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臨安城郊的早市總是熱鬧非凡。晨光熹微，楊清婉便已支起了她那簡陋的畫攤。
一方青布鋪就的案幾，幾支狼毫，一方硯臺，便是她全部的生計。"姑娘，這畫怎么賣？
"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老農(nóng)指著案上一幅山水小品問道。楊清婉抬頭，
露出一張清麗卻略顯蒼白的面容。她微微一笑："老伯若喜歡，三十文便可。
"老農(nóng)搖搖頭："太貴了，集市口王畫師的才二十文。"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楊清婉并不挽留，
只是低頭繼續(xù)勾勒手中的新作。她畫的是一幅煙雨江南，筆觸細(xì)膩，墨色暈染得恰到好處，
遠(yuǎn)山如黛，近水含煙，意境悠遠(yuǎn)。這樣的畫作在繁華的臨安城本該價值不菲，
可在這城郊集市，識貨的人卻寥寥無幾。日頭漸高，攤前依舊冷清。
楊清婉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從包袱里取出半個冷饅頭，就著竹筒里的清水慢慢咀嚼。
自從父親病逝，家道中落，她便獨自在這城郊賃了間小屋，靠賣畫為生。雖清貧，倒也自在。
"這畫，可是出自姑娘之手？"一道清朗的男聲突然在頭頂響起。楊清婉抬頭，
見一位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年輕公子站在攤前，正專注地端詳她案上的畫作。他約莫二十出頭，
眉目如畫，氣質(zhì)清雅，腰間一枚青玉佩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正是拙作。"楊清婉放下手中饅頭，用帕子擦了擦手。公子拿起那幅煙雨江南，
細(xì)細(xì)觀賞："筆法靈動，意境深遠(yuǎn)。尤其是這遠(yuǎn)山的處理，虛實相生，頗有王摩詰之風(fēng)。
"楊清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在這市井之地，能一眼看出她師法王維畫風(fēng)的人實在罕見。
"公子好眼力。""在下沈硯舟，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姓楊，名清婉。""好名字。
"沈硯舟微笑，"清麗婉約，與姑娘的畫風(fēng)倒是相得益彰。"楊清婉微微低頭，
耳根有些發(fā)熱。她平日極少與陌生男子交談，此刻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沈硯舟似乎看出她的窘迫，轉(zhuǎn)而問道："楊姑娘師從何人？這般畫技，不似尋常畫師所能。
""家父生前好書畫，自幼耳濡目染罷了。"提到父親，楊清婉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沈硯舟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體貼地沒有追問，而是指著畫作道："這幅畫，
我想買下。不知姑娘開價幾何？"楊清婉猶豫片刻："公子若真心喜歡，一兩銀子便可。
"這個價格比方才給老農(nóng)的報價高出許多，但她直覺眼前這位公子不是尋常人物，
應(yīng)當(dāng)識得畫作價值。果然，沈硯舟爽快地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案上："值得。另外，
不知姑娘可愿接定制？我想請姑娘為我畫一幅'寒江獨釣圖'。
"楊清婉驚訝地抬頭："公子也喜柳宗元的詩？""正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此等意境，非高手不能表現(xiàn)。"沈硯舟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楊清婉心中一動。
能如此精準(zhǔn)地引用詩文，又懂得欣賞畫作意境的，絕非等閑之輩。她點點頭："三日后此時，
公子可來取畫。""那便說定了。"沈硯舟拱手作別，臨走前又回頭道，"對了，
楊姑娘的畫攤每日都在此處嗎？""除雨天外，日日在此。"沈硯舟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才轉(zhuǎn)身離去。楊清婉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竟生出一絲莫名的期待。
三日后，沈硯舟如約而至。楊清婉早已將完成的畫作細(xì)心卷好，用青繩系著放在案頭。
"楊姑娘果然守時。"沈硯舟今日換了一身靛藍(lán)色長衫，更襯得他面如冠玉。
楊清婉解開繩結(jié)，緩緩展開畫卷。只見一片蒼茫江面，一葉孤舟，
一位蓑衣老翁獨坐船頭垂釣。遠(yuǎn)處山巒疊嶂，近處江水凝滯，
整幅畫透著一股清冷孤寂的意境。"好！"沈硯舟忍不住贊嘆，"楊姑娘不僅技法純熟，
更能體會詩中真意。這孤舟蓑笠翁，當(dāng)真畫出了'獨釣寒江雪'的韻味。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囊："這是酬金，請姑娘收下。"楊清婉接過，入手沉甸甸的，
顯然不止約定的數(shù)目。她連忙推辭："公子，這太多了。""值得。"沈硯舟堅持道，
"另外，我有個不情之請。""公子請講。""不知可否請姑娘為我講解一番作畫時的構(gòu)思？
我對繪畫雖有興趣，卻苦于無人指點。"楊清婉遲疑片刻，點頭應(yīng)允。
兩人便在畫攤旁的小凳上坐下，一個細(xì)細(xì)講解，一個專注聆聽，不知不覺竟聊到了日影西斜。
從那日起，沈硯舟便成了楊清婉畫攤的?？?。有時帶些新得的墨錠與她分享，
有時只是靜靜地看她作畫。楊清婉也從最初的拘謹(jǐn)，漸漸變得能與他談笑風(fēng)生。
她發(fā)現(xiàn)這位看似貴氣的公子，不僅精通詩畫，更對民生疾苦有著深刻的見解，
言談間常流露出憂國憂民的情懷。一個月后的傍晚，楊清婉正在收拾畫具，
天空突然烏云密布，轉(zhuǎn)眼間豆大的雨點便砸了下來。"楊姑娘，快到我這邊來！
"沈硯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街角，撐著一把油紙傘快步走來。楊清婉匆忙抱起幾卷畫作，
躲到傘下。雨勢越來越大，沈硯舟護(hù)著她往街邊一家茶樓跑去。進(jìn)了門，
才發(fā)現(xiàn)兩人衣衫都已半濕。"小二，要個雅間，再上壺?zé)岵琛?沈硯舟熟稔地吩咐道。
雅間內(nèi)，沈硯舟幫楊清婉把畫作放在干燥處，又遞過一塊帕子："擦擦臉吧，都淋濕了。
"楊清婉道謝接過，不經(jīng)意間瞥見沈硯舟腰間露出一角的令牌——那分明是丞相府的標(biāo)識！
她心頭一震，手中帕子差點掉落。沈硯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神色微變，
迅速將令牌塞回衣內(nèi)。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原來...公子是丞相府的人。
"楊清婉低聲道，心中五味雜陳。她早猜到沈硯舟身份不凡，卻沒想到竟是當(dāng)朝丞相的家人。
自己一個家道中落的平民女子，與他簡直是云泥之別。
沈硯舟輕嘆一聲："家父確是當(dāng)朝丞相。我本名沈硯舟，字墨卿，是沈家獨子。
"楊清婉強作鎮(zhèn)定："沈公子隱瞞身份，可是覺得與我這樣的市井畫師相交有失身份？
""絕非如此！"沈硯舟急切道，"我隱瞞身份，恰恰是怕姑娘因我的身份而疏遠(yuǎn)。
與姑娘論畫談詩的這些日子，是我最自在快樂的時光。"楊清婉抬眼看他，
見他眼中滿是真誠，心中的芥蒂稍稍緩解。但理智告訴她，
兩人之間的鴻溝不是幾句解釋就能跨越的。雨聲漸歇，楊清婉起身告辭："時候不早，
我該回去了。多謝沈公子今日相助。"沈硯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道："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必了。"楊清婉搖頭，"公子身份尊貴，若被人看見與我來往，恐有不妥。
"她抱起畫作轉(zhuǎn)身離去，沒有看到身后沈硯舟黯然的眼神。接下來的日子，
楊清婉依然每日出攤，卻總是心不在焉。沈硯舟來過幾次，她都找借口避而不見。
直到有一天，一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來到她的畫攤前。"你就是楊清婉？
"男子居高臨下地問道。楊清婉抬頭，
從對方與沈硯舟相似的眉眼猜出了他的身份："民女見過沈大人。
"沈丞相冷笑一聲："倒是個伶俐的丫頭。我今日來，是要告訴你，離我兒子遠(yuǎn)點。
他即將與兵部尚書之女定親，不是你這種女子能高攀的。"楊清婉面色蒼白，
卻挺直了脊背："沈大人多慮了。民女與令郎只是買賣畫作的交情，絕無非分之想。
""最好如此。"沈丞相丟下一錠銀子，"這些夠買你所有畫作了，從今往后，
別讓我在硯舟身邊看到你。"楊清婉沒有去碰那錠銀子："民女靠手藝吃飯，不賣尊嚴(yán)。
沈大人請回吧。"沈丞相瞇起眼睛打量她片刻，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當(dāng)晚，楊清婉輾轉(zhuǎn)難眠。
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徹底斷了與沈硯舟的往來，可心中那份剛剛萌芽的情愫，卻如同春草般頑強，
怎么也除不盡。三日后，
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了臨安城：沈丞相獨子沈硯舟當(dāng)眾拒絕了與兵部尚書千金的婚事，
聲稱心有所屬。沈丞相大怒，將兒子禁足府中。楊清婉聽到這消息時，
正在為一位客人畫肖像。她的手一抖，筆下美人的眼睛頓時歪了幾分。"姑娘怎么了？
"客人疑惑道。楊清婉勉強一笑："抱歉，手有些酸。我重新畫過。
"她心神不寧地度過了一天，傍晚收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巷口——是沈硯舟！
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楊姑娘。"他快步走來，
"我終于找到你了。"楊清婉后退一步："沈公子，你不該來。""我必須來。
"沈硯舟從懷中取出一卷紙，"這是我寫給父親的斷絕書。我已決定放棄沈家的一切，
只求能與姑娘相守。"楊清婉震驚地望著他："你瘋了？為了我一個市井畫師，值得嗎？
""值得。"沈硯舟握住她的手，"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云煙，
唯有知音難覓。楊清婉，我心悅你，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因為你是你。
"楊清婉的眼眶濕潤了："可是...""沒有可是。"沈硯舟堅定地說，
"我已在小巷深處賃了間宅子，雖不豪華，卻也雅致。我們可以開一家書畫鋪子，你作畫，
我題字，日子總能過下去。"楊清婉望著他真摯的眼神，心中的堅冰終于融化。
她輕聲道："你當(dāng)真不后悔？""此生無悔。"雨，又悄然而至。但這一次，兩人共撐一傘，
走向了屬于他們的未來。2小巷深處的宅院比楊清婉想象的要好得多。雖然只有兩進(jìn)，
但庭院中一株老梅斜倚墻角，檐下一排風(fēng)鈴在微風(fēng)中叮當(dāng)作響，頗有幾分雅致。
"就是這里了。"沈硯舟推開斑駁的木門，有些緊張地觀察楊清婉的反應(yīng)，
"比不上沈府豪華，但勝在清靜。"楊清婉邁進(jìn)門檻，目光掃過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堂屋，
窗明幾凈的書房，還有后院那方小小的荷塘，心頭涌起一股暖流。
這里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能看出沈硯舟的用心。"喜歡嗎？"沈硯舟站在她身后輕聲問。
楊清婉轉(zhuǎn)身，看到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不禁莞爾："比我在城郊的屋子好太多了。
這荷塘...""我記得你畫過一幅'小荷才露尖尖角'，想著你必定喜歡。
"沈硯舟松了口氣，眉眼舒展開來，"東廂房給你住，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西廂做書房兼畫室，
前院臨街的那間正好可以開鋪面。"楊清婉隨他走進(jìn)東廂房，
只見窗邊擺著一張黃花梨木畫案，上面整齊地排列著上好的宣紙、徽墨和湖筆。
她驚訝地?fù)徇^這些價值不菲的畫具："這些...""我把隨身帶的玉佩當(dāng)了。
"沈硯舟有些不好意思，"想著你需要好的工具。"楊清婉鼻尖一酸。
那塊青玉佩她見過多次，知道是沈家祖?zhèn)髦?。她正想說些什么，
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嚕一響。沈硯舟輕笑："瞧我，光顧著說話，都忘了時辰。
我去廚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楊清婉跟著他來到廚房，發(fā)現(xiàn)灶臺上擺著幾個油紙包。
沈硯舟解開一看，是些鹵味和糕點。"我讓書童去買的，可能有些涼了。"他撓撓頭，
露出幾分窘迫，"說來慚愧，我從未下過廚..."楊清婉挽起袖子："我來吧。
雖然廚藝不精，但熱個飯菜還是會的。"兩人就著廚房里簡單的食材忙活起來。
沈硯舟笨手笨腳地生火，被煙嗆得直咳嗽；楊清婉將涼了的鹵味回鍋，
加了些青菜煮成一鍋熱騰騰的雜燴。雖然簡單，卻吃得格外香甜。飯后，
沈硯舟取出一卷圖紙鋪在桌上："我想著，咱們的書畫鋪就叫'墨香齋'如何？
這是我想的鋪面布置。"楊清婉湊近看，只見圖紙上細(xì)致地標(biāo)注了柜臺、展架的位置，
甚至還有一個小茶臺，供客人品茶賞畫。她驚訝于沈硯舟的用心，
更感動于他說的"咱們"二字。"你題匾額，我作一幅山水畫掛在正堂，如何？"她提議道。
沈硯舟眼睛一亮："再好不過！"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規(guī)劃起來，直到夜深。
燭光下，楊清婉偷偷打量著沈硯舟專注的側(cè)臉，心中既甜蜜又忐忑。
她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但有他在身邊，似乎一切困難都不足為懼。三日后，
"墨香齋"正式開張。沈硯舟一早就換上了最體面的靛藍(lán)色長衫，
楊清婉也難得地穿了件淡粉色的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木蘭花，清麗脫俗。"準(zhǔn)備好了嗎？
"沈硯舟站在門口，向她伸出手。楊清婉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在他掌心："好了。
"兩人一起拉開鋪門，陽光傾瀉而入。門外空無一人。一上午過去，
除了幾個好奇張望的路人，竟沒有一個顧客上門。楊清婉坐在柜臺后，看著門外人來人往，
卻無人駐足，心中漸漸涌起失落。"別急。"沈硯舟安慰道，"新鋪子都是這樣的。
我去買些午飯，下午會好的。"他出門不久，天空就飄起了細(xì)雨。楊清婉望著空蕩蕩的鋪面，
想起從前在城郊擺攤時，至少還能與街坊鄰居說說話。如今這冷清的鋪子，倒讓她倍感孤獨。
沈硯舟回來時，見她神色黯然，放下食盒握住她的手："婉兒，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小名，楊清婉心頭一顫，抬眼對上他堅定的目光。"我有個主意。
"沈硯舟打開食盒，里面是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既然顧客不上門，
我們就把畫送上門去。""什么意思？""臨安城最大的'聽雨軒'茶樓，每日賓客如云，
其中不乏文人雅士。我們帶上幾幅你的佳作，請茶樓老板掛在顯眼處，若有客人看中，
便可來我們鋪子詳談。"楊清婉有些猶豫："茶樓老板會答應(yīng)嗎？""試試無妨。
"沈硯舟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最壞不過是被拒絕罷了。"用過午飯，
兩人挑選了三幅楊清婉最滿意的作品，冒雨前往聽雨軒。茶樓里座無虛席，
跑堂的小二見他們帶著畫軸，以為是來賣藝的，揮手就要趕人。"我們想見周老板。
"沈硯舟不卑不亢地說。小二上下打量他們："周老板忙著呢，沒空見閑人。"正爭執(zhí)間，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何人在此喧嘩？
"一位約莫五十出頭、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下樓梯。他穿著樸素的褐色長衫，
腰間卻掛著一枚成色極佳的翡翠玉佩，一看便知是茶樓主人周世安。"周老板。
"沈硯舟拱手行禮，"在下沈硯舟，與內(nèi)子新開了一家書畫鋪子，想請您過目幾幅畫作。
若合眼緣，可否借貴寶地一隅展示？"楊清婉聽到"內(nèi)子"二字，耳根一熱，卻也沒有否認(rèn)，
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禮。周世安目光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楊清婉臉上，
突然眉頭一皺："這位娘子...可是姓楊？"楊清婉驚訝地抬頭："正是。
周老板如何得知？"周世安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他們隨他上樓。雅間內(nèi)，
他仔細(xì)端詳了楊清婉的畫作，神色越來越凝重。"像，太像了。"他喃喃道，
突然抬頭直視楊清婉，"楊明遠(yuǎn)是你什么人？"楊清婉手中的茶盞差點跌落："正是家父。
周老板認(rèn)識先父？"周世安長嘆一聲，起身向楊清婉深深一揖："十五年前，
若非楊大人仗義執(zhí)言，周某早已冤死獄中。沒想到今日得見恩公之女，實在是天意。
"原來當(dāng)年周世安被人誣陷私販官鹽，是時任監(jiān)察御史的楊明遠(yuǎn)查明真相，還他清白。
后來楊明遠(yuǎn)因直言進(jìn)諫觸怒權(quán)貴，被貶官后郁郁而終，家道中落。"令尊的書畫造詣，
當(dāng)年在京城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周世安感慨道，"難怪我看姑娘的畫作，
筆意間有楊大人的風(fēng)骨。"他當(dāng)即命人在茶樓最顯眼的位置掛上楊清婉的畫作，
還親自寫了一張說明，介紹這是"前監(jiān)察御史楊明遠(yuǎn)之女"的佳作。有了周世安的推薦，
不到三日，楊清婉的畫作就在臨安城的文人圈中引起了小范圍轟動。
一位來自蘇州的富商甚至專程到墨香齋，以五十兩銀子的高價買下了她那幅《煙雨行舟圖》。
"周老板說，這幅畫的意境讓他想起當(dāng)年楊大人在西湖邊即興作畫的情景。
"富商小心翼翼地卷起畫作，對楊清婉說，"姑娘得令尊真?zhèn)?，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送走富商，楊清婉捧著沉甸甸的銀兩，眼眶濕潤。
沈硯舟輕輕攬住她的肩膀："令尊在天之靈，一定會為你驕傲的。"楊清婉靠在他肩頭，
感受著久違的安全感。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然而好景不長。
墨香齋的名聲漸起，卻引來了同行的嫉妒。一日，沈硯舟外出采購宣紙，楊清婉獨自看店，
幾個衣著華貴的男子踱進(jìn)店來。"這就是最近傳得神乎其神的墨香齋？
"為首的中年男子環(huán)顧四周，嗤笑道，"不過如此。
"楊清婉認(rèn)出此人是臨安城最大書畫鋪"翰墨軒"的掌柜趙德昌，
連忙上前行禮："趙掌柜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趙德昌沒有理會她的問候，
而是徑直走到一幅山水畫前，用指甲輕輕刮了一下："紙是上好的澄心堂紙，可惜畫工平平，
不值這個價。"楊清婉強忍怒氣："趙掌柜是行家，若有指教，清婉洗耳恭聽。""指教？
"趙德昌冷笑一聲，"楊姑娘，臨安書畫行會有行會的規(guī)矩。新開鋪子需先拜會各位前輩，
繳納會費，得大家認(rèn)可方可經(jīng)營。你們這般不懂規(guī)矩，讓我們很難做啊。"楊清婉這才明白，
對方是來刁難的。她正想回應(yīng)，門口突然傳來沈硯舟清朗的聲音："趙掌柜所謂的規(guī)矩，
是指每月繳納三兩銀子'會費'，還要將半數(shù)利潤分給行會嗎？"沈硯舟大步走進(jìn)來，
手中拿著一卷新買的宣紙，目光如炬地盯著趙德昌。趙德昌臉色一變："沈公子此言差矣。
行會收會費是為了維護(hù)市場秩序，防止劣質(zhì)書畫擾亂行情。""是嗎？"沈硯舟冷笑，
"那為何去年'松風(fēng)閣'的李掌柜不愿繳納會費，
不出三月就因'售賣贗品'的罪名被逐出臨安城？而據(jù)我所知，那些所謂的贗品，
恰恰是行會派人調(diào)包的。"趙德昌面色鐵青："沈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你們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情有可原。但若執(zhí)迷不悟..."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楊清婉，
"恐怕會有不必要的麻煩。"說完，他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楊清婉憂心忡忡地看著沈硯舟："他們會不會...""別怕。
"沈硯舟握住她微微發(fā)抖的手，"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當(dāng)晚，沈硯舟等楊清婉睡下后，
獨自來到書房，寫了一封長信。信中詳細(xì)記錄了趙德昌今日的威脅言語，
以及他所了解的書畫行會的種種不法行為。寫完后，他將信封好，
交給一直跟隨他的書童："明日一早，送到御史臺王大人手中。"書童遲疑道："少爺，
您確定要這么做？得罪了書畫行會，恐怕...""我沈硯舟行事，何曾畏首畏尾過？
"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更何況，他們敢威脅婉兒，就要付出代價。
"書童領(lǐng)命而去。沈硯舟站在窗前，望著皎潔的月光，心中卻有一絲隱憂。
他今日在集市上似乎看到了沈府的家丁，父親恐怕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下落。與此同時，
臨安城另一端的沈府內(nèi)，沈丞相正聽著管家的匯報。
"少爺與那楊氏女子在城南開了間書畫鋪子，生意尚可。"管家低聲道，
"今日書畫行會的趙德昌去鬧過事，被少爺擋了回去。"沈丞相冷哼一聲："堂堂丞相之子，
淪落到市井賣畫為生，成何體統(tǒng)！""老爺，要不要老奴帶人去...""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