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尊心動百年一度的修真界大典在玄天宗舉行,云霧繚繞的主峰上,
七彩霞光映照著白玉砌成的廣場。各派掌門長老依次入座,
卻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高臺主位——那里坐著當今修真界第一人,玄天宗宗主云清羽。
一襲白衣勝雪,黑發(fā)用一根玉簪隨意挽起,云清羽單手支頤,另一手輕扣扶手,
神色淡漠地俯瞰著廣場上熙攘的人群。他那雙如寒星般的眸子掃過之處,眾人無不噤聲低頭。
"藥王谷到!"唱名聲響起,廣場入口處出現(xiàn)一行人。為首的是一位白發(fā)老者,
身后跟著幾名弟子。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隊伍中間那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素白長袍裹著單薄身軀,墨發(fā)垂落肩頭,膚色如瓷般剔透。
他微微垂著眼簾,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唇角含著若有若無的淺笑,
仿佛對周遭的喧囂渾然不覺。云清羽的手指突然停住了。"那人是誰?"他的聲音很輕,
卻讓身旁的玄天宗大長老渾身一顫。大長老順著宗主的視線望去,
恍然道:"那是藥王谷的溫言白,谷主最小的親傳弟子,據(jù)說天生經(jīng)脈殘缺,無法修行,
但在丹道一途天賦異稟。"云清羽沒有回應(yīng),目光卻牢牢鎖在那輪椅上的身影上。
廣場上人聲鼎沸,各色光華流轉(zhuǎn),可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那一抹素白。大典進行到一半,
云清羽突然抬手示意。全場立刻安靜下來。"藥王谷諸位請留步。"他站起身,
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本座有些靈藥交易之事相商。"藥王谷眾人面面相覷,
只得留下。其他門派雖疑惑不解,卻不敢多問,紛紛告退。偏殿內(nèi),云清羽高坐主位,
藥王谷谷主帶著弟子們恭敬站立。云清羽的目光卻一次次飄向輪椅上的溫言白,
后者安靜地待在師兄們身后,眼簾低垂,仿佛對這一切毫無興趣。
"……玄天宗需要一批清心丹,不知藥王谷可否提供?"云清羽心不在焉地談著交易,
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藥王谷谷主恭敬應(yīng)答:"仙尊所需,藥王谷自當盡力。
不知數(shù)量幾何?""先準備三千枚。"云清羽隨口道,眼神又一次飄向溫言白,
"聽聞貴谷有位丹道天才,可是這位?"溫言白似乎感受到視線,微微抬頭,
正好與云清羽四目相對。那一瞬間,云清羽感到心頭一震——那雙眼睛如秋水般清澈,
卻又深不見底。"回仙尊,這是小徒溫言白,確實在丹道有些天賦。"谷主謹慎回答,
"只是他身體不便,恐怕……""無妨。"云清羽打斷道,目光仍未移開,
"本座對丹道也頗有興趣,或許可以交流一二。"溫言白輕輕咳嗽兩聲,
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紅暈。他拱手行禮,聲音如清風拂過:"仙尊謬贊,言白不過略通皮毛。
"那聲音輕柔卻清晰,云清羽感到心臟像是被什么輕輕攥住。他忽然站起身,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走到溫言白面前。"你身體不好?"這問題來得突兀,
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溫言白微微一愣,隨即淺笑:"天生經(jīng)脈殘缺,讓仙尊見笑了。
"云清羽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轉(zhuǎn)身對藥王谷谷主道:"交易之事改日再議,
諸位先回去休息吧。"當晚,藥王谷眾人剛回到客院,便有弟子匆匆來報:"仙尊到訪!
"眾人慌忙出迎,只見云清羽獨自立于院中,月光下白衣飄飄,恍若謫仙。
他開門見山:"本座欲與溫言白結(jié)為道侶,不知谷主意下如何?"滿院寂靜,
藥王谷眾人目瞪口呆。輪椅上的溫言白猛然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第2章 藥王谷的疑慮藥王谷客院內(nèi),一室寂靜。
云清羽那句石破天驚的提親仿佛還在空氣中震蕩。
藥王谷谷主蒼術(shù)真人手中的茶盞"咔"的一聲裂開一道細縫,溫熱的茶水順著指縫滴落在地。
"仙尊...此話當真?"蒼術(shù)真人聲音發(fā)緊,眼角余光瞥向輪椅上的小徒弟。
溫言白低著頭,長睫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
指節(jié)泛白。云清羽負手而立,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本座從不開玩笑。
"藥王谷大弟子商陸猛地踏前一步,又硬生生止住,拱手道:"仙尊明鑒,小師弟身體孱弱,
恐怕...恐怕難以勝任玄天宗宗主道侶之責。""本座不需要他做什么。
"云清羽目光始終停留在溫言白身上,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只需他成為我的道侶。
"溫言白終于抬起頭,與云清羽四目相對。那雙如秋水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隨即又恢復(fù)平靜。"師父。"他輕聲道,聲音如風拂竹林,"弟子愿聽師父安排。
"蒼術(shù)真人眉頭緊鎖,手指不停地捻著胡須。藥王谷在修真界地位特殊,
雖不似玄天宗那般勢大,卻因煉丹之術(shù)備受尊崇。若與玄天宗聯(lián)姻..."仙尊,
此事關(guān)乎小徒終身,可否容我們商議一二?"蒼術(shù)真人謹慎道。
云清羽微微頷首:"明日此時,本座來聽答復(fù)。"說罷,他最后深深看了溫言白一眼,
轉(zhuǎn)身離去,白衣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清冷的弧線。待云清羽走遠,客院內(nèi)頓時炸開了鍋。
"這分明是玄天宗想要吞并我藥王谷的手段!"三師兄蕭然一拳砸在桌上,茶具叮當作響,
"言白,你絕不能答應(yīng)!"二師姐茯苓按住蕭然的肩膀:"小聲些!這里畢竟是玄天宗地界。
"她轉(zhuǎn)向溫言白,眼中滿是憂慮,"小師弟,你當真愿意?那云清羽冷面冷心,
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無情。他突然提親,必有所圖。"溫言白輕輕搖頭,
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師姐多慮了。我這般殘廢之軀,有什么值得仙尊圖謀的?""丹方!
"商陸突然道,眼中精光閃爍,"藥王谷千年積累的丹方,尤其是那些不傳之秘。
言白你雖不能修行,卻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谷中機密你知曉大半。
"蒼術(shù)真人捋須沉思:"商陸所言不無道理。玄天宗近年來勢力擴張迅猛,
若再得我藥王谷丹方...""師父。"溫言白打斷道,聲音依然輕柔,
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弟子以為,若仙尊真要謀我藥王谷丹方,大可強取豪奪,
何須用聯(lián)姻這等迂回手段?玄天宗實力,師父是知道的。"屋內(nèi)一時沉默。溫言白說得沒錯,
以云清羽的實力和玄天宗的勢力,若真要強取,藥王谷確實難以抗衡。"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蕭然不甘心地問。溫言白垂下眼簾:"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吧。
"商陸瞇起眼睛:"無論如何,此事需慎重。師父,我建議先答應(yīng)下來,
但婚期定在三個月后。這段時間,我會暗中查探云清羽的真實意圖。
"蒼術(shù)真人長嘆一聲:"也只能如此了。言白,委屈你了。"溫言白輕輕搖頭,
目光投向窗外那輪明月,不再言語。翌日傍晚,云清羽如約而至。
蒼術(shù)真人代表藥王谷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但提出因需準備聘禮等事宜,希望婚期定在三個月后。
云清羽聽完,眉頭微蹙:"太久了。""仙尊明鑒,"蒼術(shù)真人恭敬道,"藥王谷雖小,
卻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言白是我親傳弟子,婚事不可草率。
再者..."他看了眼輪椅上的溫言白,"小徒身體特殊,也需要時間調(diào)養(yǎng)準備。
"云清羽的目光落在溫言白略顯蒼白的臉上,沉默片刻,終于點頭:"可。
但本座有一個條件。""仙尊請講。""今日起,溫言白搬入玄天宗內(nèi)院居住。
"云清羽的語氣不容置疑,"本座已命人準備好適合他居住的院落。"藥王谷眾人臉色頓變。
這不等于是要提前扣下人質(zhì)嗎?溫言白卻輕輕按住正要發(fā)作的蕭然,平靜道:"弟子遵命。
""言白!"蕭然急道。溫言白對他搖搖頭,又轉(zhuǎn)向蒼術(shù)真人:"師父,弟子會照顧好自己。
師兄師姐不必擔心。"蒼術(shù)真人深深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終于沉重地點了點頭。
云清羽似乎對這場小小的風波毫不在意,徑直走到溫言白輪椅后,親手推著他向外走去。
藥王谷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敢阻攔。玄天宗內(nèi)院比客院更加清幽。
云清羽推著溫言白穿過曲折的回廊,兩側(cè)竹林沙沙作響。溫言白安靜地坐著,背脊挺直,
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你在害怕。"云清羽突然道,這不是疑問句。
溫言白一怔,隨即淺笑:"仙尊多慮了。"云清羽停下腳步,轉(zhuǎn)到溫言白面前蹲下,
這個動作讓他與輪椅上的青年平視。"在這里,沒人能傷害你。"他說得極其認真,
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視溫言白,"包括我。"溫言白呼吸一滯。
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修真界第一人,他才發(fā)現(xiàn)云清羽的睫毛很長,在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那雙總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為什么是我?
"溫言白終于問出了這個盤旋在心頭一夜的問題,"仙尊想要道侶,
修真界天驕貴女任君挑選。為何偏偏選中我這個...殘廢?"云清羽眉頭緊鎖,
似乎在思考一個極其復(fù)雜的問題。良久,他開口道:"昨日大典,你入場時,
可曾注意到天邊的云霞?"溫言白茫然搖頭。"本座注意到了。
"云清羽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溫度,"那一刻,本座眼中只有你和那抹云霞。而你,
比云霞更...美。"最后那個字他說得極輕,幾乎像是嘆息。溫言白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清羽站起身,又恢復(fù)了那副冷峻的模樣:"你住玉清閣。
明日會有侍女來照顧你的起居。"說完,他轉(zhuǎn)身欲走。"仙尊!"溫言白叫住他,
聲音有些發(fā)抖,"您是因為...憐憫我嗎?"云清羽背對著他,
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本座從不知憐憫為何物。"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溫言白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與此同時,
藥王谷客院內(nèi),商陸正對著一面水鏡施法。水鏡中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查清楚,
"商陸低聲道,"云清羽為何突然對言白感興趣。還有,玄天宗近百年來的所有動向,
尤其是與藥王谷有關(guān)的。"水鏡中的身影躬身領(lǐng)命,隨即消失不見。商陸收起水鏡,
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云清羽,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藥王谷都不會任人宰割。
"第3章 紅妝映雪三個月轉(zhuǎn)瞬即逝。玄天宗主峰今日張燈結(jié)彩,紅綢從山門一直鋪到正殿。
修真界各派掌門、長老齊聚于此,共同見證云清羽仙尊與藥王谷溫言白的結(jié)道大典。
"聽說那溫言白天生經(jīng)脈殘缺,連筑基都做不到,真不知仙尊看上他什么。""噓,小聲點!
藥王谷的人就在那邊。據(jù)說那溫言白雖不能修行,但在丹道上的天賦堪稱妖孽。""哼,
再妖孽不也是個殘廢?仙尊何等人物,竟娶這樣一個..."議論聲戛然而止。
一襲紅衣的云清羽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大殿門口,目光如冰刃般掃過人群。
方才嚼舌根的幾位修士頓時面色慘白,冷汗涔涔。吉時到,禮樂齊鳴。
藥王谷的隊伍緩緩入場。蒼術(shù)真人走在最前,身后八名弟子抬著一頂精致的軟轎,
轎中坐著同樣一身喜服的溫言白。他今日略施粉黛,蒼白的臉頰染上淡淡紅暈,
墨發(fā)用一根紅玉簪半挽,襯得脖頸如雪般白皙。云清羽的目光自溫言白出現(xiàn)便再未移開。
他大步上前,親自將溫言白從轎中抱出。
圍觀眾人發(fā)出一陣低呼——誰曾見過冷若冰霜的云清羽仙尊如此溫柔地對待一個人?
溫言白身體微僵,但很快放松下來,任由云清羽將他抱到大殿中央的紅毯上。
云清羽小心地將他放在特制的玉椅上,然后站到他身旁。"別緊張。"云清羽傳音入密,
聲音竟帶著一絲溫言白從未聽過的柔和,"跟著我做就好。"結(jié)道大典的儀式繁雜而莊重。
兩人在天地見證下交換本命玉佩,共飲合巹酒,最后將一縷發(fā)絲結(jié)在一起,
裝入錦囊——象征著"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當云清羽俯身為溫言白系上玉佩時,
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擦過溫言白的脖頸,兩人俱是一顫。"禮成——"司儀高唱。
滿座賓客齊齊起身行禮:"恭賀仙尊與溫公子結(jié)為道侶,永世同心!
"溫言白抬眼看向身旁的云清羽。陽光透過大殿的琉璃瓦,
在那張常年冷峻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竟顯得柔和了幾分。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
云清羽微微低頭,四目相對的瞬間,溫言白心頭一跳,慌忙移開視線。宴席持續(xù)到月上中天。
云清羽滴酒未沾,而代替溫言白喝酒的藥王谷弟子們早已東倒西歪。蕭然抱著酒壇,
含混不清地嘟囔著"照顧好言白",被茯苓哭笑不得地拖走。"該回去了。
"云清羽對溫言白輕聲道,隨即在眾目睽睽之下再次將他打橫抱起。溫言白耳根通紅,
低聲道:"仙尊,我...我可以坐輪椅...""今日不行。"云清羽的聲音不容置疑,
"新婚之日,哪有讓道侶自己推輪椅的道理。"在眾人或艷羨或驚訝的目光中,
云清羽抱著他的新婚道侶踏云而去,轉(zhuǎn)眼便消失在夜色中。玉清閣比溫言白想象中還要精致。
整座院落依山而建,亭臺樓閣錯落有致,處處點綴著喜慶的紅綢。最令人驚訝的是,
所有臺階旁都設(shè)有平緩的斜坡,門檻也被特意削低——顯然是為了方便輪椅通行。
云清羽抱著溫言白徑直走向主屋。屋內(nèi)紅燭高燃,喜床上鋪著繡有龍鳳呈祥的錦被,
桌上擺著幾樣精致小菜和一壺酒。"你...你放我下來吧。"溫言白聲音細如蚊蚋。
云清羽這才如夢初醒般將溫言白輕輕放在床沿,然后退后兩步,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這位在修真界叱咤風云的仙尊,此刻站在新婚道侶面前,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般緊張。
"你餓不餓?"云清羽生硬地問道,"我讓人準備了宵夜。"溫言白搖搖頭,又點點頭,
自己也不知道在回應(yīng)什么。屋內(nèi)氣氛一時凝滯。最終是溫言白打破了沉默。他深吸一口氣,
抬眸直視云清羽:"仙尊,你我皆知這場婚姻并非尋常。我...我不奢望什么,
只求不成為您的負擔。您不必勉強自己...""不勉強。"云清羽突然道,
聲音低沉而堅定,"本座...我從未勉強過自己任何事。"他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
將其中一杯遞給溫言白:"合巹酒儀式上那杯是做給外人看的。這杯,
才是我們真正的第一杯交杯酒。"溫言白接過酒杯,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云清羽的指尖,
一股細微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兩人手臂相交,各自飲盡杯中酒。
這酒不知是何釀造,入喉清冽,回味卻綿長甘甜,如同此刻復(fù)雜的心緒。"我知道你有疑慮。
"云清羽放下酒杯,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不確定,"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急。
"溫言白怔住了。他沒想到高高在上的仙尊會如此體貼他的感受。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他輕聲道:"好,慢慢來。"云清羽明顯松了口氣:"你今日累了,早些休息。
我...我去書房。"說罷,他轉(zhuǎn)身欲走。"仙尊。"溫言白叫住他,
"今日是我們的大婚之日,您若就這樣離去,明日傳出去,怕是對您名聲有損。
"他指了指床榻,"這床足夠大,您若不嫌棄..."云清羽背對著他,
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隨即微微頷首:"好。"夜深人靜,紅燭淚盡。
溫言白躺在床的內(nèi)側(cè),聽著身旁人均勻的呼吸聲,久久無法入睡。
云清羽和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他感到壓迫,又不至于顯得生疏。
月光透過紗窗,在云清羽俊美的側(cè)臉上投下淡淡銀輝。溫言白偷偷側(cè)目,
發(fā)現(xiàn)平日里冷峻的仙尊,睡顏竟出奇地柔和,甚至帶著幾分稚氣。他的睫毛很長,
在月光下像兩把小扇子,投下細密的陰影。不知看了多久,溫言白終于抵擋不住倦意,
沉沉睡去。他沒有注意到,當他呼吸變得平穩(wěn)后,身旁的"熟睡"的云清羽悄然睜開了眼睛,
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直到天明。翌日清晨,溫言白被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喚醒。
身旁已經(jīng)空了,只留下微微凹陷的枕頭證明昨夜并非幻覺。"公子醒了?
"一名綠衣侍女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仙尊一早便去處理宗務(wù)了,
吩咐奴婢不要打擾公子休息。"溫言白撐起身子:"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巳時三刻。
"侍女一邊回答一邊遞上一杯溫水,"仙尊說公子醒來后先喝杯溫水潤喉,再用藥膳。
藥膳一直在灶上溫著呢。"溫言白接過水杯,心中微動。他從小體弱,
晨起必先飲溫水這個習(xí)慣,連藥王谷的師兄師姐都不一定記得,云清羽是如何知曉的?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得出乎溫言白的預(yù)料。云清羽每日早出晚歸,但無論多忙,
都會回來陪他用晚膳。兩人相處時話不多,卻也不覺尷尬,反而有種奇妙的默契。
玉清閣成了溫言白的小天地。
這里的一切都為他精心設(shè)計——書架的高度正好讓坐在輪椅上的他觸手可及,
案幾特意做低方便他使用,甚至連院中的藥圃都種滿了藥王谷特有的靈草。一個月后的夜晚,
溫言白獨自在書房翻閱典籍,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暗格。出于好奇,他打開暗格,
里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數(shù)十卷玉簡。取出一看,
溫言白頓時愣住了——這些都是藥王谷歷年公開的丹方和藥理著作,其中不少還是他的手筆。
最讓他震驚的是,每卷玉簡旁都有細密的批注,字跡清峻挺拔,顯然是云清羽親筆所寫。
批注中不乏對他某些理論的贊賞,甚至還有幾處改進建議,
顯示出批注者在丹道上的深厚造詣。"這些...他竟收集了這么多?"溫言白喃喃自語,
手指輕撫過玉簡。最早的一卷日期顯示是七年前——那時他剛剛開始在藥王谷嶄露頭角。
"找什么呢?"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溫言白差點從輪椅上跳起來。
云清羽不知何時已站在書房門口,月光為他修長的身影鍍上一層銀邊。
"我...我不是有意翻看..."溫言白慌亂地解釋。云清羽走到他身旁,
蹲下身與他平視:"無妨。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這些。"他指了指暗格中的玉簡,
"我收集多年,現(xiàn)在物歸原主。
"溫言白鼓起勇氣問道:"仙尊...為何對我的拙作如此感興趣?"云清羽沉默片刻,
伸手輕輕拂去溫言白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因為寫它們的人,很特別。
"這個回答讓溫言白心跳加速。他垂下眼簾,長睫在燭光下投下顫動的陰影:"仙尊過譽了。
我不過是...""叫我清羽。"云清羽突然道,"私下里,不必如此生分。"溫言白抬眼,
正對上云清羽深邃的目光。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冰封表面下涌動的熾熱巖漿。
"清...清羽。"他輕聲喚道,這兩個字在舌尖滾過,帶著陌生的親昵。
云清羽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溫言白認識他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雖然淺淡得幾乎難以察覺,
卻如同春風吹破冰湖,讓人心頭一暖。"夜深了,休息吧。"云清羽起身,
自然而然地推起溫言白的輪椅,"明日我?guī)闳ズ笊娇慈粘?。那里的云海,你會喜歡。
"溫言白點點頭,心中某個堅硬的角落悄然融化。也許,這段始于意外的姻緣,
會比他想象的要美好得多。他沒有看到,身后推著輪椅的云清羽,
目光中滿是藏不住的溫柔與珍視。第4章 隔紗望月晨光熹微,
溫言白獨自坐在玉清閣的廊下,望著遠處玄天宗弟子們晨練的身影。劍光如虹,衣袂翻飛,
那些年輕修士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來到玄天宗已經(jīng)半月有余,
作為仙尊的道侶,他衣食無憂,備受禮遇,卻始終像個局外人。"溫公子,您的茶。
"綠衣侍女青黛輕手輕腳地奉上一盞清茶,恰到好處的溫度,正是他喜歡的淡竹葉香。
"多謝。"溫言白接過茶盞,熱氣氤氳中,他狀似隨意地問道,"仙尊今日又去主峰了?
"青黛點頭:"回公子,仙尊天未亮便出門了,說是要處理南嶺妖族來犯之事。"她頓了頓,
又補充道,"仙尊臨走時吩咐,午膳不必等他,但晚膳前一定回來。"溫言白輕輕頷首,
不再多言。這已是連續(xù)第七日云清羽早出晚歸。雖然每晚他都會準時回來陪他用膳,
但兩人之間除了必要的寒暄,幾乎沒有什么深入交談。"公子可是覺得悶了?
"青黛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奴婢陪您去藥圃走走?
昨日新移栽的月見草開花了。"溫言白搖搖頭:"不必了,你去忙吧。我就在這里看看書。
"待青黛退下后,溫言白推動輪椅來到書房,從架子上取下一本《玄天宗靈植譜》翻閱起來。
這是他近來打發(fā)時間的方式——閱讀玄天宗的典籍,
試圖多了解這個他現(xiàn)在稱之為"家"的地方。書頁翻到"雪靈芝"一頁時,
溫言白的手指突然頓住。頁邊有一行小字批注:"性極寒,與火屬性靈根相沖,慎用。
——云清羽"這行字跡工整有力,與他在暗格玉簡上看到的批注如出一轍。
溫言白不禁想象云清羽伏案批注的樣子——那對劍眉大概會微微蹙起,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全神貫注得像在對待什么重要軍情。想到這里,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位在外人眼中冷若冰霜的仙尊,對待學(xué)問倒是出奇地認真。正當他出神之際,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聽說這就是仙尊娶的那個殘廢?
"一個刻意壓低卻仍清晰可聞的聲音傳來。"噓,小聲點!人家可是藥王谷的高徒,
據(jù)說煉丹術(shù)了得...""煉丹再厲害不也是個廢人?真不明白仙尊看上他什么。
玄天宗宗主夫人之位空懸百年,多少世家大族的仙子擠破頭都沒能得到,
結(jié)果讓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人撿了便宜..."聲音漸漸遠去,
溫言白握著書冊的手指微微發(fā)顫。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這樣的閑言碎語他從小聽到大,早該免疫了才對??刹恢獮楹?,
今日這些話卻像細針般扎在心頭,隱隱作痛?;蛟S是因為...他現(xiàn)在不僅僅是溫言白,
還是云清羽的道侶。那些人不只是在嘲笑他,更是在質(zhì)疑云清羽的選擇。"公子!
"青黛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方才那幾個口無遮攔的弟子,奴婢已經(jīng)記下他們的名字了,
這就去稟報執(zhí)事長老...""不必了。"溫言白搖搖頭,"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青黛急得眼眶發(fā)紅:"可是仙尊吩咐過,
若有任何人敢對公子不敬...""仙尊日理萬機,這點小事何必驚動他。
"溫言白勉強笑了笑,"去幫我取些檀香來吧,我想靜心打坐一會兒。"青黛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領(lǐng)命而去。溫言白推動輪椅來到窗前,望著遠處巍峨的主峰。
那里是云清羽日夜操勞的地方,是整個玄天宗的核心。而他,卻被安置在這僻靜的別院中,
像一件珍貴的擺設(shè),被精心呵護卻與世隔絕。一陣劇痛突然從腿部竄上脊椎,
溫言白悶哼一聲,手指死死抓住輪椅扶手。又來了,這該死的舊傷!他咬緊牙關(guān),
試圖運轉(zhuǎn)藥王谷的靜心訣緩解疼痛,卻發(fā)現(xiàn)今日的痛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冷汗很快浸透了內(nèi)衫,視線開始模糊。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
他恍惚看到一道白影如疾風般破門而入..."...言白!溫言白!
"焦急的呼喚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溫言白艱難地睜開雙眼。云清羽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
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此刻盛滿了顯而易見的擔憂。
"仙...尊..."溫言白想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渾身無力得像攤爛泥。"別動。
"云清羽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輕輕貼在他的腹部,"你經(jīng)脈中的寒氣又發(fā)作了。
"溫言白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外袍已被褪去,云清羽溫熱的掌心正貼在他的丹田處,
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涌入體內(nèi),與那股肆虐的寒氣對抗。"您...怎么回來了?
"溫言白虛弱地問道。云清羽眉頭緊鎖:"我在主峰感應(yīng)到玉清閣的防護陣法有異動。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若我再晚回來片刻..."話未說完,
溫言白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一口鮮血涌出唇角。云清羽臉色驟變,當即盤坐在榻上,
將溫言白扶起靠在自己懷中,雙手抵住他的后背。"忍著點,我?guī)湍闶鑼?dǎo)經(jīng)脈。"下一刻,
一股磅礴如海的真元涌入溫言白體內(nèi),所過之處,肆虐的寒氣如冰雪遇朝陽般消融。
但這過程對溫言白而言無異于刮骨療毒,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很快唇上便滲出了血珠。云清羽見狀,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腕遞到溫言白嘴邊:"咬著。
"溫言白搖頭,云清羽卻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將手腕塞進他齒間:"別咬傷自己。
"劇烈的疼痛中,溫言白下意識地咬住了云清羽的手腕,鐵銹味頓時在口中彌漫。
云清羽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繼續(xù)專注地為他疏導(dǎo)經(jīng)脈。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于漸漸平息。
溫言白精疲力竭地松開嘴,這才發(fā)現(xiàn)云清羽手腕上已經(jīng)留下了深深的齒痕,鮮血淋漓。
"對...對不起..."他內(nèi)疚地道歉,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云清羽看都沒看自己的傷口,只是輕輕將溫言白放平在榻上,拉過錦被仔細蓋好:"睡吧,
我在這里守著。"溫言白想說什么,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倦意擊中,眼皮沉重如鉛。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覺到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拂過自己的額頭,
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當溫言白再次醒來時,已是深夜。屋內(nèi)只點著一盞昏黃的燈,
云清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閉目調(diào)息。聽到動靜,他立刻睜開眼,探身過來。"感覺如何?
"溫言白試著動了動身體,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僅疼痛全消,
連常年纏繞??陰冷感都減輕了不少:"好多了,多謝仙尊相救。
"云清羽倒了杯溫水遞給他:"你我是道侶,不必言謝。"他停頓了一下,又道,
"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以后不會再有。"溫言白捧著水杯,不知該如何接話。
云清羽的語氣平靜如常,但他總覺得那雙眼睛里藏著什么更復(fù)雜的情緒。
"那幾個弟子已經(jīng)受了責罰。"云清羽突然道。溫言白一驚:"您都知道了?
""玉清閣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云清羽的聲音冷了幾分,
"包括那些不堪入耳的閑言碎語。"溫言白低下頭:"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我確實...配不上仙尊。""胡鬧!"云清羽突然提高了聲音,嚇得溫言白手一抖,
水杯差點打翻。云清羽連忙接過杯子,語氣又軟了下來,"我不是兇你。
只是..."他罕見地詞窮了,最后只悶悶地說,"你不該這樣看輕自己。"兩人相對無言。
片刻后,云清羽從袖中取出一封信:"藥王谷來的,今日剛到。你昏睡時,
我擅自檢查過沒有危險才留下。"溫言白接過信,認出是大師兄商陸的筆跡。拆開一看,
內(nèi)容無非是問候他的近況,
但字里行間卻暗藏機鋒:"...聽聞玄天宗'太虛真解'乃修真界至高心法,
師弟既為仙尊道侶,想必有幸一觀?藥王谷近來研究經(jīng)脈修復(fù)??法,若有此心法參考,
或?qū)煹軅麆萦幸?.."溫言白的手微微發(fā)抖。這分明是在暗示他竊取玄天宗秘傳心法!
藥王谷確實一直在研究經(jīng)脈修復(fù)之術(shù),但絕不可能需要通過別派核心心法來實現(xiàn)。
大師兄這是要做什么?"怎么了?"云清羽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
溫言白強自鎮(zhèn)定地折起信紙:"沒什么,只是師兄師姐問候之語。"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問道,"仙尊,玄天宗的'太虛真解',真的能修復(fù)經(jīng)脈嗎?
"云清羽眸光一閃:"理論上可以,但風險極大。你的經(jīng)脈問題特殊,
強行修煉高階心法只會適得其反。"他頓了頓,"為何突然問這個?""隨口一問罷了。
"溫言白勉強笑了笑,"時候不早了,仙尊也該休息了。"云清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追問:"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間。有事喚我。"待云清羽離開后,
溫言白重新展開信紙,指尖燃起一簇小火苗將信燒成灰燼。他望著飄散的灰燼,
心中五味雜陳。一邊是養(yǎng)育他的師門,一邊是待他至誠的道侶。無論選擇忠誠于哪一方,
都意味著對另一方的背叛。窗外,一彎新月悄然爬上枝頭,清冷的月光灑在床前,
如同鋪了一層薄霜。溫言白望著這月色,徹夜難眠。而在外間,云清羽同樣沒有入睡。
他靜立在窗前,手中捏著一枚傳訊玉符,
玉符上只有簡短的一句話:"藥王谷商陸近日與幽冥宗往來密切,意圖未明。
"云清羽指尖用力,玉符化為齏粉。他回頭望向內(nèi)室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第5章 冰消雪融"溫公子,這'九轉(zhuǎn)回魂丹'的煉制過程中,為何非要選在子時開爐?
陰陽交替之時,不是更容易導(dǎo)致丹氣不穩(wěn)嗎?"玄天宗丹房內(nèi),
十幾名年輕弟子圍坐在溫言白周圍,其中一名藍衣青年正恭敬提問。陽光透過窗欞,
在溫言白手中的玉簡上投下斑駁光影。溫言白微微一笑:"問得好。子時雖陰陽交替,
卻也正是天地靈氣最為平衡的時刻。"他推動輪椅來到丹爐旁,指尖輕點爐壁,
"九轉(zhuǎn)回魂丹主藥'幽冥草'性極陰,若在純陽時辰煉制,反而會引發(fā)藥性相沖。
而子時開爐,恰能借陰陽平衡之力調(diào)和..."他侃侃而談,聲音不大卻清晰悅耳,
不時還以靈力在虛空中勾勒出丹藥能量運行的軌跡。弟子們聚精會神地聽著,
有人甚至開始飛速記錄。這是溫言白來到玄天宗后開設(shè)的第三堂丹藥課。起初,
來聽講的弟子寥寥無幾,大多是出于好奇或奉命而來。但隨著課程深入,
他淵博的學(xué)識和深入淺出的講解方式很快贏得了弟子們的真心敬佩。"今日就講到這里。
"溫言白合上玉簡,"下節(jié)課我們探討'五行相生'在煉丹中的應(yīng)用。"弟子們行禮告退,
唯有那名藍衣青年磨蹭到最后,欲言又止。"還有疑問?"溫言白溫和地問道。青年搖搖頭,
突然深深一揖:"弟子周子淳,代師妹林萱向溫公子賠罪。上次她口出不遜,實屬不該。
公子不僅沒有計較,還在她煉制'清心散'失敗時出手相助...師妹她羞愧難當,
不好意思親自來道歉。"溫言白怔了怔,想起那個曾在廊下譏諷他是"殘廢"的鵝黃衫少女。
前幾日他路過丹房時,正撞見她因火候控制不當導(dǎo)致整爐丹藥報廢,哭得梨花帶雨。
他不過順手指導(dǎo)了幾句,沒想到..."小事而已,不必掛懷。"溫言白擺擺手,
"煉丹之道,失敗乃常事。"周子淳眼中滿是敬佩:"公子胸襟,弟子佩服。
那個...師妹想問,能否拜在公子門下,專門學(xué)習(xí)丹道?"這個請求讓溫言白一時語塞。
在藥王谷,他雖是谷主親傳弟子,但因身體原因從未正式收徒。
如今竟有人主動想拜他為師..."我需要考慮一下。"他最終答道。
周子淳欣喜地又行一禮:"多謝公子!弟子這就去告訴師妹這個好消息!
"說完便興沖沖地跑了出去,好像溫言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一般。溫言白無奈地搖搖頭,
推動輪椅準備離開丹房。剛出門,卻見一道白色身影靜立在廊下,不知已等候多久。"仙尊?
"溫言白驚訝地喚道。云清羽轉(zhuǎn)過身,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今日未束發(fā),
墨發(fā)如瀑垂落肩頭,襯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越發(fā)不似凡人。"講完了?"云清羽走到輪椅后,
自然而然地推起輪椅,"回玉清閣用午膳吧。"這是溫言白舊疾發(fā)作后的第七日。那晚之后,
云清羽似乎調(diào)整了作息,每日總會抽空陪他用膳,偶爾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親自來接他下課。
"仙尊今日不忙?"溫言白問道。微風拂過,帶來云清羽身上淡淡的冷香,
像是雪后松林的氣息。云清羽"嗯"了一聲:"南嶺妖族已退,暫時無事。"頓了頓,
他又道,"你講得很好。"這簡單的稱贊讓溫言白心頭一暖:"不過是些粗淺知識,
玄天宗以劍道見長,丹道非主業(yè),弟子們基礎(chǔ)弱些也正常。""我不是說這個。
"云清羽的聲音很輕,"我是說,你對待他們的態(tài)度很好。即便是曾經(jīng)冒犯過你的人。
"溫言白耳根微熱:"仙尊都知道了?""玉清閣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我都知道。
"云清羽重復(fù)了那日的話,但語氣卻柔和許多,
"包括你如何耐心指導(dǎo)那個曾對你不敬的女弟子。"溫言白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只好轉(zhuǎn)移話題:"那個...周子淳想替師妹拜我為師,仙尊覺得...合適嗎?
"云清羽腳步不停:"你是我的道侶,在玄天宗地位僅次于我。想收徒便收,何須顧慮。
"這話說得平淡,卻讓溫言白心頭一震。是啊,在外人眼中,他已是玄天宗的另一位主人。
可他自己卻總還當是個客居于此的外人。"我...從未收過徒弟。"他低聲承認,
"在藥王谷時,因身體緣故,師父雖教我本事,卻從未讓我正式帶弟子。
我擔心...""你能行。"云清羽打斷他的猶豫,聲音篤定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看過你寫的《百草注疏》,對藥性的理解比大多數(shù)所謂'大師'都透徹。
"溫言白驚訝地抬頭,正對上云清羽垂下的目光。那雙總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
此刻竟含著幾分他看不懂的溫柔。回到玉清閣,午膳已經(jīng)備好。讓溫言白意外的是,
今日菜色竟全是藥王谷風味,幾道菜還是他平日最愛的。"仙尊特意吩咐廚房學(xué)的。
"青黛在一旁小聲解釋,"這半個月來,廚娘都快被逼瘋了,天天試驗新菜式,
就為了做出合您口味的...""多嘴。"云清羽冷冷打斷,耳尖卻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
溫言白心頭涌起一股暖流,低頭夾了一筷子清蒸靈筍,
細細品嘗:"味道很像藥王谷的'聽雨軒'做的。仙尊...怎么知道我喜歡那家的菜?
"云清羽輕咳一聲:"你曾在《南嶺游記》中提到過。"溫言白更加驚訝了。
那是他五年前寫的一本小冊子,記錄游歷南嶺時的見聞,只在藥王谷內(nèi)部流傳過幾本。
云清羽竟連這個都讀過?午膳后,云清羽罕見地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陪溫言白在書房看書。
兩人各據(jù)一案,安靜閱讀,偶爾交流幾句對書中內(nèi)容的看法,
氣氛融洽得像是已經(jīng)這樣相處了許多年。"《太清丹經(jīng)》這段論述有問題。
"溫言白突然指著手中竹簡的一處說道,"'赤炎草'與'寒髓露'相合,
根本不可能產(chǎn)生'陰陽調(diào)和'的效果,反而會引發(fā)劇烈反應(yīng)。我當年就因此炸過一個丹爐。
"云清羽放下手中的玉簡,湊過來看:"典籍記載未必全對。我早年修煉'寒玉訣'時,
也曾因一處行氣路線描述有誤而走火入魔。""真的?"溫言白來了興趣,"是哪一處?
"云清羽拿過紙筆,畫出一副人體經(jīng)脈圖,指著一處細小的分支:"這里,
記載說真氣應(yīng)直行,實則需要繞一個弧形,否則會傷及心脈。"溫言白仔細看了看,
突然意識到什么:"這是...太虛真解的基礎(chǔ)心法?"他猛地抬頭,"仙尊,
這可是玄天宗不傳之秘!"云清羽神色不變:"你是我的道侶,玄天宗的一切,
你都有權(quán)知曉。"這句話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溫言白心頭一顫。他想起了大師兄那封信,
想起了其中暗示他竊取"太虛真解"的內(nèi)容...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怎么了?
"云清羽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溫言白強自鎮(zhèn)定:"沒什么,只是...受寵若驚。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仙尊就這么信任我?不怕我...別有用心?
"云清羽定定地看著他,目光如炬:"你會嗎?""當然不會!"溫言白脫口而出,
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連忙補充,"我的意思是,藥王谷與玄天宗向來交好,
我怎會...""我信你。"云清羽簡單三個字,打斷了溫言白語無倫次的解釋。
他伸手輕輕拂去溫言白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無需多言。"這一刻,
溫言白幾乎要脫口說出那封信的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萬一...萬一大師兄真的只是關(guān)心他的傷勢呢?貿(mào)然挑明,反而會破壞兩派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