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
榮國府。
雨珠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
狂風(fēng)吹的枯葉作響。
雪雁和黛玉的新丫鬟紫鵑目光擔(dān)憂的看著黛玉。
“姑娘,我去請老太太來?!?/p>
紫鵑放下手中的竹帚,從房間取出油傘,想要去榮禧堂告訴賈母黛玉的病況。
“不用?!摈煊裉撊醯拈_口:“我這是打小就有的病根,不用勞擾老祖宗。”
雪雁搶過紫鵑手里的油傘。
她走出門:“我去煎兩副藥,你好生照顧姑娘?!?/p>
“姑娘生的什么???”紫鵑坐到林黛玉身旁扶著黛玉的身子,又取出干凈的手帕擦拭她額頭的汗珠。
“不過打娘胎里來的先天不足?!?/p>
“可有醫(yī)治?”
黛玉搖頭:“是有副藥方可以緩解病癥?!?/p>
“雪雁煎的?”紫鵑問:“可讓老太太瞧過?”
紫鵑也不是事事都要詢問賈母。
實(shí)在是她不放心藥方的安全。
姑蘇的大夫水平雖也不錯,可大乾最好的大夫都在神京。
最頂尖的都在那宮中的太醫(yī)院。
以老太太對黛玉的寵愛。
派人拿著方子去太醫(yī)院求太醫(yī)看上一眼。
不管是方子有沒有什么不足,還是太醫(yī)院有更好的方子,終是對黛玉有利的。
“不用麻煩?!摈煊裥π?。
她能感覺到紫鵑的關(guān)心是真心實(shí)意。
可那藥方子是珺哥哥給的。
她吃了六年,身子骨不說完全好,可也能像個正常姑娘了。
現(xiàn)在讓她換藥方。
不說又要重新適應(yīng)新藥方的味道,她心里也不想換。
“姑娘,我去幫雪雁一起熬?!弊嚣N見黛玉不愿,也只能收了讓賈母來見她的心思。
房間只剩下黛玉。
她掀開被褥,艱難起身,在梳妝臺的木盒里取出一本畫本。
黛玉翻開畫本。
里面夾著一封書信。
書信保管的很好,可書信上的時間標(biāo)注,卻是六年前的。
滴答滴答!
看著信封上特別標(biāo)注的中醫(yī)藥材。
黛玉眼角的淚珠忍不住落下,正好就落在信封上。
她趕忙用衣角擦拭,那模樣生怕淚珠會打濕書信。
珺哥哥……
黛玉將信封疊好夾在畫本,又將畫本牢牢抱在懷中,蒼白的嘴唇里喚著賈珺的名字。
回想起前些時日的晚宴上賈家眾人驚疑的模樣。
黛玉總算知道他們?yōu)楹螘悄欠N表情。
她曾想過珺哥哥可能是借住在賈家的窮親戚,也曾想過他是賈家的旁系子弟。
畢竟,他一開始寫給她的書信,用的都是非常便宜的紙張。
卻沒想到過他的身份竟然是賈家的私生子。
黛玉并不嫌棄賈珺私生子的身份,只是每每想起雪雁打聽到的那些,零零散散關(guān)于他在賈家這些年受到的白眼和排擠的話。
她的內(nèi)心就忍不住隱隱作痛。
這種寄人籬下,處處小心的感覺,她才親身經(jīng)受了幾天就讓她夜夜不安。
賈珺卻整整經(jīng)歷了十幾年。
甚至還被逼出榮國府!
…………
榮禧堂。
賈母和賈政等人皆在。
“你說真的?”
“那小子真的在遼東當(dāng)了兵?還在早朝上被圣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嘉勉!”
賈母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震驚。
一雙渾濁的眼睛也不可思議的注視著面前的賈政。
此話問完。
主廳內(nèi)的賈赦,王夫人,鳳姐兒等目光也齊刷刷的望向賈政。
至朝堂下朝。
賈政算是體會到什么是“眾星捧月”。
以往那些和他沒有什么交情的大官,一個個主動尋他報喜。
只是這“報喜”著實(shí)讓他羞愧。
倘若圣上嘉勉的是寶玉,那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
可圣上嘉勉的是賈珺。
是他從未教導(dǎo)過,甚至刻意躲著不見的私生子。
這便導(dǎo)致,每當(dāng)同僚過來向他賀喜,提到賈珺的時候。
賈政就覺得臉皮發(fā)燙,內(nèi)心羞愧,猶如一道道巴掌扇在他臉上。
即便現(xiàn)在回了府,賈政還感覺羞愧難安,他道:“圣上之言豈能有假。”
賈母完全沒注意到賈政羞愧難安的眼神她欣慰的說道:“我倒是沒想到這猴兒還是個有膽量的?!?/p>
賈母的欣慰,不知是在欣慰賈珺能出人頭地,還是在欣慰賈家重回了圣心。
“我就知道三哥哥是個有能為的?!?/p>
內(nèi)室的賈探春一臉崇拜。
四春中她是最有能力和手段的,也是最清醒和渴望權(quán)力的。
否則也不會說出:她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的去,必出去立一番事業(yè),那時自有她的道理,可恨她是女兒身這種話。
她雖和賈珺不曾見過幾面。
可聽到他主動參軍,天子嘉勉,由心替賈珺感到高興。也羨慕他是個男兒郎,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掙屬于他自己的那份事業(yè)。
“是啊。”賈迎春也笑道。
她和賈珺也不熟。
卻也見過幾面,有過幾次交談。
那時,她便覺得賈珺身上,完全沒有私生子常有的瑟縮怨艾,反而謙謙有禮,出口成章,比之寶玉,他反而更像功勛世家的公子。
…………
內(nèi)堂里王夫人心事重重。
賈珺參軍在她看來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好在沙場危險重重,漠北草原的那些草原人又個個都是兇狠手辣的劊子手。
賈珺一個半大小子。
說不得哪天就被那群劊子手給活剝了。
可萬一他在戰(zhàn)場上立了功,對寶玉來說可不是好事!
想到這,王夫人開口:
“參軍入伍,替君解憂是件好事??赡钱吘故沁|東戰(zhàn)場,草原人心狠手辣,我也未曾聽過珺哥兒學(xué)過武…”
她的話沒說全。
可大廳內(nèi)的眾人都聽得懂她話里的意思。
賈赦更是譏笑道:“那小子連雞都沒殺過一只,參軍入伍?我看他是自尋死路?!?/p>
此話一出。
整個榮禧堂的氣氛變得肅靜。
賈政皺眉,賈母更是指著賈赦罵道:“閉嘴!”
只有王夫人原本緊緊攥著手帕不安的雙手悄然泄了恨勁。
“珺哥兒再怎么說也是你的侄兒!”
“你不盼著他點(diǎn)好,還說出這種孽障的話,讓人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指著你的脊梁骨罵你梟獍其心?”
賈母本就不喜歡的大兒子。
盯著賈赦的眼神中更是有幾分嫌棄,但她卻也不能看著賈赦說錯話,做錯事。
咒自己侄兒在戰(zhàn)場上是自找死路這種話是萬萬不能傳出去的。
這話可有“殘害宗族”的含義。
殘害宗族可是條大罪!會剝姓除名,斬首示眾!
可賈赦卻不在乎。
“我也是為了咱們賈家。那孽障怎么說也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學(xué)沒學(xué)過兵書,練沒練過武,我可是一清二楚。”
“當(dāng)年父親和伯父可是在軍中留下不少的好名聲,他要是在軍中表現(xiàn)的懦弱無剛,豈不是落了我賈家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