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端和持簡手顫,看向楊爽等人。
“陛下是說本將白日夢?”
王翦孫不愿當(dāng)侍郎,陛下巴巴送。
本將為孫求侍郎,竟被斥為癡夢?
隨著重臣收信,咸陽城似長出一株遮天檸檬樹。
樹上檸檬果滿,樹下你我同坐。
眾臣酸意連綿!
“這些老家伙!”
御書房中,嬴政揉酸腕,失笑搖頭。
“真當(dāng)朕侍郎誰都能當(dāng)?”
“害朕多寫字!”
蒙毅怪色看嬴政。
難道不是?
否則王嘯怎能當(dāng)?
蒙毅勸道:“陛下,臣觀王嘯不過一迷商賈之徒?!?/p>
“陛下兩提此子,卻冷落他臣子嗣。”
“恐令人心生異動?!?/p>
嬴政冷哼:“那些老家伙子嗣,怎比王嘯?”
蒙毅:???
他茫然望嬴政。
陛下,您沒說反?
察覺失言,嬴政隨意揮手。
“都下去?!?/p>
“臣遵命!”
門閉,御書房獨剩嬴政。
“能讓群臣無異通過此策,足見王嘯奇思縝密!”
“如此俊才,出自王氏,怎一心謀反?”
想起贏潛三句不離反的心聲,嬴政心疲。
背手至窗邊,他凝視春雨,眼光幽深。
“朕僅聞王嘯幾句心聲,便獲莫大助力?!?/p>
“這僅一人之聲?!?/p>
“若能聞更多人心聲呢?”
“將領(lǐng)忠否,朕一聞即知。”
“臣子貪否,朕一聞即知?!?/p>
“六國余孽反否,朕亦一聞即知!”
想到此,嬴政心熱。
身為帝王,配讀心術(shù),何愁不創(chuàng)千古業(yè)?
他按捺不住,高喝。
“備車,朕要出宮!”
嬴政急欲知,他還能聞?wù)l心聲!
登六馬大車出宮,趙高低問。
“陛下欲往何處?”
嬴政自語低喃。
“王嘯何獨特?”
“重臣子?名將裔?才華溢?抑或反意藏?”
沉吟片刻,他道:“去楊翁子府?!?/p>
“遵命!”
六馬大車攜數(shù)百禁軍直奔楊府。
與武成侯府不同,車駕剛至,便聞呼聲。
“末將攜家眷拜見陛下!”
下車,見楊氏男丁列隊,嬴政笑顏開。
這才是迎駕之禮。
果然,王翦那老家伙是少數(shù)。
嬴政扶起楊端和。
“楊翁子不必多禮?!?/p>
“勞您迎候,朕甚不安?!?/p>
“諸位請起?!?/p>
楊端和硬聲道:“陛下這是小瞧末將!”
“末將雖老,仍能戰(zhàn)殺敵,出府何足道?”
楊端和與王翦迥異。
王氏雙侯,怕功高被忌。
楊氏唯楊端和撐門面。
他怕嬴政不給戰(zhàn)機,怎提攜子孫?
嬴政明其心,笑拍其臂:“朕知?!?/p>
“楊翁子勇如昔!”
楊端和大笑,右手指引:“陛下,請入府坐?!?/p>
正堂分坐,楊端和急問:“陛下此來何意?”
“可是要末將出征?”
嬴政輕笑:“朕為楊翁子那白日夢而來。”
楊端和笑容僵住,眼含幽怨。
“陛下,末將子嗣雖非俊才,也頗優(yōu)秀。”
“舉薦他們?yōu)楣?,非癡夢吧。”
嬴政溫言:“朕落筆后覺不妥。”
“故來楊府考教?!?/p>
“若有才,隨朕為侍郎亦可!”
楊端和大喜:“快召家中子孫!”
楊爽等人齊聚,向嬴政躬身。
“拜見陛下!”
嬴政微頷首:“免禮?!?/p>
“大秦一統(tǒng),六國余孽卻賊心不死,屢生亂?!?/p>
“爾等有何策?”
此問出,楊氏子弟皺眉深思。
問題太大!
許久,有人陸續(xù)言。
“不如盡屠六國余孽!”
“全屠殺氣重,不如發(fā)配修墻做苦力!”
“某以為置之不理即可,亡國余孽能何為?”
楊端和捂臉不忍視。
難怪楊氏無人接班。
這些胡言便是原因!
但嬴政仍滿懷希望。
楊端和與王翦同年封上將軍,地位等。
王翦滅國,楊端和早年也滅二國。
王嘯是王翦孫。
眼前有楊端和孫、曾孫、玄孫!
或有少年如王嘯,以拙言藏才?
良久,楊爽鄭重道:“陛下,某以為可嚴管,從源頭治?!?/p>
“令郡縣嚴查六國余孽,每十日核實?!?/p>
“如此,他們難作亂。”
楊端和眼亮:“妙!”
“此策甚妙!”
他得意看嬴政:“陛下,如何?”
此計不比王嘯胡言強多?
我楊氏子孫有才!
然嬴政無喜,眼底希望散盡。
楊爽之言有些理,卻遠不及嬴政標(biāo)準。
更要緊的是,他未聞心聲!
測試無果,嬴政興致低,淡問:“你叫楊爽?”
楊爽大喜,忙禮:“正是!”
嬴政隨意道:“略有才思?!?/p>
“明日去禁軍報到,朕賜你百將位。”
楊爽與楊端和愣住。
王嘯爛計換侍郎。
楊爽高出一籌,卻只得百將?
陛下,您為何偏心!
在楊端和幽怨目光中離楊府。
坐六馬大車,嬴政揉太陽穴,低聲道:“去左相府!”
趙高忙應(yīng):“遵命!”
五日,嬴政奔波重臣府。
五日內(nèi),他訪遍咸陽重臣子嗣,甚至與諸公子懇談。
但結(jié)果令人失望。
“一個也無!”
御書房內(nèi),嬴政眉頭緊皺。
“難道朕只能聞王嘯心聲?”
“王嘯有何特別?”
嬴政百思不解。
“為何如此!”
幻想聞臣子心聲落空,他仍不甘。
“來人!”
蒙毅入,拱手:“陛下!”
嬴政沉聲道:“將未斬之謀反叛賊帶來御書房。”
“朕要親問他們?yōu)楹畏?!?/p>
王嘯一心反,或能聞叛首心聲?
若真,此能助大秦穩(wěn)固。
略思,嬴政續(xù)道:“另統(tǒng)計重臣子嗣生辰八字,送宮中?!?/p>
或能聞與王嘯同八字者心聲?
雖可能小,他不棄嘗試。
蒙毅暗嘆。
半月前陛下訪武成侯府后,言行愈怪。
但陛下之命難違。
蒙毅恭應(yīng):“臣遵命!”
嬴政全力試讀心術(shù)。
侍郎為怪令奔忙。
“要王離與王嘯八字?”
王翦大笑道:“無妨?!?/p>
“末將這就寫給蒙上卿?!?/p>
蒙毅謝禮:“多謝武成侯!”
王翦邊寫邊笑:“謝甚。”
“皆為陛下效勞。”
“喏,如此可好?”
蒙毅接綢書確認,再禮:“足矣?!?/p>
“本官還要訪他府,先辭!”
王翦笑送至門,揮手。
“蒙上卿慢走!”
蒙毅消失街角,王翦笑容收,猛關(guān)門。
王嘯從后院出。
“祖父,陛下還不罷休?”
王翦擺手:“蒙毅非為征你入朝?!?/p>
王嘯松氣:“那就好?!?/p>
“阿翁,下次陛下來,您讓管家先告我?!?/p>
“我好藏身!”
王翦豪笑:“當(dāng)然!”
王嘯感動。
有明白事理的祖父真好。
如此,無人阻我謀反大業(yè)!
聊幾句白酒工坊,王翦借疲趕走王嘯。
他未回房,去王賁書房。
“賁兒。”
關(guān)門坐下,王翦低聲道:“陛下命蒙毅取嘯兒八字!”
“咔嚓!”
王賁筆桿斷。
他猛看王翦:“阿翁,您沒交真八字吧?”
王翦沒好氣瞪他:“你當(dāng)為父如你蠢?”
“交的是改過的?!?/p>
王賁松氣:“那就好!”
隨即憂道:“但陛下對嘯兒態(tài)度異常?!?/p>
“初見嘯兒便大喝。”
“后常臉色變。”
“蘄年宮變夜,面對嫪毐三千甲,陛下未變色!”
“雖索所有子嗣八字,我覺要的只是嘯兒的!”
王翦點頭:“你感不差。”
“陛下提拔嘯兒為侍郎,或為近觀。”
王賁嘆,揉太陽穴:“陛下或已察覺?”
“我們怎辦!”
王翦沉思,看王賁:“賁兒,你告老。”
王賁苦笑:“阿翁,陛下不允?!?/p>
王翦嘆:“盡力吧!”
“當(dāng)年應(yīng)諾,便要全力!”
王賁沉默,點頭:“好!”
“王賁又告老!”
“一年三四次,他不煩,朕煩!”
嬴政心情本差,見此文書更糟。
連“不準”不寫,他扔綢書。
揉眉心,嬴政嘆。
“看來,朕只能聞王嘯心聲。”
試盡法子,甚至咸陽漫走試聽百姓無果,他認命。
他唯聞王嘯一人!
“罷了,王嘯雖一心反,卻有大才?!?/p>
“能聞其聲,已是大幸!”
收拾心情,嬴政拿文書,蘸墨寫二字。
不準!
此時,門外喧囂起。
“陛下!”
“本官急見陛下,快通稟!”
“陛下?。 ?/p>
嬴政皺眉:“門外何人鬧?”
蒙毅推門無奈:“陛下,是夏太醫(yī),非要面圣?!?/p>
“臣說陛下處理奏章,他不走?!?/p>
嬴政放奏章:“宣!”
侍郎松手,夏無且如醉馬沖入。
“陛下!”
“此酒何來?”
見夏無且眼中狂熱,嬴政壓不滿,答:“此酒自武成侯府得?!?/p>
夏無且期待問:“陛下,此酒可量產(chǎn)?”
嬴政冷問:“夏醫(yī)先說,為何如此?”
冷聲驚醒夏無且。
狂熱散,他知失禮,忙俯身請罪。
“陛下,臣失禮,請恕罪!”
“實因這酒藥效驚人,對大秦太重要?!?/p>
“臣才失態(tài)?!?/p>
強闖御書房、殿前喧嘩、失儀。
如此,免職算輕。
嬴政燃期待:“哦?”
“何藥性,讓夏太醫(yī)如此?”
夏無且語快:“陛下,您初交此酒,臣與太醫(yī)皆惑?!?/p>
“奉命灑傷口,傷者痛呼,數(shù)昏?!?/p>
“臣等以為陛下不滿我等,才下此令?!?/p>
他語氣高昂,興奮滿溢。
“但數(shù)日后,臣發(fā)現(xiàn),灑此酒的傷口無一感染!”
“陛下,戰(zhàn)場上因腸癰死者占四成以上?!?/p>
“若此酒發(fā)軍中,刀傷后灑之,必救更多將士!”
說著,夏無且淚縱橫。
“陛下圣明!”
“陛下仁德,必傳千古!”
“嘭!”
嬴政拍案起,雙目炯炯看夏無且。
“此酒真有此效?”
“欺君何罪,你知!”
擦淚,夏無且深躬,堅禮。
“陛下送四種酒,消癰各異,此種最佳?!?/p>
“臣試一千傷者,無一感染。”
“臣以命擔(dān)保,此酒真效!”
嬴政心震,跌坐軟塌,不信。
“竟真如此?!?/p>
“朕以為那小子夸口,未料他還低估!”
前聞王嘯心聲說酒精減亡兩成,嬴政以為胡言。
今夏無且證,酒精減亡不止兩成,乃四成!
僅掃六國二十二戰(zhàn),秦軍亡近百萬。
不計平叛、內(nèi)亂、小戰(zhàn)!
若十年前有此酒,大秦或救四十萬將士!
那是四十萬命,及四十萬家!
怔看夏無且酒壇,嬴政失聲。
“此酒,乃鎮(zhèn)國神器!”
深吸氣,他斷喝。
“備車,朕去武成侯府!”
這王嘯,朕必得,王翦撒潑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