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雙世燼火時燼的指尖摳進柏油路面的裂縫時,最后一絲體溫正被秋雨抽離。
原世界的救護車鳴笛像隔著重霧,他望著自己扭曲的軀體,
突然想起孤兒院后巷那盞總在雨夜壞掉的路燈——原來人死前,
真的會看見記憶像碎玻璃般漫不經(jīng)心砸落。再次醒來時,鼻腔里塞滿腐葉與鐵銹混雜的氣息。
十二歲的掌心正抓著一把帶露的靈谷,遠處竹籬茅舍飄著新麥粥的香氣。
穿青布衫的少女蹲在溪石上搗衣,木杵濺起的水珠里,
他看見自己左眼角多了枚暗紅淚痣——這是大楚王朝青州城外,他在修仙世界的第十個年頭。
阿櫻的發(fā)簪是用山雞翎毛編的,每天清晨都會戳得他后腦勺發(fā)疼:"懶鬼!
今日該去鎮(zhèn)上送靈谷了,王管事說若湊夠三十兩,便能求他引薦入青嵐宗。"她轉(zhuǎn)身時,
袖擺掃過石磨上晾曬的止血草,淡紫色汁液在晨露里晃出細碎光斑。小虎蹲在門檻上啃窩頭,
見他過來便往他手里塞了半塊:"哥,等我長大了,定要當斬妖除魔的大劍仙!
"這樣的日子在霜降前夜碎成齏粉。2 骨笛催魂黑霧漫過竹籬時,
阿櫻正在教他辨認二階靈草赤焰藤。十七道骨笛聲響自西南角炸開,七名蒙面人踏碎菜園,
為首者腰間懸著串用人指骨穿成的符鏈。小虎的窩頭滾進泥里,他正要去撿,
卻見其中一人抬手就是一道血光——孩童的軀體像斷線木偶般砸在石磨上,
止血草的紫汁混著鮮血,在他瞳孔里綻開永不褪色的噩夢。"煉魂宗收債。"符鏈碰撞聲里,
為首者踢開擋路的木凳,目光落在阿櫻發(fā)間的山雞翎,"去年偷挖我宗埋在亂葬崗的引魂花,
當以為換個地方就能躲?"阿櫻的指甲掐進時燼手腕,
能聽見她牙齒打顫的聲音:"我們...我們不知道那是貴宗的..."骨笛聲再次響起時,
時燼看見黑霧中浮出半透明的人臉。那些都是亂葬崗的冤魂,此刻正張牙舞爪撲向阿櫻。
他想喊"快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像被釘在原地——這是煉魂宗的"魂鎖術(shù)",專制低階修士。
阿櫻的發(fā)簪落在他腳邊,少女的魂魄正被骨笛強行抽出軀體,
蒼白的面容還保持著驚恐的弧度。3 金丹冷眼青嵐宗的飛舟降落在鎮(zhèn)口時,
時燼的指甲已在掌心摳出鮮血。他抱著阿櫻逐漸冰冷的軀體,
看著錦衣華服的金丹修士皺眉避開血跡:"煉魂宗的人?罷了,你等賤民爭斗,
我宗不便插手。"修士腰間的玉牌折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若真有冤屈,
便去州城府衙遞狀紙——前提是你付得起二兩銀子的遞狀費。"二兩銀子。
足夠買三株最低等的聚氣草,足夠讓小虎再吃半年肉粥,
足夠讓他在青嵐宗外的雜役房多住三個月。而現(xiàn)在,他藏在灶臺下的三十兩銀子,
早已被煉魂宗的人用符火化成了灰燼。深夜,他跪在亂葬崗新堆的墳前。
阿櫻的發(fā)簪插在墳頭,小虎的木劍斜靠在土堆上。山風(fēng)掠過碑林,
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混著狼嚎:"力量...我要力量..."指尖無意識撫過左眼角的淚痣,
突然想起轉(zhuǎn)生時那道貫穿靈魂的金光——原世界車禍現(xiàn)場,母親遺留的玉佩碎成齏粉,
每一粒都刻著他從未見過的古老符文。4 血河淬魂三個月后,青州城最陰森的黑市角落。
時燼盯著石臺上蠕動的血色蜈蚣,掌心攥著用阿櫻發(fā)簪換來的《血河淬魂經(jīng)》。
賣書的老瞎子突然抓住他手腕:"小友,此功需以至親魂魄為引,你..."話未說完,
已被他反手扣住脈門。老者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少年的魂魄,
竟比金丹修士還要凝練數(shù)倍,恍若經(jīng)歷過兩世淬煉的精魂。當血色蜈蚣鉆進眉心的剎那,
時燼看見阿櫻的魂魄在黑霧中向他伸手。他咬碎舌尖,
將三個月前偷藏的小虎一縷發(fā)絲混著心頭血滴在經(jīng)書上:"不是至親...便自己造至親。
"黑霧翻涌間,血河經(jīng)的殘頁突然發(fā)出共鳴,那些原世界車禍時破碎的玉佩符文,
正緩緩融入他的魂海。三日后,青嵐宗外的雜役房起火。當值弟子發(fā)現(xiàn)時,
只見一個少年站在火場中央,左眼角的淚痣紅得滴血,
心托著兩團跳動的血焰——那是用雜役房十二名欺辱過他的外門弟子精魂祭煉的"燼魂火"。
他望向西北方,那里是煉魂宗總壇所在的黑骨山。山風(fēng)帶來隱約的骨笛聲,
卻再無一絲讓他顫抖的力量。袖中,阿櫻的山雞翎發(fā)簪正在滲出黑霧,
那是他用《血河淬魂經(jīng)》秘術(shù),將少女殘魂強行鎖在凡物中的代價。"等著。
"時燼指尖撫過發(fā)簪上凝固的血漬,唇角揚起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弧度,"我會讓整個修仙界,
都聽見骨笛斷裂的聲音。"5 黑骨詭霧山腳下的官道上,某輛豪華馬車突然停下。
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的紫衣男子猛地睜眼,
望向黑骨山方向:"有趣...竟有人能在練氣期就凝練出雙世魂火。
"他指尖劃過腰間玉牌,上面刻著三個讓整個青州修士戰(zhàn)栗的字——"無常殿"。
第五章 黑骨詭霧黑骨山的石階浸透尸油,每踏一步都能聽見細微的哭嚎。
時燼裹著從雜役弟子那里搶來的灰袍,
袖中阿櫻的發(fā)簪每隔七步就會滲出一滴黑霧——這是《血河淬魂經(jīng)》中“魂引術(shù)”的功效,
能定位煉魂宗弟子的魂魄所在?!罢咀?!”半山腰的牌樓后跳出兩名手持骨矛的外門弟子,
瞳孔泛著尸蠟般的青灰,“今日是‘萬魂祭’前夜,閑雜人等不得...”話未說完,
時燼指尖的燼魂火已順著石縫鉆入對方腳底。兩名弟子的軀體瞬間被血焰點燃,
魂魄剛要離體,就被他掌心的黑霧凝成的鎖鏈拽入袖中。萬魂殿的輪廓在腐霧中浮現(xiàn)時,
時燼終于明白為何煉魂宗被稱為“人間陰司”。整座宮殿由萬具人骨搭建,
每根梁柱都纏著正在融化的魂魄,骨笛的嗚咽聲從殿內(nèi)傳來,混著孩童的啼哭聲。
他摸向懷中的《血河淬魂經(jīng)》,殘頁上的血字突然發(fā)燙——經(jīng)中記載,
萬魂殿地下三層的“魂池”,正是提煉高階魂器的核心所在?!暗谑叽卧嚐捳?,進來吧。
”殿門吱呀開啟,穿灰袍的老者坐在骨椅上,手中托著的玉盤里,
漂浮著十二顆散發(fā)惡臭的魂珠,“用你手中的低階魂珠,換我盤中的‘厲鬼珠’,可敢?
”老者說話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魂印——這是煉魂宗“以魂養(yǎng)魂”的標志。
時燼低頭看向自己掌心,三個月來祭煉的十二道燼魂火,此刻正化作十二團血霧在袖口翻涌。
他突然想起小虎臨死前的眼神,想起阿櫻發(fā)簪上的山雞翎毛,指尖一動,
十二團血霧驟然合一,化作猙獰的狼首虛影。“我要換的,是你身后的魂池。
”狼首虛影撲向老者的瞬間,時燼已踩著骨階躍上殿頂。
下方傳來老者的驚叫:“你是青嵐宗的雜役?!竟敢...啊!”血焰吞噬魂魄的滋滋聲中,
他掀開殿頂?shù)墓峭?,望見了那汪沸騰的黑色魂池——池底沉睡著數(shù)百具焦黑軀體,
每具軀體心口都嵌著半塊引魂花。“阿櫻...”他指尖顫抖著摸向袖中發(fā)簪,
少女的殘魂突然在黑霧中顯現(xiàn),面容比三個月前更加透明?;瓿氐臒釟庋盟劭舭l(fā)疼,
突然聽見殿外傳來密集的骨笛聲,整座黑骨山的霧氣都在向萬魂殿匯聚。
6 雙魂共鳴時燼的指尖剛觸及魂池水面,太陽穴突然炸開劇痛。
原世界的記憶如潮水涌來:七歲那年,孤兒院院長遞給他一個檀木盒,
里面躺著半塊刻著星紋的玉佩,說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靶a,你母親說,
等你十五歲時,就去云江路17號找她...”畫面突然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車禍現(xiàn)場的雨幕,救護車的藍光中,一個戴青銅面具的男人站在街角,
手中懷表的指針正指向他的方向?!芭椋 惫敲┩杆淖蠹?,將他釘在魂池邊的骨柱上。
煉魂宗的大弟子手持九節(jié)骨鞭,身后跟著二十余名弟子,每個人腰間都懸著至少三串魂珠。
“雜役也敢闖萬魂殿?”大弟子冷笑,骨鞭上的魂印發(fā)出紅光,“正好,
萬魂祭缺個新鮮魂魄?!滨r血滴入魂池的剎那,時燼左眼角的淚痣突然裂開,
露出下方若隱若現(xiàn)的星紋。原世界的玉佩碎片在魂海中浮現(xiàn),與修仙界的魂魄產(chǎn)生共鳴。
他聽見兩個重疊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借魂池之力,逆煉雙世魂!
”袖中十二道燼魂火突然暴走,掙脫他的控制撲向魂池。黑色池水沸騰著化作血霧,
池底的焦黑軀體紛紛睜眼,他們心口的引魂花正在吸收燼魂火的力量。
大弟子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你...你煉的是雙生魂火?!
”時燼感覺有無數(shù)根針在魂魄中穿梭,原世界的記憶與修仙界的經(jīng)歷在魂海中碰撞。
他看見母親臨終前將玉佩塞進襁褓,看見青嵐宗的金丹修士對小虎的尸體視若無睹,
看見阿櫻的魂魄即將消散在黑霧中?!岸冀o我碎!”他怒吼著扯斷骨矛,
掌心的血焰已化作兩團截然不同的火焰——一團是修仙界的燼魂火,
另一團是原世界車禍時殘留的業(yè)火。九節(jié)骨鞭在雙火中崩裂,大弟子的魂魄被直接拽入魂池。
二十余名弟子的骨笛同時炸響,卻見那些被煉魂宗吞噬的魂魄從黑霧中浮現(xiàn),
紛紛撲向曾經(jīng)的主人。時燼趁機躍入魂池,
抓住池底一具心口嵌著完整引魂花的軀體——那是阿櫻被奪走的肉身。
7 無?,F(xiàn)形當他抱著軀體沖出萬魂殿時,黑骨山的霧氣已徹底染紅。
煉魂宗的護山大陣正在崩潰,無數(shù)冤魂順著血霧涌出,撕扯著每一個遇到的弟子。
時燼躲進一處坍塌的骨洞,懷中的軀體突然發(fā)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