總覺得有些不太自在。于是終止了錄制,
把攝像和支架給收回了包里。這頓年夜飯。除了吳春座位旁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木票暋?/p>
大家都吃得一聲不吭。為了緩和氣氛,
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語的李俊洋開口問了一嘴:「對了張姐,你家老伴和娃娃呢?」
1301的張姐家,其實(shí)還有個瘸腿的老伴和一個女娃娃。她老伴腿腳不行,很少出門,
她那孫女剛生出來就被丟去給張姐照顧的,聽說年紀(jì)不大,但得了病也不怎么出門。所以,
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是她一人張羅的。面對李俊洋的問話。張姐并沒有立刻回答。
她低著頭,幾乎快把整張臉都埋進(jìn)了陰影當(dāng)中。這時我才看清。不過才一周沒見到,
張姐原本那一頭還算烏黑亮麗的長發(fā),居然從頭頂開始白了大半。「對啊小張,
你家的孫女呢,我還想著帶著小寶來能有個伴兒和他一起耍。」
陳姨摸著身邊小孫子的頭笑道:「我們家小寶可喜歡和那個小女娃玩兒!是不?」
那小孫子的頭整個埋在碗里,只顧著自己吭哧吭哧地吃個不停。
一旁的吳春一口喝光了手里的茅臺。隨意扯了大半包紙巾擦了擦嘴角。
「你們咋哪壺不開提哪壺??!前兩天張姐不在家不就是去辦喪事了嗎?
你們不會說話就專心吃吧!」吳春似乎喝大了,醉醺醺地歪著嘴。
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響。這事,其他人還真不知道?!肝覀儭覀兡闹?,
再說又不是我提的,是他……」陳姨瞥了一眼李俊洋。李俊洋被盯得尷尬極了,
紅著臉低下了腦袋。提到了這事,張姐依舊沒說話。
而是繼續(xù)地給飯桌上的空酒杯里倒著酒水。直到,
住在1402的住戶阿南突然發(fā)問:「既然這樣,今晚不是只有九個人嗎?張姐,
你為什么要擺十一副碗筷?」3.話音剛落,大家才發(fā)現(xiàn)。
飯桌上確實(shí)多出了兩副一直沒人用的空碗筷。那副空碗筷擺放的樣子也奇怪。
一雙筷子拆開放,一只擱在空碗的左邊,一只擱在空碗的右邊。張姐依舊沉默著。
給吳春續(xù)完茅臺后,她繞到了那兩個空碗面前,神情怪異地掃視了飯桌一圈。
嘴里碎碎叨叨念起了什么。接著,她拿起了兩幅紅色的長筷。
用手將長筷分別豎著放在了兩個空碗的正中間。奇怪的是。碗里分明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東西。
那兩雙紅色的筷子,居然在張姐松手之后就這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亓⒃诹丝胀氲闹虚g。
像是被什么東西固定在了碗底。這一幕,看呆了飯桌旁的所有人?!高@……這,這是叫魂!」
突然,李俊洋臉色大白地喊了出來。他滿臉驚恐,右手顫顫巍巍地扶起眼前滑落的黑框眼鏡,
「胡說什么!叫什么魂,大過年的別整這些晦氣的?!箘?梅瞪了一眼李俊洋。
似乎對他所說的話嗤之以鼻。吳春酒勁上來了,罵罵咧咧地抬起手,
朝那兩雙憑空立起的筷子揮打了過去。「他媽的,搞什么鬼!」就在他的手掌接觸木筷瞬間,
一股青煙騰出。吳春慘叫一聲。他迅速抽回了手,滾到了地上,仔細(xì)一看,
他的手心像是被兩根燒紅了的木棍擊打過一般,被留下了兩道焦黑的傷痕。此刻,
仍舊往外冒著煙氣,伴著一股淡淡的焦臭味。這一幕把我們都嚇傻了?!复焊?!」
劉.梅丟下筷子,哭著撲了上去。而一旁的阿南似乎也很焦急。她欲起身,
卻又在環(huán)顧一圈后,悻悻地坐了回去??伤恢?/p>
剛才自己的那副模樣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阿南是個漂亮女人,身材好皮膚白,
年紀(jì)不到三十。今年夏天才搬來的。和丁開一樣。她好像也沒有正經(jīng)工作。
但永遠(yuǎn)也不缺錢花。下一秒,沉默已久的張姐終于抬起頭出了聲。只見,
她的臉色變得異常陰沉蒼白。鼻孔處還殘留著淡淡的血痕?!改銈兺鶋ι峡窗?!」
「桌上空著的碗筷,是給我家老伴和妞妞準(zhǔn)備的??!」我們齊刷刷往墻上看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墻上突然多了兩張黑白照片。
照片是一個頭發(fā)發(fā)白的老漢和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正在笑著的小女孩。突然,
張姐望向門口笑了起來。那聲音,怪異刺耳。一邊笑著,
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白色的大米,便朝門口走去。手里的大米一顆一顆地落到地上。
直到。她停在了家門口。「欸,要來咯……」4.這一刻,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無比。
大家都縮在了一起,警惕地盯著那扇大門。吳春則趴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吐特吐著。
似乎要把整個胃都給嘔出來一樣。那臟污的穢物散發(fā)著一股股腐臭又葷腥的氣味。
可沒人敢抱怨,沒人敢發(fā)出一點(diǎn)點(diǎn)的聲響,甚至連平時碎嘴多話的劉.梅,
此刻都緊緊地閉上了嘴?!概榕榕椤归T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張姐笑著。最后一把米撒下,就伸手要去凱文?!竿饷娴?,
會不會是……」劉.梅啜泣著,因?yàn)樘^害怕,便把后半句話給吞進(jìn)了肚子里。
敲門聲越來越快,門外的……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張姐的手握上了門把,輕輕扭.動,
咔擦一響。屋門便被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走廊上昏黃的光透了進(jìn)來,伴著一陣陰冷的風(fēng),
灌進(jìn)了客廳,吹起了我們身邊的窗簾?!肝也幌胨馈也幌搿帕宋遥 ?/p>
劉.梅最先繃不住了。扯著吳春的手,崩潰地大哭了起來。吳春沒有安慰,
而是出乎意料地反手一個巴掌把她打倒在地,嘴里還嘟嘟囔囔的,好像在咒罵著什么。
「臭婆娘!把你的嘴閉上,當(dāng)時……老子還不都是為了你!」「春哥,別……」阿南伸了手,
把幾乎已經(jīng)進(jìn)入暴怒狀態(tài)的吳春攔下。被阿南這樣一扯。吳春的氣便立刻泄了。當(dāng)下,
那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對勁。但此刻,已經(jīng)沒人在乎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保持高度警惕。目光一刻不敢離開大門?!附K于送到了?!?/p>
張姐朝門口彎了彎腰,便笑著轉(zhuǎn)過了身。只見她手里捧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
木盒子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原來,只是普通的腌肉罷了。
門口的快遞員拿著張姐塞去的紅包,道了一聲謝謝,提起地上的包便匆匆離開了。
「我就說嘛,你們都在大驚小怪什么啊!」陳姨的臉?biāo)查g恢復(fù)了一絲血色,
抱著懷里的小孫子干笑了兩聲??杀娙诉€是不敢靠近飯桌?!高@些腌肉,味道很好呢!」
張姐自顧自地坐回了原位,拿起筷子,攪拌著木盒里的暗紅色的腌肉?!笇α耍?,
我想起了家里還燉著雞湯呢,我得帶著小寶回去了。」「??!老公,
家里的旺財(cái)今天還沒喂呢!咱們也快點(diǎn)回去吧!」「嗯嗯,我也是。」……雖然虛驚一場。
但對著那兩張黑白遺照和兩只奇怪的立筷空碗。這頓年夜飯沒人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吃下去,
所有人都繞開了桌子,朝門的方向走去??蛇€沒走出幾步。身后就傳來了張姐幽幽的聲音。
「我好不容易準(zhǔn)備的年夜飯,吃完了才能走哦!」張姐站了起來,抬起了晃動著鑰匙的左手。
片刻后。那鑰匙便掉進(jìn)了沸騰的熱鍋里頭去了。頓時,熱油四濺。那沸騰冒泡的油水表面,
似乎有什么白花花的東西浮了上來。所有人定睛一看。那浮起的東西竟像極了人類的牙齒。
5.「哦……終于找到了,原來掉在了這里?!箯埥阏f著。伸手扯開了嘴唇,
滿嘴的白牙已經(jīng)不見了。她拿起漏勺,漫不經(jīng)心地在熱鍋里攪和著,很快,
便把那白花花的牙齒給撈了起來。。里頭的,居然是一副假牙。不顧假牙上紅色的油漬,
她隨手就給戴進(jìn)了嘴里。突然,她轉(zhuǎn)過了頭??聪蛭覀?。沖著門口的方向又一次咧開了嘴。
那紅白摻半的假牙似乎撐滿了她的整個口腔,臉頰旁鼓起了不和諧的形狀,
臉上的麻痕也被撐了開來。「快,快開門??!」劉.梅兩腿都在哆嗦,壓著聲音沖外喊著。
「該死!門被鎖住了!」李俊洋雙手死死地扭著門把,劇烈地晃動著身子,急得滿頭大汗。
見門還是開不了。吳春皺著臉一把推開了身前的李俊洋,用腳狠狠地往門把手上猛踹了幾下。
這一踢。門沒打開,反而是吳春自個兒折到了小腿腿骨,整個人狼狽地摔在地上嗷嗷叫。
那一剎,吳春捧著右腿的動作一僵。兩只盯著門縫的眼睛瞬間瞪得又圓又紅。
好像是透過那條窄窄的縫隙,看見了什么非常驚悚的東西?!秆?!有血流進(jìn)來了!」
地上的吳春尖叫著。忘卻了腿上的疼痛,飛快地從地上躥起。眾人低頭查看的瞬間,
一股血流突然噴濺而出,每個人都被濺了滿滿一身。正當(dāng)我們回身就要逃跑時。
張姐已經(jīng)舉著菜刀站在了玄關(guān)口處,堵住了我們的退路。她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手里的菜刀。
幽幽說道:「都要走了?可這頓年夜飯,才剛剛開始啊?!顾蛑例X上沾著的肉塊。
一步步朝我們靠近。身后的燈光滋滋滋地閃爍了幾下,忽然發(fā)紅。
紅光映在墻上那兩張?jiān)幃惖暮诎走z照上。猛然一看。原本面無表情的兩張臉,此刻,
嘴角卻微微翹起,兩雙泛著紅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瞪向人群。而黑白遺照之下。
兩只白色的蠟燭突然憑空自燃。像是發(fā)怒一般,火燭拼命地晃動著身子。更可怕的是,
那燭火不是紅色的。而是綠的。身后的李俊洋突然開始大口喘著氣。他的聲音,
從后頭弱弱地傳出。「據(jù)說……據(jù)說燭火變成綠色的,就是有不干凈的東西在附近游蕩……」
李俊洋似乎非常懂這些邪門的東西。聽他這么一解釋。更沒人敢靠近那張飯桌了。
所有人的都拼命地往門口縮著?!付笺对谶@里干什么,坐回去啊,菜不是你們點(diǎn)的嗎?
紅包也是小丁你要的,酒也都是老吳你喜歡的啊,你們的要求我不都滿足了嗎?」
「不全部接受吃完的話,很浪費(fèi)的啊……」張姐歪了歪頭。把手里的菜刀擱到一旁。
往墻邊退了一步,示意我們快些坐回去。「從現(xiàn)在開始,離開座位的人,都會死!」
6.「大過年的,別開這種玩笑了!」「張姐,別逗我們了……」「是啊!張姐,
我家是真的有事,小寶還在長身體,十點(diǎn)前必須得上床睡覺?!共徽摫娙嗽趺凑f。
張姐都沒有再回應(yīng),只是僵硬地轉(zhuǎn)過腦袋。望向飯桌。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發(fā)現(xiàn)放著空碗的桌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坐上了兩個人。那兩人佝僂著背,背對著門口。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兩人突然搖晃起了身子,發(fā)出了吱呀吱呀的怪異聲響。
「家里好不容易來這么多客人??!」「我家老頭和妞妞,也很喜歡熱鬧呢?!埂刚婧冒?!」
張姐咯咯咯地笑著。我身旁的李俊洋似乎被嚇慘了,大吼了一聲有鬼,就徑直往廁所沖去。
下一秒。廁所里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緊接著,就是一陣叮叮哐哐的重物砸地聲。
一大片血水飛濺到了廁所的玻璃門上。玻璃門被風(fēng)緩緩吹開,
只見李俊洋歪扭著身子倒在地上抽搐著,那張臉沾滿了鮮血,猙獰地望著天花板。他的胸口,
似乎被什么東西掏走了血肉。周圍,是滿地的瓶瓶罐罐。沒過多久。
還在掙扎的李俊洋就沒了動靜?!覆幌胨赖木妥厝?!」張姐面無表情地警告著我們,
剛才還算溫和的語氣現(xiàn)在變得強(qiáng)硬許多。那雙枯如樹皮的手靠在桌上,
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木桌。站在最前方的吳春劉.梅已經(jīng)被嚇得臉色發(fā)白兩腿發(fā)軟,
兩人最先聽話地坐回了原位,緊接著,陳姨也抱著懷里的小孫子,顫顫巍巍地挪了回去。
所有人都落座了。每個人的表情,都難看得不成樣子。廁所的門依舊大敞著。只要轉(zhuǎn)過眼,
就能看見地上死狀凄慘的李俊洋。我的目光盡力避開廁所的方向,
緊張地瞥了一眼張姐身旁一黑一白的身影,這才發(fā)現(xiàn)是兩個紙?jiān)牡壬砑埲?。剛才的晃動?/p>
也只是因?yàn)楹暇o的窗口吹進(jìn)來的風(fēng)。張姐起身,貼心地將廁所的門合上。天花板上的燈。
又頻閃了起來,紅光不停地閃爍著,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配著那兩盞幽綠的燭蠟。
整個客廳詭異無比。啪嚓一聲之后??蛷d里短暫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但沒多過十幾秒,
電路便恢復(fù)了。飯桌前。張姐正一臉欣慰忙碌地給兩個紙人面前的空碗添菜。
沒有人敢動筷子。所有人都沉浸在剛才李俊洋死亡的恐懼和震驚之中。
就連陳姨懷里貪吃的小孫子,此刻也顫抖著身子把頭埋進(jìn)了他奶奶的懷里?!搞吨鍪裁??
動筷子啊。」張姐忙活完了。又恢復(fù)了一臉的嬉笑?!竸?!動!」丁開先打破了沉默。
沒心沒肺地又夾起了一塊龍蝦腿,往自己嘴里塞去??上乱幻?。他臉色一變,
從嘴里拉扯出了一張濕黏的白紙。等他把白紙放在桌上一攤。眾人才發(fā)現(xiàn)。那白紙外形圓潤,
中呈方正,分明就是遇喪事才會用的冥幣。而這張冥幣的一角,已經(jīng)進(jìn)了丁開的肚子了。
7.「什么破東西?」丁開還沒看出來。揪起那張破碎的白色冥幣擺弄起來。
直到眾人在一旁提醒。他才一臉晦氣地把手里的東西丟了?!笍埥恪氵@啥意思。」
丁開雖然貪財(cái),但還不至于連死人的財(cái)都要斂。他臉色蒼白地看向張姐。可張姐此刻的表情,
卻透著一絲令人生懼的詭異?!覆皇且t包嗎?這才是我給你包的紅包呀!」
這冥幣……是張姐故意放的!丁開搖了搖頭,從懷里掏出那封寫著吉字的紅包晃了晃。
「別鬧我了姐!」「你打開看看吧,看看里頭裝的都是什么。」張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丁開嘖了嘖嘴。低頭拆開了紅包。這一打開才發(fā)現(xiàn),剛才那一疊百元大鈔,
居然全都成了天地銀行!「這!這咋回事?」見他手里的那疊變成了冥幣。
其他人也跟著拆了紅包。無一例外,所有人的情況都是一樣的。而李俊洋座位上的那一包,
阿南替他拆開的瞬間,那冥幣便自燃了起來,瞬間在眾人面前化為了青煙塵灰。
「這是燒去給小李的,希望他在下頭過個好年。」張姐笑得陰惻惻的。眾人臉色煞白,
面面相覷,似乎都在想著該怎么趕緊逃出去。而這時。丁開卻突然梗著脖子站了起來。
「張姐,我丁開活了三十多年,從來不信這玩意兒,
你是不是和這些人合起伙兒來跟我在這裝神弄鬼來了!」「不就是順了你那幾次小錢,
至于這樣搞我嗎?」「你家這點(diǎn)兒,也只有我看得上了。」「你今天要是想我把錢吐出來,
那是不可能的,該花的錢我一分不剩下地全給花出去了?!?/p>
第一次見有偷盜的人這樣理直氣壯。我偷偷掏出了攝像頭。放在底下錄著視頻。
對面的張姐也不惱怒。只是盯著被丁開撇開的那個板凳?!感《。闱肺业?,
可不單單這點(diǎn)小錢啊?!埂改翘煜挛纾阃低登碎_過我家的門對吧,就是……那天啊,
為什么偏偏是那天呢!」她碎碎念著。丁開不再理會,狠狠地蹬了飯桌一腳。
轉(zhuǎn)身就要往門口走去時,卻像想到什么似的,熟稔地拐進(jìn)一旁的書房,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
「丁開,你要不要臉!你這叫搶了!」見丁開是去翻錢的。阿南忍不住喊了出來。書房里,
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響,接著就是丁開的咒罵聲?!敢粋€子兒都沒了,真晦氣!」
他一邊啐著嘴里的唾沫,一邊歪著嘴走了出來。憤怒的目光落在了阿南身上?!纲v女人,
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有資格來說老子?」丁開活像是一只褪去了羊皮的野獸,
完全暴露了自己兇惡的本性。逮誰都得咬一口?!竸e血口噴人!」阿南拍了拍桌子。
但那力道更像是給自己壯膽用的,拍得虛軟無力。劉.梅往阿南的方向不自然地瞥了一眼。
但沒有多說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人!想坑老子!」丁開沒搜到什么。心情更加不好。
怒容滿面地大門的方向走去,走到淌出血來的廁所門前,還故意抬腳將廁所大門踹開。
而里頭,原本躺在地上鮮血淋漓的尸體。此刻卻不翼而飛了?!咐羁⊙竽兀俊埂该髅?,
剛剛明明沒人從廁所出來吧?」「難道是,詐尸了?」眾人壓著聲兒。一個一個都屏著氣兒。
而張姐則面無波瀾地往自己碗里舀了一碗熱湯。似是要觀賞接下來即將發(fā)生的好戲。
8.「你們……你們看!我早就說過李俊洋這小子是裝的」丁開干笑了兩聲。甚至,
還邁著腳踏進(jìn)了那片血水摻雜的瓷磚地上?!咐羁⊙?!」「給老子滾出來,裝什么孫子,
老子不吃你們這一套!」盡管喊得快要破嗓子。罵得難聽極了。
但丁開漸漸顫抖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此刻內(nèi)心的恐慌。等到丁開扭頭就要走出廁所時,
兩眼突然瞄到廁所洗手臺上的鏡子。下一秒,他的身子迅速彈出了廁所。
整個人狼狽地摔在了地上。除了他,
飯桌上唯一坐在斜對著廁所的劉.梅似乎也看到了鏡子里的東西。面色瞬間蠟白。
「鏡子……鏡子里面……是李俊洋……」「他真的死了!」地上的丁開腳都站不穩(wěn)了,
整個人連摔帶爬地才跑到門口。當(dāng)他用力地踹門砸門想要離開時。被他丟在地上的紅包,
卻貼著地一路朝他挪去。等碰到丁開的腳尖時。便自己燃燒了起來。這下,
丁開徹底被嚇得腳軟貼地,連連沖門外喊著救命??沙σ埂T谶@兩層樓沒回家的。
都被張姐請來吃這頓年夜飯了,不可能有人聽見?!笀?bào)警,報(bào)警!」
丁開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jī)不見了。
「剛剛李俊洋死的時候我就打算報(bào)警了,從那個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手機(jī)不見了?!拱⒛祥_口。
這下,丁開的最后一點(diǎn)希望也破滅了。他四顧茫然。突然,撒開腿朝張姐跑來。
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掏光了兜里所有的票子拍在了張姐的手上?!笍埥悖?/p>
錢我全都給你,放我走吧,我發(fā)誓以后我絕對不再偷了!我……我明天就搬,不,
我今晚就搬走,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丁開說完。又東掏西扯,
把身上的手表項(xiàng)鏈全部解開放在了票子的一邊。張姐沒有接受他的東西。而是皺起眉頭,
略帶遺憾地說:「不是我不原諒你,是我家那兩位,你還沒討得他們的原諒,
我就算把你放走,你也還是死路一條,除非……」丁開信了張姐的話。
趕緊追問「除非……你把這些東西放到書房地上燒了,要是那香灰不落地,那就是原諒你咯!
」「我家妞妞和老頭都是善心的,不會為難你的?!箯埥銖目诖锾统黾堝X,倒進(jìn)他懷里。
香灰這種東西,怎么可能落地呢?可丁開還是捧著錢進(jìn)去了。他把紙錢一股腦倒在地上。
學(xué)著電視里超度誦念的模樣,跪在地上碎碎念叨著,希望自己能夠得到原諒?!肝以撍?,
我不該財(cái)迷心竅,不該撬門,不該偷竊!」
「但我不想死啊……求求姑奶奶好爺爺放我一條生路,我還年輕……」……說著。
他抓起口袋里的打火機(jī),顫抖著手,點(diǎn)燃了地上零散的紙錢。突然,一陣陰風(fēng)刮起。
那香灰往上撲起,直往上飛?!笟G!香灰沒落地,我沒事啦!我沒事……」話還沒說完。
書房大門被猛然揮動,徹底合上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極為恐怖的一幕。
9.從那縷青煙白塵后,走出來一個黑色的人影。人影似乎在最后一刻抱住了丁開。最后。
留給我們的,是丁開那張絕望又驚恐的正臉。嘭……書房的門被死死緊閉。
不同于在廁所死去的李俊洋。這次書房里,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周圍陷入一片死寂。
沒有人敢大聲喘氣。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扇門。二人死亡,尸體失蹤,鏡中鬼影。
此時的飯桌。不能叫做鴻門宴,更像是我們這伙人最后的斷頭飯一般。所有人,
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姐站起了身,往書房走去?!笡]被原諒啊?!?/p>
「是啊,怎么能夠原諒呢?」所有人的視線一齊聚去,既懼怕,
但又想一窺丁開最后究竟是怎樣的死狀。很可惜。書房門打開之后,
里頭半個人影都看不著了。只剩下那朦朧的白色塵埃和煙霧。和地上兩雙一大一小的腳印。
「丁開,是被帶下去了吧……剛剛的李俊洋說不定也是!」劉.梅捂著嘴低聲說著。
兩個肩膀一高一低,還在縮著脖子啜泣著?!竸?梅,你嘴巴能不能閉上幾分鐘?!?/p>
吳春似乎很煩躁。他甩掉了手里的酒杯,往劉.梅的方向瞪去。等清掃好了書房里的香灰。
張姐又坐了回來?!覆缓靡馑及「魑?,我家妞妞鼻子不好,要是聞到這滿屋子灰味兒,
一定會身體不舒服呢?!顾读硕兑路系挠嗷?。嗆得飯桌邊的眾人直打哈欠。
「小寶……今天怎么不和我家妞妞玩了?」「平時,你們不都一塊兒玩嗎?」張姐轉(zhuǎn)過了頭,
突然看向了陳姨懷里的小孫子。又朝他伸出了手?!高@是上次,你找妞妞要的玩具吧,
妞妞叫我一定要送給你?!顾龜傞_手掌。而掌心里,
是幾撮斷掉的頭發(fā)和兩根帶血的娃娃殘肢。更嚇人的是。那長著女娃娃模樣的白色紙人。
居然朝那小孫子的方向扭去了腦袋。女娃娃的臉慘白無比。兩只眼睛像是兩口深黑的坑洞。
這時,窗外又吹進(jìn)了一陣風(fēng),吹得那紙娃娃搖著腦袋吱呀吱呀地叫喚著。
10.「張姐……你做什么嚇孩子啊!」陳姨慌了。摟著小孫子的手收緊了些?!竾??」
張姐陰沉沉地冷哼了起來,把手里的斷發(fā)和殘肢丟進(jìn)了熱鍋里。「這兩撮頭發(fā),
是我家妞妞頭上掉下來的。「她死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小辮子都被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