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接著說:“不僅如此,朕還命一死囚每日吞三枚仙丹,如今那囚也死了?!?/p>
“朕這才確信,平日吃的仙丹竟是毒物!”
話音落下,嬴政怒火中燒,周身殺氣彌漫。
王翦破口大罵:
“他娘的,這丹本是獻(xiàn)給陛下的,那些方士竟敢害陛下!”
“末將這就去剁了他們!”
嬴政擺手:“朕已派禁軍抓捕盧生等人,武成侯不必費心。”
“你未服仙丹,朕已安心?!?/p>
王翦憂心忡忡:“可陛下,您服了十幾年??!”
嬴政輕嘆:“如今只能尋遍天下良醫(yī),看能否解這丹毒?!?/p>
說話時,他眼角余光始終鎖住王嘯。
【還想找大夫解毒?】
【就算扁鵲復(fù)生,也只能給你三句話?!?/p>
【沒戲了,等著吧,走好!】
【丹毒不是你想清就能清的~】
嬴政:……
你還哼起調(diào)子了!
朕死你這么興奮?
王嘯的心聲如冰水潑面,澆滅了嬴政最后一絲僥幸。
難道真如這小子所想,朕會因丹毒堆積,十年后猝死?
想到那吞丹斃命的鼠尸慘狀,嬴政氣息急促,眼底泛起血絲。
朕可死,但絕不能這么快倒下!
繼承人尚未成熟,大秦隱患未除,天下敵寇猶存。
在奠定萬世基業(yè)前,朕決不能殞命!
王翦慨然道:“陛下勿憂,世上萬物有毒必有解。”
“末將等必傾盡全力,為陛下尋醫(yī)解毒!”
嬴政面露愧色:“朕誤信方士中毒,是朕之過,自當(dāng)承擔(dān)。”
“可朕常以此丹賞賜諸位愛卿。”
“害你們因朕服毒,朕心甚愧!”
王翦豁達(dá)一笑:“陛下言重了?!?/p>
“末將雖吃過四枚丹,但年老體衰,這身軀有何惜哉?!?/p>
【啥東西?】
【老賊,你真敢對我祖父下毒!】
【造反,絕不含糊,這毒仇只能以反清算!】
【等嬴政一走,我得弄牛乳給我祖父和老爹喝,趕緊解毒!】
嬴政眼神一亮,驚喜地瞥向王嘯。
好小子,你還真有解法!
此行值了!
他心思飛轉(zhuǎn),順勢道:“蒙愛卿。”
“朕聽聞牛乳能解丹毒。”
“你速去稟牲丞,給每位受賜仙丹的愛卿府上送一頭奶牛?!?/p>
“傳令他們,每日牛乳必須喝光!”
蒙毅愣住:“陛下不僅識破丹毒,還知解法?”
這十天,陛下經(jīng)歷了啥?
臣子勸阻多年無效,十日前陛下卻突然棄丹。
解丹毒無人探究,連夏太醫(yī)都說無藥可醫(yī)。
可陛下竟已知對策,還堅定命眾臣照辦。
我常伴陛下左右,咋啥也沒察覺?
現(xiàn)在的陛下真陌生!
卻也比以往更睿智神秘!
嬴政笑捋須:“不過是聽來的法子,或許可行?!?/p>
“具體解毒,還需醫(yī)者定奪?!?/p>
蒙毅滿眼敬仰,拱手:“陛下圣明!”
王翦等人感激行禮:“末將謝陛下賜解毒之方!”
眾人目光愈發(fā)崇敬,嬴政頗為自得。
能聽心聲,真是妙不可言!
不,關(guān)鍵是能聽到王嘯的心聲!
若只聽到平庸之輩的想法,有啥用?
王嘯望向嬴政的目光多了幾分驚奇與贊賞。
【政哥有本事,竟知牛乳解丹毒!】
【秦朝醫(yī)術(shù)這么牛了?真不能小看人啊!】
【也好,政哥給了法子,我就不用費勁勸祖父喝奶了?!?/p>
【不過這仇我記著。】
【反,還是得搞!】
嬴政:……
叛賊!
朕本想賞你,你還惦記造反。
那這功勞就抵你的罪吧!
他淡然道:“諸位免禮?!?/p>
“謝陛下!”
王翦直起身,滿懷感動地看著嬴政。
“此事派個小吏通知末將即可,何勞陛下親來!”
嬴政暗忖。
確實,僅為此事,不值得朕親自跑一趟。
他失笑道:“若派小吏,怕是連門都摸不著!”
王翦尷尬一笑,未否認(rèn)。
閑聊間,嬴政忽想起近日煩心之事,開口道:
“朕此行,除告誡武成侯勿服仙丹外,還有一樁事?!?/p>
王翦笑容一滯,捂腰叫道:
“哎呀,末將這腰又疼上了!”
“不行,太疼了!嘯兒,替祖父招呼陛下?!?/p>
他齜牙咧嘴:“陛下,末將失禮,疼得受不了,得去躺著了!”
嬴政沒好氣地瞪他:“別裝了。”
“朕還不了解你這老家伙?”
“朕不是讓你帶兵打仗,只是想問點事?!?/p>
王翦訕笑:“哎,腰好像不疼了。”
“末將一介武人,問謀略我可不行!”
見王翦耍無賴般嬉笑,嬴政笑罵:
“老東西!”
“別推辭,這事因你而起。”
“確切說,是你王氏父子惹出來的!”
王翦緊張:“陛下指啥?”
嬴政半欣賞半無奈:“武成侯和通武侯滅國太利索了!”
王翦:???
【哈哈!】
【要不讓我祖父和老爹給你賠個不是?】
【我們打仗太牛,連勝不斷,真是對不住陛下啊哈哈哈】
【嬴政,勸你一句,別這么炫耀?!?/p>
【這話讓六國老王聽到,怕是要氣得爬出棺材!】
老爹還分貴賤?炫耀又是啥?
嬴政搖頭甩掉雜念,解釋道:
“大秦疆土十年內(nèi)擴(kuò)了五倍多?!?/p>
“要管的百姓多了八倍不止。”
“可大秦官吏不夠管這些地和人!”
“近日朕與眾臣商議多次,沒個好辦法?!?/p>
他面露憂色。
大秦能在經(jīng)濟(jì)人口弱勢下滅國,靠的是朝廷對地方的鐵腕掌控和高得嚇人的動員力。
這些全仰仗眾多能吏支撐!
如今天下雖一統(tǒng),這強(qiáng)悍的行政力卻撐不住了。
王翦一臉無奈:“所以陛下是說,我父子滅國太快,沒給大秦留時間培養(yǎng)官吏?”
“陛下,這黑鍋我不背?!?/p>
“打哪國啥時候打,是朝堂大佬們定的,我只管沖鋒?!?/p>
嬴政哼道:“朕自然不會因此怪你?!?/p>
“但這事因你而起,你得給朕出點主意?!?/p>
王翦隨口道:“大秦軍官退役后能依爵位軍職當(dāng)官?!?/p>
“不如下令更多有爵將領(lǐng)退下來,去各地做官?”
嬴政皺眉:“小軍官沒本事當(dāng)大官,只能做個亭長、捕盜小吏,救不了大局。”
“現(xiàn)在已有八萬軍官和軍法官轉(zhuǎn)去做官了。”
“再多,會傷大秦軍力?!?/p>
千軍好找,良將難求。
嬴政舍不得放手中高層將領(lǐng)去地方。
王翦摸著下巴:“那讓各級官吏再推舉些人?”
蒙毅直接搖頭:“滅六國時,已推舉十幾回了?!?/p>
“現(xiàn)在能挖的賢才全挖光了?!?/p>
他補(bǔ)充:“法考也別想了?!?/p>
“十年里,大秦辦了二十多次法考,能挑的都挑完了?!?/p>
王翦無語地瞅著蒙毅。
你們把話都說了,我還能咋辦?
他試探道:“用舊六國的官吏咋樣?”
嬴政眉頭緊鎖:“現(xiàn)在大秦就在臨時用這些舊官管地方。”
“可他們多半不忠大秦,能力也高低不齊,搞得各地亂糟糟?!?/p>
“朕看,他們?nèi)蘸罂殖傻溁?!?/p>
【政哥挺行啊,這么早就看出問題了!】
【農(nóng)民造反好收拾,這些舊六國官吏才是秦末戰(zhàn)亂的真推手?!?/p>
【可為啥像殷通這樣的舊官造反前還能當(dāng)會稽郡守?】
【難道政哥知道問題,卻沒轍?】
王翦無奈攤手:“陛下,我真沒招了?!?/p>
“末將就一武夫,沒琢磨過這事,陛下饒了我吧!”
蒙毅等人也一臉無能為力。
這事要好解決,大秦何至于亡國都沒搞定?
嬴政卻猛地看向王嘯。
“王嘯,你有啥好點子?”
王嘯裝憨,一臉懵:“陛下,您問我算賬賺錢,我還能有點想法?!?/p>
“國事這么大的事,我真不會啊?!?/p>
【不是吧,嬴政和這幫大臣真沒轍了?】
【這問題有這么棘手嗎?】
不棘手?
難道王嘯有辦法了!
嬴政眼神熱切。
“沒關(guān)系,你沒干過政事,也可能有妙招。”
“既然大家都束手無策,不如群策群力,或有新思路?!?/p>
【政哥,你夠陰!】
【把我后路全堵死了!】
【我哪惹你了,你這么整我!】
王嘯求救般看向王翦,急得結(jié)巴了。
“陛下,我、我……”
“我”了半天,他像靈光乍現(xiàn),忙道:“陛下,我覺得祖父說得對!”
“舊六國官吏雖以前侍奉舊主,但現(xiàn)在是大秦的人了?!?/p>
“在陛下英明領(lǐng)導(dǎo)下,他們肯定會為大秦賣力干活!”
【我真機(jī)靈?!?/p>
【這演技,少說值個大獎?!?/p>
【給自己鼓個掌!】
蒙毅失望地看著王嘯。
指望舊六國官吏為大秦拼命?
還不如指望豬會飛。
這真是王賁的種?
他皺眉問:“你真這么想?”
“還有啥要加的?”
王嘯假裝想了半天,拱手道:
“蒙上卿,我覺得這就行了!”
他一本正經(jīng):“我相信人性有亮點?!?/p>
“大秦真心待他們,他們必會真心回報。”
“舊六國官吏肯定能給百姓帶來好日子!”
他臉上滿是對舊官的信任與期盼。
【還問?沒完了?】
【這事多簡單,大秦兩百多年前不就開始全國法考選官了?】
【既然會法考,為啥不干脆搞個科舉?】
【大秦重法沒錯,可讓養(yǎng)牛打鐵的也精通法律,不是扯淡嗎?】
【工匠考上的去匠司,畜牧考上的去牲司,法考過的人當(dāng)頭頭,用法理管全局不就好了?】
【分科選才,各盡其用,還怕沒官使?】
【忠于大秦的人本就少,你們選官還這么窄,不缺才怪!】
嬴政眼睛一亮:“妙計,真是妙計!”
“這話說得太好了!”
“只有天縱奇才,才能想出這種高招!”
細(xì)品王嘯話中之意,嬴政滿眼驚喜。
分科選才,各盡其用,這是一個無能之輩能想出來的?
這小子,藏著大本事!
滿朝上下,能比他的沒幾個!
好你個王嘯,裝傻充愣騙朕!
若非聽你心聲,朕差點被你糊弄了。
他急切道:“你再細(xì)說說!”
【我隨口一編,你還真信了!】
【難道你真覺得人性美好,要重用舊六國官吏?】
【政哥,你這是咋了?!】
王嘯懵了。
蒙毅更懵地看著嬴政,眼里滿是疑惑。
這小子的話,老官場都覺得可笑。
陛下咋還這么高興?
陛下,您到底咋想的?
蒙毅忍不住道:“陛下,臣覺得用舊六國官吏只能臨時湊合?!?/p>
“他們中雖有少數(shù)愿歸順大秦,但大多還是恨咱們?!?/p>
“這些人,不能大用啊!”
“王嘯的話太單純,太理想了?!?/p>
王嘯恍然:“原來是這樣!”
“還有這么多門道!”
他痛心道:“大秦這么善待他們,他們還怨恨大秦?”
“這簡直是人品敗壞,良心泯滅,太不要臉了!”
“多虧蒙上卿提點,不然我還被蒙著。”
“王嘯謝蒙上卿指教!”
【蒙上卿,靠譜人!】
【被他一駁,嬴政該不會再追問我了吧?!?/p>
嬴政冷喝:“大膽!”
蒙毅輕嘆:“陛下,王嘯年輕,說點荒唐話也能理解?!?/p>
“請陛下息怒?!?/p>
嬴政瞪向蒙毅。
“朕罵的。”
“是你!”
蒙毅愣住:“陛下罵的是我?”
“您剛才不也說舊六國官吏是日后禍根嗎?”
嬴政沉聲問:“不用他們咋辦?”
“天下識字的人就那么點。”
“不用舊官,你給朕變出十萬能寫字的官來?”
“既然避不開用他們,不如多給點信任?!?/p>
“這樣還能拉攏些舊官,化解他們對大秦的怨氣!”
他心里氣炸了。
偷聽心聲本來就靠運氣,得費勁引導(dǎo)王嘯。
被蒙毅一攪,再聽科舉想法難了!
但氣歸氣,他瞬間為自己的話找了個理由。
蒙毅想了想,拱手道:
“確實,既然只能這么干,不如大方點,或能贏得些忠心。”
“王嘯的點子雖單純,倒也不失為一條路?!?/p>
“臣說錯了,請陛下原諒!”
【我的話你這么理解的?】
【好像也沒啥問題?】
【大秦讀書人就那么點,政哥真是沒米下鍋,只能用這招。】
【等等,我好像搞砸了!】
王嘯真懵了。
【完了!】
【我的才華要暴露了?!?/p>
【不會已經(jīng)被嬴政盯上了吧?】
【他盯上我,我還咋低調(diào)攢糧,偷偷搞反?】
嬴政玩味地看著他:“這主意得賞!”
“除了信任舊六國權(quán)貴,你還有啥建議?”
還想偷偷搞反?
你那反心,朕早聽見了!
王嘯使出渾身演技,驚喜道:“陛下,我這主意真行?”
“這這這,我都沒想到自己還有這能耐!”
“早知道有用,我早就說了!”
“不過我就這一個想法,請陛下見諒?!?/p>
嬴政溫和一笑:“沒事,好主意往往靈光一現(xiàn)?!?/p>
“別自責(zé),再想想,沒準(zhǔn)又有妙招?”
他引導(dǎo)道:“除了用舊官,你還能從別處想想。”
“比如大秦法考咋樣?”
見嬴政目光灼灼,王嘯苦笑搖頭:“陛下,我真沒招了。”
“我覺得大秦法考挺好!”
【看來嬴政真急了,連我這沒用的都問上了?!?/p>
【有前車之鑒,我得吸取教訓(xùn)!】
【為免造反成功后也這么慘,造紙術(shù)和印刷術(shù)得趕緊弄?!?/p>
【這樣我的天下才有源源不斷的讀書人,不愁沒官用?!?/p>
【能人多了,我就能當(dāng)甩手皇帝,想干啥干啥!】
【嘿嘿嘿嘿~】
聽著那詭異的笑聲,嬴政眼神一冷。
你的天下?
小子,這是朕的天下!
但想到王嘯幻想的讀書人無窮的景象,他又有些向往。
朕不想當(dāng)甩手皇帝。
但真想多些能人幫朕分擔(dān)啊。
若大秦有那么多識字人才,多好!
等等,造紙術(shù)和印刷術(shù)是啥玩意?
嬴政和王翦都陷入遐想,沉默下來。
正堂氣氛愈發(fā)沉重。
王翦心一緊。
陛下該不會生氣了吧?
他哈哈一笑:“陛下,您知道的,我們王家全是武夫?!?/p>
“您拿朝堂大事問王嘯,真是抬舉他了?!?/p>
“剛才那主意,估計是瞎貓撞上死耗子?!?/p>
他挑眉:“陛下,上回那羊羔還留著。”
“末將讓人去做,咱們嘗嘗咋樣?”
嬴政的幻想被打斷,心神一收。
要培養(yǎng)大量讀書人,造紙術(shù)和印刷術(shù)是關(guān)鍵!
他急道:“王嘯,你……”
話沒說完,他停住了。
以王嘯的機(jī)敏,若說出這兩個詞,他肯定會察覺想法被偷聽。
嬴政心里猶豫起來。
要不要告訴王嘯,朕能聽見他的心聲?
僅一瞬,他便下定決心。
不行!
這秘密絕不能漏!
王嘯不是忠臣,滿腦子造反。
若知道朕能聽心聲,他不會老實交代,只會拼命跑遠(yuǎn)!
到那時,朕不僅聽不到他的妙計,造紙術(shù)和印刷術(shù)也泡湯了。
至于抓起來拷問,逼他說出造紙術(shù)和印刷術(shù)?
這念頭壓根沒冒出來。
王嘯畢竟是王翦孫子、王賁兒子!
就算有造反證據(jù),朕最多砍了他,不能長時間折磨。
不然大秦百萬兵馬得離心!
見嬴政說了半句愣住,王嘯小聲道:“陛下,有啥吩咐?”
【咋回事?】
【嗑丹嗑傻了,還是老糊涂了?】
【你糊涂別在我家糊涂??!】
嬴政冷冷掃他一眼。
小子!
朕這么英明,咋會糊涂!
但一個想法突然蹦出來。
他猛地看向王嘯:“王嘯,朕看你頗有你爹的風(fēng)范?!?/p>
“年紀(jì)雖小,卻常有奇思?!?/p>
“朕想提你做侍郎,你覺得咋樣?”
只要天天跟著朕,朕就不信聽不到造紙術(shù)和印刷術(shù)的門道!
王嘯急了。
【我靠!】
【侍郎是政哥的秘書加護(hù)衛(wèi)加助手,天天得貼身跟著?!?/p>
【我當(dāng)了侍郎,哪有空攢糧搞錢,咋籌劃造反!】
【我剛才那主意雖隨口說的,但對你有幫助吧?】
【政哥你竟以怨報德!】
嬴政嘴角微揚。
秘書護(hù)衛(wèi)啥意思朕不懂。
但當(dāng)了侍郎,你就沒空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