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開封皇宮。
高梁河的慘敗余波，依舊沉甸甸地壓在空氣之中。
血腥與焦土的氣息，似乎還未散盡。
親衛(wèi)簇擁著宋太宗趙光義。
他狼狽逃回這座宮城。
龍袍的下擺，還沾染著潰逃時濺上的塵土與草屑。
這位大宋皇帝，此刻正仰頭望天。
那遮天蔽日的天幕無聲無息。
卻有一股磅礴威壓，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一股冰冷至極的寒意，猛然從他的腳底炸開！
瞬間貫穿四肢百骸，直沖天靈蓋！
他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天幕無聲。
它靜靜注視著這座京城。
也注視著他這位剛剛經(jīng)歷奇恥大辱的九五之尊。
他心中有鬼。
難以言喻的恐懼與深入骨髓的不安，瘋狂噬咬著他的五臟六腑。
這詭異無比的異象，在他眼中，早已不再是什么奇景。
那是上蒼降下的懲罰！
是昊天上帝無情的警告！
“莫非……莫非是朕御駕親征失利，損兵折將，惹得昊天上帝震怒了？”
趙光義嘴唇翕動著，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帝王骨子里那份猜忌與自保的本能，在這一刻瘋狂涌上心頭。
他瞬間就為自己的慘敗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他猛地一甩袍袖。
“不對！”
“定是那些驕兵悍將！作戰(zhàn)不力！指揮失當！才致高梁河大?。 ?/p>
“是他們連累于朕！讓朕受此驚嚇，蒙此羞辱！”
趙光義心神不寧，面色變幻，極力為自己開脫著責(zé)任。
就在此時，天幕之中，一陣激昂雄壯到極致的歌聲，如同九天驚雷般轟然炸響！
那歌聲仿佛擁有實質(zhì)，狠狠劈在他的耳膜之上。
震得他神魂欲裂，幾欲栽倒！
“聽吧新征程號角吹響，強軍目標召喚在前方?！?/p>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國要強我們就要擔當，戰(zhàn)旗上寫滿鐵血榮光！”
當聽到這句歌詞。
尤其是“國要強……我們就要擔當？”這幾個字眼。
趙光義的身體猛地一僵！
一股比先前更為徹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處心積慮推行“重文抑武”的國策。
他費盡心機削弱武將的兵權(quán)。
他鞏固趙氏皇權(quán)的小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難道……
難道這一切，就要因為這該死的天外異象，徹底化為泡影，功虧一簣？！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瘋長，讓他再也無法保持哪怕一絲一毫的鎮(zhèn)定！
“來人！”
趙光義猛地轉(zhuǎn)身，聲音尖銳而急促，壓抑不住那份源自靈魂深處的驚惶。
“速傳朕旨意！”
“召二府三司輔政大臣，即刻入宮議事！不得有任何延誤！”
細密的冷汗，不受控制地從他的額頭滲出，沿著鬢角悄然滑落。
……
南宋，臨安，大慶殿之外。
煙雨朦朧，如泣如訴。
宋高宗趙構(gòu)與他的心腹大臣秦檜并肩而立。
兩人皆仰著頭，望向天際那恢弘無邊的奇景。
趙構(gòu)的面色蒼白如紙。
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
他藏在寬大龍紋袖袍中的雙手，正微微顫抖著，完全不受控制。
一股深入骨髓的惴惴不安，死死纏繞著他的心臟，幾乎要勒得他窒息。
“秦……秦相……”
趙構(gòu)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聲音干澀發(fā)緊，帶著無法掩飾的明顯顫音。
他甚至不敢去看秦檜的眼睛。
“這……這天降帷幕，莫非……莫非是因為朕先前下旨，召回岳飛……”
“此舉……是不是惹得老天爺……不高興了？”
秦檜那雙小眼睛里，極快地閃過一絲陰冷而狡黠的精光。
他臉上的肌肉巧妙地一抽，瞬間便堆滿了無比諂媚與誠摯的笑容。
“陛下！”
秦檜“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行五體投地大禮，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陛下多慮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多慮?。”菹麓四髓饺藨n天，杞人憂天吶！”
他甚至還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角，聲音抑揚頓挫，充滿了“真情實感”。
“依老臣的愚見，此乃天降祥瑞！是天佑我大宋，天佑陛下您的無上祥瑞??！”
“定是上天見到陛下您明察秋毫，洞悉萬里江山風(fēng)云變幻。深知召回岳飛一事，實乃深思熟慮、權(quán)衡利弊、利國利民的英明舉措！”
“所以，上蒼才特意降下此等曠世未有之異象。以此彰顯我主陛下的圣明睿智！昭告天下，我大宋必定否極泰來，重現(xiàn)昔日之輝煌！”
趙構(gòu)聽著秦檜這一番天花亂墜的奉承。
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才稍稍安定了幾分。
但他眉宇之間的憂色與驚懼，卻并未完全消散。
天威難測啊！
……
靖康之恥后。
故都開封城，早已是一片焦土廢墟。
幸存下來的百姓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他們的眼神大多空洞而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對苦難的習(xí)慣與漠然。
此刻，他們也緩緩地抬起了頭，望向那不可思議的天空。
天幕之上，那威武雄壯、氣吞山河的軍隊影像。
那是他們貧瘠的想象力中，畢生未曾敢奢望過的強大與鼎盛。
那激昂澎湃、振奮人心的戰(zhàn)歌。
每一個音符，都像重錘般敲擊在他們麻木已久的靈魂深處。
他們沉默著。
死一般的沉默。
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聲音。
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當年金人鐵蹄踏破城池。
燒殺搶掠，血流成河的凄慘景象。
那是刻骨銘心的痛楚。
是永世難忘的國仇家恨。
如果……
如果當初，大宋也能擁有這樣一支軍隊。
哪怕只有畫面中一半的戰(zhàn)力。
又何至于國破家亡，山河破碎，任人宰割，淪為豬狗？！
一些尚存報國之志的年輕讀書人，他們胸中的熱血尚未徹底冰涼。
當聽到“國要強我們就要擔當，戰(zhàn)旗上寫滿鐵血榮光”的歌詞。
他們胸中一股壓抑已久的熱血，轟然爆發(fā)！
他們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天幕中的歌聲，用嘶啞的嗓音，小聲地哼唱起來。
那聲音，最初很小。
很微弱。
卻帶著一股不屈不撓的頑強意志，在這片絕望的廢墟之中，悄然滋長，蔓延。
漸漸地，跟著唱的人越來越多。
有垂暮的老者。
有不諳世事的孩童。
更有那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光芒的青壯。
數(shù)十人。
上百人。
上千人。
最終，歌聲匯聚成一股洪流。
越來越整齊。
越來越洪亮。
越來越悲壯！
歌聲回蕩在這座飽經(jīng)滄桑的開封城上空。
也回蕩在每一個不甘屈辱的宋人百姓心頭。
這歌聲里，有壓抑不住的悲憤。
有對強大的渴望。
更有那渺茫卻不愿放棄的期盼！
……
千里之外。
臨安皇宮中的趙構(gòu)與秦檜。
也隱約聽到了從城中方向傳來的歌聲。
那歌聲隱隱約約，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眼中皆是驚疑不定。
就在此時。
異變再生！
天幕之上。
那激昂的軍歌與威武的軍隊影像，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
是一行奇異的金色“小字”，驟然閃爍在天幕中央！
那字跡，如同流星劃過漆黑的天際。
速度極快。
卻又清晰無比地映入每一個仰頭注視著天幕的人的眼簾。
仿佛要深深烙印在他們的靈魂深處一般！
“尊嚴只在劍鋒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
這行字跡的出現(xiàn)，是如此的突兀。
消失得也同樣迅速。
僅僅是驚鴻一瞥，便徹底隱沒于蒼穹之中。
但這短短的十二個字。
對于某些特定的人而言。
其帶來的震撼，不亞于天崩地裂！
不亞于醍醐灌頂！
不亞于振聾發(fā)聵！
郁郁不得志，滿腔報國熱血卻無處施展的辛棄疾。
此刻，他正身處江南某間不起眼的客棧之中。
他也看到了這行從天而降的箴言。
這十二個字，在他的腦海之中，轟然炸響！
“尊嚴……只在劍鋒之上……”
他喃喃自語，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從他的齒縫之間艱難擠出。
他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眼之中。
驟然爆射出駭人至極的精光！
亮得驚人！
是了！
是了！
沒有強大到足以震懾一切宵小之輩的武力。
何談國家尊嚴？
何談民族榮光？
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笑話罷了！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
辛棄疾眉頭緊鎖，那雙如劍一般的雙眉，幾乎要擰在了一起。
他細細揣摩著這后半句話的含義。
“大炮”？
這“大炮”究竟是何等神物？
莫非是比那霹靂投石車，比那八牛弩，更為猛烈霸道，更為毀天滅地的攻城利器？
是一種全新的，足以決定戰(zhàn)爭走向的終極武備？！
若真是如此。
那這后半句話的含義，便已昭然若揭！
誰的“炮”打得更遠！
誰的“炮”威力更猛！
誰所說的話，便能成為這世間人人都必須奉行的“真理”！
拳頭！
即是真理！
力量！
便是秩序！
這十二個字，字字珠璣，蘊含著鐵血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