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鼓寨的最高處,原本屬于大巫師的竹樓已被僚人重新修葺。
這里用最堅韌的金絲楠木為梁,鋪上虎皮為毯,四壁懸掛著僚人世代珍藏的青銅神像和獸骨圖騰。
竹樓前的空地上,每日都有僚人跪伏在地,額頭緊貼泥土,低聲誦念著對"布洛陀真神"的禱詞。
清晨,李寬站在竹樓的露臺上,俯瞰這片被瘴氣籠罩的土地。
晨霧中,僚人的村落像是一簇簇勉強依附在山崖上的枯草,低矮的竹樓歪斜地搭建在陡坡上,屋頂覆蓋著茅草和獸皮,被雨水浸泡得發(fā)黑。
溪流渾濁,夾雜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幾個瘦骨嶙峋的孩子赤著腳,在泥濘中翻找著可食的野菜根。
遠處的山坡上,幾塊被燒焦的土地冒著青煙,那是僚人"刀耕火種"的痕跡。他們砍倒樹木,焚燒山林,在灰燼里撒下種子,任由貧瘠的土地榨出一點點糧食。
可即便如此,收成也少得可憐,勉強夠吃上幾個月,剩下的日子,只能靠狩獵和采集野果度日。
刀耕火種,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這便是李寬等人未踏足這片土地之前,僚人的生活現(xiàn)狀。
李寬的目光落在一個老翁身上,他佝僂著背,身上的麻布破爛不堪,幾乎遮不住枯瘦的身體。
只見他手里捧著一只粗糙的木碗,碗里盛著半碗稀薄的米粥,米粒少得能數(shù)清。可他卻虔誠地跪在李寬的竹樓前,顫抖著將碗高舉過頭,嘴里喃喃念著禱詞。
"仙師......這是寨子里最后一點白米了。"薛萬徹低聲道,語氣復雜,"他們自己吃的是野芋頭和樹皮,卻把最好的糧食獻給您。"
李寬的身形微微發(fā)顫。
他見過大唐的繁華,見過長安的錦繡,見過那些王公貴族一擲千金、酒池肉林的奢靡。
可在這里,在這片被世人遺忘的蠻荒之地,這群連溫飽都難以保證的僚人,卻愿意把最后一口糧食獻給他——只因為他們相信他是神。
不遠處,幾個年輕獵人歸來,肩上扛著一頭瘦小的山鹿——這是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在猛獸出沒的深山里獵到的。可他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獵物抬到了李寬的竹樓前,跪伏在地,額頭緊貼泥土。
"布洛陀......請您享用......"
李寬看著那頭鹿,瘦得肋骨清晰可見,顯然山里的獵物也越來越少??蛇@些獵人自己可能已經(jīng)餓了好幾天,卻連一口肉都不敢私藏。
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難言。
竹樓下,僚人婦女們捧著新摘的野果,恭敬地放在竹樓前的石臺上;
孩童們被母親牽著手,小心翼翼地放上一束剛采的鮮花;
就連年邁的老者,也拖著病體,顫巍巍地獻上自己珍藏多年的藥草。
"仙師,他們......真是虔誠至極。"薛萬徹的語氣里透著震撼。
李寬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個老嫗身上。她雙腿殘疾,卻固執(zhí)地爬行著,將一枚不知珍藏多久的銅鈴放在供臺上,然后深深叩首。
他想起在大唐的日子——
秦王府的冷眼,李承乾的欺辱,李世民的無情,甚至連最低賤的仆役都敢對他這個"庶子"嗤之以鼻。
可在這里,在這片蠻荒之地,這群被中原視為"未開化"的僚人,卻將他奉若神明,傾盡所有地敬奉他。
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信仰。
——他們明明一無所有,卻愿意獻出一切。
——而他,原本只是想利用他們。
"萬徹。"李寬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末將在。"
"我們原本只是想利用他們,對嗎?"
薛萬徹一怔,隨即苦笑:"仙師明鑒......末將當初確實只想著借他們的力量復仇。"
李寬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縷金光。
"從今日起,我不只要帶他們殺回大唐——"
金光灑落,籠罩整個銅鼓寨。病痛者呻吟漸止,老者渾濁的雙眼恢復清明,年輕的戰(zhàn)士們肌肉鼓脹,仿佛有無窮的力量涌入體內(nèi)。
"我還要讓這片土地,成為他們的樂土。"
"傳令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從今日起,銅鼓寨不再靠天吃飯。"
"我要讓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長出糧食。"
"我要讓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穿上暖衣。"
"我要讓這群奉我為神的人......真正活得像個人。"
薛萬徹震撼地望著李寬,發(fā)現(xiàn)這位向來冷靜的"仙師",眼中竟有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情緒。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李寬,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仙師",而像是一個......真正想要庇護蒼生的神明。
那是決心,更是承諾。
寨中,僚人們仰望著竹樓上的身影,不知是誰先哭出了聲,隨即,整個山谷回蕩起震天的歡呼——
"布洛陀——!"
"布洛陀——?。?
聲浪如潮,仿佛要掀翻整座嶺南。
李寬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系統(tǒng)。"他在心中默念。
"兌換《水利工程圖》《煉鐵術》《高產(chǎn)稻種》......"
"這些人既奉我為神......我便還他們一個盛世。"
[情緒點-10000]
[情緒點+80000,來自僚人的感激]
遠處的山巔,朝陽終于刺破云層,將整座銅鼓寨染成金色。
僚人們依舊跪伏在地,虔誠地望著他們的"布洛陀",卻渾然不知,他們的命運,從此刻起,已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