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劉樂早已策馬趕上前去,并以單膝跪地的最高軍事禮節(jié)迎接:“末將是漁陽郡下屬第七所駐軍五百長劉樂,請問大人尊駕大名。”
章邯只是微微一點頭,對這樣恭謹(jǐn)?shù)膽B(tài)度習(xí)以為常,畢竟自己的正式身份不算特別高位,但是還擁有另一重要象征——皇帝嬴政的使者。
這一身份就足以讓任何邊防將領(lǐng)行伏地大禮,更不用說只是小小的五百長劉樂。
“不必如此禮節(jié)繁復(fù),起來吧?!?/p>
“是,謝謝大人恩準(zhǔn)。”
等劉樂起身站定后,章邯目光掃向村口那些不明跡象問道:“此地發(fā)生何事?”于是,劉樂不敢怠慢,把當(dāng)?shù)毓苁赂嬖V他的事情一一講述了一遍:“???一劍能削十首?”隨后章邯不由感嘆道,“小小年紀(jì)就有這般精湛劍術(shù)?!?/p>
章邯聽后饒有興致,順著劉樂所指的方向望去。
大楊樹下,一位青年倚靠而坐,身形削瘦,神情冷淡。
僅僅一眼,章邯便如遭雷擊,身體瞬間僵硬。
這容貌、這眉宇、這唇形,再加上那份冷漠、高傲的神態(tài)……
太像了!簡直與當(dāng)今陛下相似七八分!
更何況這位青年本是武安君收養(yǎng)的孩子,且年方二十,怎如此巧合?
難道他真是……?
……
村口處,章邯早已失了往日冷靜,張著嘴,睜大眼呆呆盯著白澤。
這一幕讓劉樂等人摸不著頭腦:這位影密衛(wèi)大人何故如此?不過是個男子,又不是佳人,何必這般神色?
當(dāng)然,這種想法劉樂只敢藏于心中。
……
在大楊樹下,白澤漫不經(jīng)心朝村口瞥了一眼,便不再關(guān)注。
確認(rèn)對方并無惡意后,他對他們再無興趣。
在白澤心里,除白老頭外,其他人無論是親近或厭惡都談不上。
至于這些秦人士兵,或許是白老頭的關(guān)系,或許因系統(tǒng)潛移默化的影響,才生出些許好感。
所以此事過后,他想仿效白老頭參軍入伍。
但現(xiàn)在,首要之事仍是為白老頭守孝三天。
白老頭終身未育,卻把他養(yǎng)大。
守孝之責(zé),義不容辭!
……
不遠(yuǎn)處,章邯從震驚中恢復(fù)過來,搖頭苦笑自嘲。
不可能!據(jù)傳那孩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先王下令處死,又怎能活著?況且他身染詛咒,性命堪憂,又豈能練就這等超凡劍術(shù)?
雖仍有疑慮,但章邯將念頭打消,走向楊樹下。
他看著簡陋的小土堆及墓碑上歪斜的“白老頭之墓”幾個字,嘴角抽動。
隨即帶著和藹的笑容看向白澤:
“小兄弟,我曾是白老的戰(zhàn)友。”
“今聞白老逝去,特地前來吊唁,并受故人所托修整其墓地。”
章邯盡量表現(xiàn)得平易近人,不想打擾這位年輕人,簡短幾句說明來意。
對白老頭的身份他未多提,也許其中另有深意。
說完,章邯定睛等待白澤回應(yīng)。
只見白澤輕輕抬眼瞥了章邯一下。
這簡單一瞧,再次讓章邯內(nèi)心顫抖:真是太像了!
隨之聽見白澤淡淡說道:“想吊唁盡管吊唁吧?!?/p>
“至于修墓,就免了?!?/p>
“這是我親手為白老頭挖掘的坑,已是天下最佳。”
“縱使白老頭活著,也不會有任何異議!”
白澤語氣溫和,卻態(tài)度堅決。
……
在村口,章邯頗感棘手。
他的任務(wù)乃奉旨行事,可眼前這青年似極倔強。
況且他是武安君的遺孤,特殊身份更讓他難以貿(mào)然行事。
……
這時遠(yuǎn)處劉樂見兩人情形古怪,連忙趕來急道:
“大人,末將有要事稟告!”
章邯轉(zhuǎn)身疑惑問道:“何事?”
劉樂微微頷首,隨后開口說道:
“今日黎明時分,我們邊境守備接連收到了數(shù)十份告急文書?!?/p>
“每一份都提及胡賊越境,洗劫村寨,擾我百姓安寧。”
“末將接到通報后立刻領(lǐng)兵趕來支援。
行軍途中經(jīng)過的幾十座城池與村莊,皆已被賊寇掠奪殆盡。”
“之后,通過一路圍剿堵截,我軍擊斃胡人多名,并從他們身上搜得一件東西……”
說著,劉樂從容不迫地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恭恭敬敬地遞給了章邯。
章邯聽完劉樂匯報的消息,臉色早已變得無比凝重。
而此刻再看到那塊軍牌時,更是緊咬牙關(guān),恨聲說道:“胡虜……真乃可惡至極!”
劉樂見此情景,便補充道:
“大人,末將覺得不對勁。
北疆胡人的軍隊常年不曾有過動作,但這次他們化裝成一般馬賊混入我境內(nèi),必然藏有什么意圖?!?/p>
“這件事情事關(guān)重大,恐怕拖延不得,還望大人能將此事速報咸陽,呈交圣聽!”
章邯仔細(xì)觀察了手中軍牌片刻,旋即對身旁的影密衛(wèi)示意。
影密衛(wèi)立即會意,快步走向村口那些尸體開始翻找檢查。
不消多時,就發(fā)現(xiàn)了另一塊樣式一致的木制軍牌。
“大人,在這里找到了!”那人繼續(xù)匯報道,“這些尸體全部帶有相匹配的軍牌,一共有十具。”
章邯默默點頭,心中已確信劉樂所言屬實——這些人果然是胡國精銳假扮而成。
然而他們的背后目的是什么,代表了怎樣的預(yù)兆,暫時還無法得知。
想到近日才發(fā)生白起身死之事,眼下邊疆又出現(xiàn)這樣的變故,他心中暗自琢磨清楚其中輕重緩急。
這消息必須火速送回咸陽,向陛下稟明真相才行。
于是,他轉(zhuǎn)頭看向劉樂贊許地點了一下頭:“干得好!你做得很正確?!?/p>
“本官即刻將這件事帶回咸陽上報天聽?!?/p>
“如果一切如你所推測,那你的功勞當(dāng)真不小,必記大功一件!”
聽到此話,劉樂頓時滿心歡喜,同時心中也松了一塊壓著的大石頭。
如此一來,有影密衛(wèi)親自帶回去的消息,肯定比他自己層層上報快許多。
到時候就算胡人另有企圖,朝廷也可迅速應(yīng)對變化了。
……
臨別之際,在村口,章邯默默地將沾血的軍牌收進口袋里。
他深深打量了一遍年輕男子白澤的模樣,就像要把對方的面容刻進腦海之中一樣。
雖然此次出使沒能順利完成原定任務(wù),可是收獲了一個直接關(guān)乎國家存亡的重要線索,這才是真正的關(guān)鍵所在。
權(quán)衡之下,他明白當(dāng)前最重要的是將這個情報快速傳達(dá)給陛下。
而對于這個年輕人來說,盡管性格略顯倔強,卻展現(xiàn)了出色的武功以及在危險面前毫不退縮的品質(zhì),實在是一位忠誠且勇猛之人。
對于這份固執(zhí),章邯反倒不覺得討厭,相反還有點喜歡這種剛烈的氣質(zhì)。
若無錚錚傲骨,又怎能稱作秦國兒女?他默念著對方的名字,心里感嘆道:白澤,寓意祥瑞降臨的神獸之名。
真是個不錯的姓名啊,本官記住你了!說罷,章邯翻身躍上坐騎,帶領(lǐng)隨行衛(wèi)隊朝著咸陽狂奔而去。
……
目送著影密衛(wèi)離開,劉樂長長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