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寧家女兒,與先皇后竟有九分相似?!鄙砗笥腥说驼Z我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姐姐才不是那個死人的替身可后來,姐姐死了而我,
成了第二個替身我學(xué)會了她低眉時的溫柔,學(xué)會了她撫琴時的姿態(tài),
甚至學(xué)會了她臨死前絕望的眼神?;实劭次业哪抗庠絹碓桨V迷,他說:“無霜,
你低頭的樣子,像極了她?!蔽胰犴樀匦?,藏起袖中的毒——他說的‘她’,到底是我姐姐,
還是先皇后?1我跪在文武百官的最末端,額頭抵著冰冷的青石板,
聽著禮官尖細(xì)的嗓音宣讀圣旨。“寧氏無暇,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性行溫良,
著即冊封為宸妃,賜居鸞鳴宮——”我微微抬眼,從低垂的睫毛縫隙中偷看高臺上的姐姐。
她穿著正紫色宮裝,裙擺上金線繡著的鸞鳥在陽光下刺得我眼睛發(fā)疼。姐姐跪拜謝恩時,
脖頸彎成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像極了春日里垂首的梨花。“這寧家女兒,
與先皇后竟有九分相似?!鄙砗髠鱽淼驼Z。“噓,慎言。不過確實(shí)像,
連低頭時的神態(tài)都…”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姐姐才不是那個死人的替身。
她是寧無暇,是寧府最耀眼的明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冊封禮結(jié)束后,
我隨著宮人前往被分配到的霜華殿。
路過的宮女太監(jiān)們對我這個“宸妃娘娘的妹妹”視若無睹,甚至有人故意在我面前竊笑。
“聽說陛下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薄爱吘怪挥形宸窒?,
哪比得上宸妃娘娘…”霜華殿偏僻得像是冷宮,庭中雜草叢生。
我的貼身侍女青竹氣得眼眶發(fā)紅,我卻只是笑了笑,從行囊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輕輕擦拭。“小姐,您不生氣嗎?”青竹聲音發(fā)顫。我望向遠(yuǎn)處金碧輝煌的鸞鳴宮,
嘴角勾起一抹笑:“青竹,去給我找把梯子來。”那夜,我坐在霜華殿的屋頂上,
望著遠(yuǎn)處燈火通明的鸞鳴宮。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把出鞘的劍。姐姐曾說,
我是一把最鋒利的刀,而她就是可以安撫我的刀鞘?!靶〗?,太危險了!
”青竹在下面急得跺腳。我充耳不聞,只是死死盯著鸞鳴宮的動靜。直到三更時分,
明黃色的儀仗才緩緩離開。我數(shù)著侍衛(wèi)的數(shù)量,記下他們換崗的規(guī)律,
然后在隨身攜帶的小冊子上畫下一道痕跡。這是第七天。
蕭景珩每隔七天就會來姐姐宮中一次,每次停留三個時辰。我合上本子,正準(zhǔn)備下去,
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響?!皩幎〗愫醚排d?!币粋€溫潤的男聲響起。我猛地回頭,
匕首已經(jīng)抵在了對方喉間。來人一襲月白長衫,背著藥箱,對我的殺氣毫無反應(yīng),
反而輕輕笑了。“溫如卿,太醫(yī)院醫(yī)正?!彼⑽㈩h首,“奉旨來為宸妃娘娘請平安脈,
路過此處看見寧二小姐,特來問安。”我瞇起眼睛打量他。這個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
眉眼如畫,氣質(zhì)溫潤,確實(shí)像個太醫(yī)。但我沒有放松警惕:“三更半夜請什么平安脈?
”溫如卿不慌不忙:“陛下關(guān)心宸妃娘娘身體,特命下官每日這個時辰來診脈。”他頓了頓,
“宸妃娘娘近日睡得不安穩(wěn)?!蔽沂掌鹭笆?,心中一陣刺痛。姐姐向來淺眠,
如今在這吃人的皇宮里,怕是夜夜難寐?!皽靥t(yī),“我突然開口,“我想學(xué)醫(yī)術(shù)。
”溫如卿挑眉看我,月光下他的眼睛像兩潭深水:“為何?”“無聊罷了。
”我輕描淡寫地說,心跳卻加快了。我需要知道這宮中的毒物,需要了解殺人的方法,
需要…保護(hù)姐姐。溫如卿靜靜看了我一會兒,
忽然從藥箱中取出一本書遞給我:“先從《本草綱目》看起吧。三日后我來考校你。
”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融入夜色中。我翻開書頁,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張紙條,
上面詳細(xì)記載了姐姐近日的飲食和身體狀況。我握緊紙條,望向鸞鳴宮的方向。那里,
我的姐姐正在做別人的替身;而這里,她的刀已經(jīng)出鞘。2姐姐懷孕的消息傳來時,
我正在研磨一味草藥。青竹慌慌張張沖進(jìn)內(nèi)室,差點(diǎn)踢翻了我熬了一上午的藥湯?!毙〗悖?/p>
鸞鳴宮來報,宸妃娘娘有喜了!陛下大喜,賞賜了無數(shù)珍寶,現(xiàn)在滿宮的人都往那邊趕呢!
”我手中的藥杵“當(dāng)啷”一聲掉在銅臼里。姐姐有孕?在這吃人的后宮,這究竟是福是禍?
“備轎,我要去鸞鳴宮?!蔽已杆俨羶羰稚系乃帩n,從柜子里取出一個錦囊塞入袖中。
鸞鳴宮前車水馬龍,各宮嬪妃的轎輦排到了宮門外。我低調(diào)地從側(cè)門進(jìn)入,
避開那些虛情假意的賀喜人群,徑直去了姐姐的內(nèi)室。姐姐半倚在貴妃榻上,臉色有些蒼白,
見我進(jìn)來,眼睛一亮。“無霜,你來了。”我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觸感冰涼。
“姐姐感覺如何?可有不適?”“就是有些乏?!苯憬銣厝岬?fù)崦星移教沟男「梗?/p>
“陛下很高興,說若是皇子,就晉我為貴妃?!蔽倚念^一緊。貴妃?那柳如嫣豈會善罷甘休?
正想說話,外面?zhèn)鱽硖O(jiān)尖細(xì)的通報聲:“貴妃娘娘到——”珠簾嘩啦一響,
一陣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柳如嫣身著大紅宮裝,滿頭珠翠,
帶著四五個宮女浩浩蕩蕩地走了進(jìn)來?!懊妹么笙舶?!”柳如嫣笑容滿面地走到榻前,
目光卻如刀子般在姐姐肚子上剜了一下,“陛下登基五年,終于有了第一個子嗣,
可把太后娘娘高興壞了?!蔽彝说揭慌裕溲叟杂^。柳如嫣不過二十出頭,容貌艷麗,
眼角微微上挑,帶著幾分刻薄相。她說話時,
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那曾是先皇后的物件?!岸嘀x貴妃娘娘關(guān)心。
”姐姐想要起身行禮,被柳如嫣虛扶一下按了回去?!翱靹e動,你現(xiàn)在可是金貴得很。
”柳如嫣從身后宮女手中接過一個精致的錦盒,“這是本宮的一點(diǎn)心意,上好的血燕窩,
最是養(yǎng)胎?!蔽叶⒅莻€錦盒,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姐姐正要道謝,
我突然上前一步:“貴妃娘娘厚賜,臣女代姐姐先收著?!绷珂踢@才注意到我,
眉頭微皺:“這位是…”“這是家妹無霜,上月剛?cè)雽m。”姐姐介紹道。柳如嫣上下打量我,
忽然笑了:“原來是寧二小姐。本宮聽說你酷愛醫(yī)術(shù),常與溫太醫(yī)討教?
”她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小小年紀(jì),倒是…有趣?!蔽掖故撞徽Z,心中警鈴大作。
她竟已注意到我的動向?柳如嫣沒再多留,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離開了。她一走,
我立刻打開那個錦盒,取出里面的血燕窩細(xì)細(xì)檢查。“無霜,你太失禮了。”姐姐輕聲責(zé)備。
我沒有抬頭:“姐姐,在這宮里,謹(jǐn)慎些好?!毖喔C看起來并無異常,但我還是不放心。
”青竹,去請溫太醫(yī)來?!睖厝缜鋪淼煤芸臁K屑?xì)檢查了燕窩,又為姐姐診了脈,
眉頭漸漸皺起?!卞峰锬锩}象有些紊亂,可是用了什么不潔之物?
”姐姐搖頭:“近日飲食都很小心?!蔽颐偷叵肫鹗裁矗骸鞍蔡ニ帲?/p>
姐姐每日服的安胎藥是誰經(jīng)手的?”一旁的宮女春蘭答道:“是太醫(yī)院按例送來的,
由奴婢親手煎熬?!薄八幵蛇€在?”春蘭取來藥渣,
溫如卿檢查后臉色驟變:“藥中多了紅花和麝香,雖量少,但長期服用會導(dǎo)致流產(chǎn)。
”姐姐臉色煞白,手指緊緊攥住被褥。我強(qiáng)忍怒火,
從袖中取出那個錦囊遞給溫如卿:“請?zhí)t(yī)看看這個可否替代太醫(yī)院的安胎藥。
”溫如卿打開錦囊,里面是我這些日子精心配制的安胎藥丸。他聞了聞,
驚訝地看我一眼:“寧二小姐竟懂藥理?這方子配得極好,比太醫(yī)院的更溫和。
”“閑來無事看過幾本醫(yī)書罷了?!蔽逸p描淡寫地說,卻見溫如卿眼中閃過一絲深思。
送走溫如卿后,我堅持要親自為姐姐熬藥。在小廚房里,我一邊盯著藥罐,一邊思索。
太醫(yī)院的安胎藥出了問題,是有人買通了太醫(yī)?還是柳如嫣的手已經(jīng)伸得這么長了?
“在想什么?”溫如卿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手一抖,藥勺差點(diǎn)掉進(jìn)罐里。
”溫太醫(yī)怎么又回來了?”“取落下的藥箱。”他指了指角落,卻走近幾步,壓低聲音,
“寧二小姐,宮中險惡,有些事不得不防?!蔽姨ь^看他:“太醫(yī)指的是?
”“先皇后當(dāng)年…也是懷孕后突然暴斃?!睖厝缜渎曇魩撞豢陕?,“當(dāng)時診斷是急癥,
但我查看過脈案,癥狀與慢性中毒極為相似?!蔽覝喩硌悍路鹉蹋骸罢l做的?
”溫如卿搖頭:“沒有證據(jù)。但…”他猶豫片刻,“先皇后薨逝后,
最大的得益者是現(xiàn)在的貴妃?!蔽宜浪肋∷幧?,直到指節(jié)發(fā)白。所以柳如嫣害死先皇后,
現(xiàn)在又要對姐姐下手?“為何告訴我這些?”我盯著溫如卿。他靜靜與我對視:“醫(yī)者仁心,
不忍見無辜生命再遭毒手。”我冷笑一聲:“太醫(yī)在這宮中多年,還信什么仁心?
”溫如卿不惱,反而微微一笑:“寧二小姐年紀(jì)輕輕,卻已不信人心,可悲可嘆?!闭f完,
提起藥箱離開了。我盯著他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這個男人究竟是真心相助,
還是另有所圖?接下來的日子,我寸步不離地守著姐姐,所有飲食藥物都經(jīng)我親手檢查。
蕭景珩來得更勤了,每次來都帶著各種賞賜。我冷眼旁觀,
發(fā)現(xiàn)他看姐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珍貴的藏品,而非活生生的人?!皭坼c清鸞一樣,
都是天生的美人。”某日他撫摸著姐姐的長發(fā)感嘆,“連發(fā)絲的觸感都如此相似。
”姐姐溫順地笑著,我卻看到她袖中的手微微發(fā)抖。蕭景珩離開后,姐姐終于崩潰,
伏在榻上痛哭。我抱住她,感受到她全身都在顫抖。
“他每次…每次都要我穿上先皇后的衣服,用先皇后用過的茶杯…”姐姐抽泣著,
“我不是沈清鸞,我是寧無暇啊…”我咬緊牙關(guān),心中恨意滔天。
蕭景珩愛的不過是一個幻影,而我的姐姐正在這個幻影中被慢慢扼殺。當(dāng)晚,
我獨(dú)自在御花園中徘徊,思索著對策。轉(zhuǎn)過一座假山,
突然撞上一行人——正是柳如嫣和她的宮女們。“喲,這不是寧二小姐嗎?
”柳如嫣紅唇微勾,“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御花園做什么?”我迅速跪下:“參見貴妃娘娘。
臣女睡不著,出來走走?!绷珂套呓鼛撞?,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本宮聽說,
你這些日子一直守在宸妃身邊,連太醫(yī)開的藥都要檢查?”她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怎么,信不過太醫(yī)院?”我強(qiáng)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臣女不敢。只是略通醫(yī)理,
想為姐姐分憂?!薄笆菃??”柳如嫣突然變臉,扇子狠狠抽在我臉上,“好大的膽子!
敢質(zhì)疑宮中的御醫(yī)!”臉頰火辣辣地疼,我卻笑了:“貴妃娘娘教訓(xùn)得是。
不過…”我壓低聲音,“若姐姐和她腹中龍種有個閃失,陛下追查起來,不知會牽連多少人?
”柳如嫣瞳孔一縮,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直接。她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小賤人,
你敢威脅本宮?”我呼吸困難,
卻依然笑著:“臣女…只是…陳述事實(shí)…”柳如嫣狠狠甩開我,我跌坐在地,劇烈咳嗽。
”給本宮記住,這后宮還輪不到你撒野!”她丟下這句話,揚(yáng)長而去。我摸著脖子上的掐痕,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柳如嫣,我們的戰(zhàn)爭開始了。三日后,蕭景珩突然駕臨霜華殿。
我正伏案研究醫(yī)書,聽到通報慌忙迎駕。蕭景珩一身常服,看起來比平日隨意,
卻依然不怒自威?!捌缴怼!彼麖阶宰叩街魑蛔?,“聽聞你精通醫(yī)術(shù)?
”我垂首而立:“臣女略知皮毛?!薄疤痤^來?!蔽乙姥蕴ь^,與他四目相對。
蕭景珩約莫三十歲,面容俊朗,眼角已有細(xì)紋,更添幾分威嚴(yán)。他盯著我看了許久,
忽然道:“你與無暇是親姐妹,卻不太像?!薄俺寂患敖憬闳f一。
”蕭景珩輕笑:“倒是有自知之明?!彼鹕碜呓?,“不過,你眼中那股倔強(qiáng),
與清鸞年輕時如出一轍?!蔽倚念^一跳。他竟在我身上也看到了先皇后的影子?“聽貴妃說,
你對她出言不遜?”蕭景珩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我立刻跪下:“臣女不敢。
”蕭景珩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那里還有柳如嫣扇子留下的淡淡紅痕?!疤蹎??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我渾身僵硬:“不…不疼。”“貴妃性子烈,你多擔(dān)待。
”他的手指滑到我頸間的掐痕,輕輕摩挲,“不過,美人如玉,不該留下傷痕。
”我心跳如鼓,不明白他意欲何為。下一刻,他猛地將我拉起,拽入懷中?!氨菹拢?/p>
”我驚呼。“噓…”他的唇貼上我的耳垂,“你這倔強(qiáng)的樣子,
讓朕想起了清鸞剛?cè)霒|宮時…”我渾身發(fā)抖,既因恐懼,也因憤怒。他把我當(dāng)成什么?
一個替代品的替代品?蕭景珩不顧我的僵硬,將我打橫抱起,走向內(nèi)室。我腦中一片空白,
只聽到他低語:“給朕生個皇子,朕許你一世榮華…”結(jié)束后,他起身穿衣,
看都沒看我一眼?!懊魅瞻崛ルx鸞鳴宮近些的宮殿,方便你照顧無暇?!眮G下這句話,
他大步離去。我蜷縮在凌亂的床榻上,終于讓淚水滾落。這一刻,我徹底明白了姐姐的痛苦。
我們姐妹二人,不過是蕭景珩懷念亡妻的玩物,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替身。擦干眼淚,
我慢慢坐起身,從枕下摸出那把隨身攜帶的匕首。月光下,刀刃泛著冷光,
映出我冰冷的雙眼?!笆捑扮瘢珂獭蔽逸p聲念著這兩個名字,仿佛在念一句詛咒,
“我要你們血債血償?!?姐姐流產(chǎn)那日,下著傾盆大雨。我正伏案研究溫如卿給我的醫(yī)書,
忽然聽到鸞鳴宮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緊接著,青竹跌跌撞撞沖進(jìn)來,臉色慘白:“小姐!
不好了!宸妃娘娘…見紅了!”我手中的書“啪”地掉在地上,顧不得撐傘就沖進(jìn)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衣衫,我卻感覺不到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姐姐不能有事,絕不能!
鸞鳴宮亂作一團(tuán)。宮女們端著血水進(jìn)進(jìn)出出,太醫(yī)們在殿外低聲商議。我推開阻攔的太監(jiān),
直闖內(nèi)室?!敖憬?!”眼前的景象讓我雙腿發(fā)軟。姐姐躺在床榻上,臉色比紙還白,
身下的被褥已被鮮血浸透。溫如卿正在為她施針,見我進(jìn)來,眉頭緊鎖:“寧二小姐,
請在外等候?!薄拔也蛔撸 蔽覔涞酱睬?,握住姐姐冰涼的手,“怎么回事?早上還好好的!
”姐姐虛弱地睜開眼,
嘴角勉強(qiáng)扯出一絲笑:“無霜…別怕…”我轉(zhuǎn)向溫如卿:“到底怎么回事?
”“宸妃娘娘突然血崩,胎兒…沒保住?!睖厝缜渎曇舫林?,“現(xiàn)在最要緊是止住出血。
”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讓我?guī)兔?。我認(rèn)得藥材,可以熬藥。”溫如卿猶豫片刻,
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煎一劑回陽救逆湯,方子在藥箱里?!苯酉聛淼膸讉€時辰,
我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jī)器,按照溫如卿的指示煎藥、換水、遞針。
殿外的雨聲、人聲都成了遙遠(yuǎn)的背景,我的世界只剩下姐姐微弱的呼吸聲。直到深夜,
姐姐的出血終于止住,卻陷入了高燒。溫如卿抹去額頭的汗水,低聲道:“暫時脫離危險,
但元?dú)獯髠?,需要精心調(diào)養(yǎng)?!薄盀槭裁磿蝗谎溃俊蔽乙е绬?。
溫如卿看了一眼昏迷的姐姐,將我拉到角落:“脈象有異,像是…中毒。
”我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什么毒?”“還不確定,但癥狀與慢性雷公藤中毒相似。
此毒日積月累,最終導(dǎo)致血崩流產(chǎn)?!睖厝缜鋲旱吐曇簦?/p>
“宸妃娘娘近日接觸過什么特別的東西嗎?”我腦中飛速回想:“飲食藥物都經(jīng)我檢查,
只有…”我突然想起,“前日貴妃送來一盆蘭花,說是安神的。
”溫如卿眼中精光一閃:“蘭花在哪?”我們在姐姐寢殿的窗臺上找到了那盆花。
溫如卿仔細(xì)檢查后,從花盆底部取出一小包已經(jīng)潮濕的粉末。“雷公藤粉,混在花肥里。
”他神色凝重,“隨著澆水慢慢滲入土壤,再通過花香散發(fā)…好精妙的手段。
”我死死攥著那包毒粉,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柳如嫣!我早該想到她會再次下手!
“此事…”溫如卿猶豫道?!安槐芈晱??!蔽依淅浯驍?,“沒有證據(jù)指向貴妃,
反而會打草驚蛇?!睖厝缜潴@訝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能如此冷靜。他不知道,
我心中的怒火已經(jīng)燒干了眼淚,只剩下冰冷的決絕。蕭景珩是第二天才來的。
他站在姐姐床前,眉頭緊鎖:“愛妃感覺如何?”姐姐虛弱地行禮:“臣妾無能,
未能保住龍種…”蕭景珩擺擺手:“養(yǎng)好身子要緊?!彼哪抗鈷哌^姐姐蒼白的臉,
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很快又恢復(fù)平靜,“需要什么藥材,盡管讓太醫(yī)院去取。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個男人,連假裝悲痛都不愿意。姐姐失去的不僅是他的孩子,
還有半條命,而他只關(guān)心沒能得到一個繼承人?!氨菹?,“我突然開口,“姐姐需要靜養(yǎng),
能否減少訪客?”蕭景珩看了我一眼,似乎這時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準(zhǔn)了?!彼D(zhuǎn)向姐姐,
“愛妃好好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边@一“改日”,就是整整半個月。而在這期間,
柳如嫣一次都沒出現(xiàn)過,倒是新入宮的趙美人“偶然”路過鸞鳴宮好幾次,
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姐姐的身體恢復(fù)得很慢。流產(chǎn)加上中毒,讓她元?dú)獯髠栈杷?/p>
我日夜守在她身邊,一邊研讀醫(yī)書,一邊追查下毒的真相。
那盆蘭花是經(jīng)一個小宮女的手送來的。我讓青竹暗中打探,得知這小宮女名叫翠兒,
原本在浣衣局,兩個月前突然被調(diào)到貴妃身邊當(dāng)差?!奥犝f翠兒最近得了一筆賞錢,
足有二十兩銀子呢?!鼻嘀袂穆暩嬖V我,“她到處炫耀,說要給鄉(xiāng)下的爹娘買地。”我冷笑。
二十兩銀子,就買了我姐姐的孩子和半條命?“繼續(xù)盯著她,注意她平時都去哪些地方。
”三天后,青竹來報,翠兒每晚都會獨(dú)自去御花園的井邊打水,
說是貴妃娘娘只愛用那口井的水泡茶。當(dāng)晚,我換上一身黑衣,揣著匕首,悄悄來到御花園。
躲在假山后,我看見翠兒哼著小曲,搖搖晃晃地走向那口偏僻的古井。月光下,
她的臉顯得那么年輕,那么無知。我握緊匕首,手心全是汗。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殺人,
但想到姐姐蒼白的面容,我的心又硬了起來。翠兒彎腰打水時,我悄無聲息地靠近。
“誰——”她剛轉(zhuǎn)過頭,我已經(jīng)捂住了她的嘴。“那盆蘭花里的毒,是誰讓你放的?
”我壓低聲音問。翠兒瞪大眼睛,拼命搖頭。我稍稍松開手:“說實(shí)話,我放你走。
”“是…是貴妃娘娘身邊的李嬤嬤…”翠兒顫抖著說,“她說只是讓宸妃娘娘病幾天,
不會出大事…我不知那是墮胎藥?。 蔽依湫Γ骸岸畠摄y子,就賣了良心?
”翠兒突然跪下:“姑娘饒命!我爹病重,需要錢…??!”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
我本能地回頭,卻什么也沒看到。再轉(zhuǎn)身時,翠兒已經(jīng)沖向井口,似乎想呼救。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推——“撲通!”水花濺起,又很快恢復(fù)平靜。我站在井邊,
看著漆黑的井口,心跳如雷。就這么簡單?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了?我深吸一口氣,
迅速檢查四周,確認(rèn)無人后,將翠兒落下的水桶放回井邊,做出失足落水的假象。臨走前,
我從懷中取出那包雷公藤粉,撒了一點(diǎn)在井沿上。第二天,翠兒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
宮中傳言四起,說是有宮女不慎落井。第三天,柳如嫣派人打撈時,發(fā)現(xiàn)了井邊的毒粉,
頓時臉色大變,下令封井,不準(zhǔn)任何人靠近。我站在遠(yuǎn)處,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yáng)。
柳如嫣,這只是開始。你害我姐姐失去孩子,我要你百倍償還。姐姐的身體漸漸好轉(zhuǎn),
但蕭景珩再沒來過。聽說他最近迷上了新入宮的趙美人,連續(xù)七日召她侍寢。“這樣也好。
”姐姐靠在窗邊,望著院中凋零的梨花,“無霜,你還記得娘親臨終前說的話嗎?
”我正研磨藥材,聞言抬頭:“記得。娘說要我們姐妹互相扶持,永不分離。
”姐姐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微笑:“還有呢?”“還有…”我放下藥杵,
“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要堅強(qiáng)活下去?!苯憬阏惺肿屛疫^去,
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你長大了,比姐姐堅強(qiáng)?!彼穆曇糨p得像羽毛,“答應(yīng)我,
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保護(hù)好自己?!蔽椅兆∷氖郑骸拔覀兌家煤玫?。”姐姐沒有回答,
只是望向遠(yuǎn)方,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溫如卿來為姐姐復(fù)診時,帶了幾本珍貴的醫(yī)書給我。
“你上次改良的安神湯方子很精妙?!彼f,“我在太醫(yī)院多年,
沒見過誰能將黃連與茯苓配得如此恰到好處?!蔽医舆^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兩人都迅速縮回。這段時間的合作,讓我對溫如卿的戒備少了許多,但依然不敢完全信任。
“謝謝?!蔽曳_書,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張紙條,上面詳細(xì)記載了柳如嫣近日的飲食起居。
我抬頭看他,他神色如常:“學(xué)醫(yī)需知病因,方能對癥下藥?!蔽視?,將紙條收入袖中。
溫如卿與柳如嫣有何仇怨?為何要幫我?這些問題在我心頭盤旋,但我沒有問出口。
在這深宮中,誰沒有秘密?“對了,”溫如卿臨走時說,“趙美人近日頻頻召太醫(yī),
說是頭痛。但我診脈發(fā)現(xiàn),她是在服用一種特殊的香料,能讓身上散發(fā)異香,吸引君王。
”我挑眉:“貴妃知道嗎?”“暫時不知?!睖厝缜湟馕渡铋L地說,“但以貴妃的性子,
不會容忍太久。”我若有所思。敵人的敵人,或許能成為暫時的盟友?當(dāng)晚,
我伏案研究溫如卿給我的醫(yī)書,特別是一種名為“夢魂散”的慢性毒藥。此毒無色無味,
日積月累可致人精神恍惚,最后瘋癲而死。我蘸墨在紙上記下改良配方,
將幾味藥的比例稍作調(diào)整,使毒性更加隱蔽。窗外,一輪冷月高懸,照在我平靜的臉上。
姐姐,我會讓所有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4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我手中醫(yī)書上,
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我正研究著一味名為“斷腸草”的藥材特性,
忽然聽到鸞鳴宮方向傳來一陣嘈雜。起初我沒在意。自從姐姐流產(chǎn),鸞鳴宮就門可羅雀,
偶爾有些動靜,多半是宮女們爭吵。但嘈雜聲越來越大,還夾雜著尖叫和奔跑聲。我放下書,
剛站起身,青竹就跌跌撞撞沖了進(jìn)來,臉色慘白如紙:“小姐!出大事了!
宸妃娘娘…宸妃娘娘被指控與侍衛(wèi)私通,陛下大怒,已經(jīng)下令將她拿下!
”我耳邊“嗡”的一聲,手中的書掉在地上:“胡說八道!姐姐怎么可能——”“是真的!
”青竹急得直掉眼淚,“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在宸妃娘娘寢殿搜出了…搜出了男人的汗巾和情詩,
說是宸妃娘娘與一名侍衛(wèi)私通已久…”我顧不得聽完,提起裙擺就往外跑。
秋風(fēng)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我卻感覺不到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救姐姐!
鸞鳴宮前圍滿了人。侍衛(wèi)們手持兵刃把守著宮門,不許任何人進(jìn)出。我推開人群沖到門前,
卻被一桿長槍攔住?!白岄_!我要見我姐姐!”我厲聲喝道。侍衛(wèi)面無表情:“奉陛下口諭,
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鸞鳴宮?!薄拔沂清峰挠H妹妹!讓我進(jìn)去!”爭執(zhí)間,宮門突然打開,
兩名侍衛(wèi)拖著一個血淋淋的人形走出來。我定睛一看,
差點(diǎn)尖叫出聲——那是姐姐的貼身宮女春蘭!她渾身是血,十指血肉模糊,已經(jīng)昏死過去。
“春蘭!”我撲上前,卻被侍衛(wèi)推開?!皩幎〗?,別讓小的們?yōu)殡y?!币粋€侍衛(wèi)低聲道,
“宸妃娘娘這次…怕是難逃一劫?!蔽译p腿發(fā)軟,強(qiáng)撐著不讓自己倒下:“我姐姐現(xiàn)在何處?
”“被押往慎刑司了?!鄙餍趟?!那個進(jìn)去就難活著出來的地獄!我轉(zhuǎn)身就往乾清宮跑,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求蕭景珩開恩!乾清宮前,大太監(jiān)李德全攔住了我:“寧二小姐,
陛下正在氣頭上,誰都不見?!蔽摇皳渫ā耙宦暪蛳拢骸袄罟竽▓笠宦?,
寧無霜求見!”李德全搖頭:“不是老奴不通融,實(shí)在是…”他壓低聲音,
“陛下看到那些證物后,當(dāng)場摔了最愛的硯臺,老奴從未見他如此震怒?!薄白C物?
什么證物?”“侍衛(wèi)在宸妃娘娘枕下搜出的情詩,筆跡與娘娘一般無二,
還有那侍衛(wèi)親口招認(rèn)…”李德全嘆氣,“證據(jù)確鑿啊。”我冷笑:“屈打成招也算證據(jù)?
李公公,我姐姐是什么人,您難道不清楚嗎?
”李德全面露難色:“這…老奴自然知道宸妃娘娘溫婉賢淑,但…”我不再與他爭辯,
挺直腰板跪在乾清宮前的青石板上:“請公公轉(zhuǎn)告陛下,寧無霜在此長跪,
直到陛下愿意見我為止?!鼻镲L(fēng)漸涼,日頭西斜。我的膝蓋從疼痛到麻木,再到鉆心的疼。
乾清宮前人來人往,有同情目光,也有幸災(zāi)樂禍的竊笑。我全都視而不見,
只是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宮門。夜幕降臨,下起了小雨。雨水打濕了我的衣衫,
順著發(fā)絲流下,但我依然跪得筆直。青竹撐著傘來找我,哭著勸我回去,我只是搖頭。
“小姐,您這樣會生病的!”青竹急得直跺腳?!叭艚憬銢]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我輕聲說。第二日正午,雨停了,但我的高燒開始了。額頭滾燙,視線模糊,
但我仍咬牙堅持。李德全出來看了幾次,每次都搖頭嘆氣回去。第三天傍晚,
我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去。預(yù)期的疼痛沒有到來,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寧二小姐,何必如此?”我勉強(qiáng)抬頭,看到溫如卿擔(dān)憂的臉。他一身太醫(yī)服制,
顯然是剛被召入宮?!皽亍t(yī)…”我聲音嘶啞,
“求您…幫我求見陛下…”溫如卿眉頭緊鎖:“你先起來,你這樣子——”“不!
”我掙開他的手,“姐姐…還在慎刑司…”溫如卿沉默片刻,
突然壓低聲音:“宸妃娘娘昨晚…已經(jīng)招認(rèn)了?!蔽覝喩硌悍路鹉蹋骸笆裁??
”“今早被賜…白綾?!睖厝缜渎曇魩撞豢陕?,“尸體剛剛被送回鸞鳴宮…”我眼前一黑,
喉頭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時,
我已躺在霜華殿的床上。青竹紅腫著眼睛守在床邊,見我醒了,立刻端來一碗藥:“小姐,
您終于醒了!快喝藥吧!”我推開藥碗:“姐姐…姐姐呢?
”青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宸妃娘娘…娘娘她…”“尸體在哪?”我聲音冷靜得可怕。
“在…在鸞鳴宮偏殿…明日就要下葬了…”我強(qiáng)撐著爬起來,不顧青竹阻攔,
跌跌撞撞地向鸞鳴宮走去。每走一步,膝蓋都像被千萬根針扎一樣疼,但我顧不上這些。
鸞鳴宮一片素白,幾個宮女在靈前啜泣。姐姐的棺材停在正中,棺蓋還未封上。
我推開想阻攔的宮女,撲到棺前——然后僵在了原地。棺中那具殘破不堪的身體,
真的是我姐姐嗎?那張曾經(jīng)傾國傾城的臉布滿青紫,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
十指指甲全部脫落,身上蓋著白布,但隱約可見下面的軀體也是傷痕累累。我顫抖著手,
輕輕撫摸姐姐的臉。即使在死后,她依然美麗,只是那種美麗被痛苦和暴力扭曲了。
“娘娘臨終前…讓我把這個交給您?!币粋€宮女怯生生地遞過一塊手帕。我接過,
發(fā)現(xiàn)是姐姐的繡品,上面繡著一朵梨花——我們母親最愛的花。翻過來,
角落里繡著幾個小字:“無霜,活下去?!蔽业难蹨I終于決堤,滴在姐姐冰冷的臉上。
我俯身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姐姐,我會讓所有傷害你的人,生不如死?!逼鹕頃r,
我注意到姐姐右手食指的指甲縫里有一絲暗紅。我小心地查看,發(fā)現(xiàn)那不是血,
而是一小縷紅色絲線——像是從什么織物上扯下來的。我迅速將那縷絲線藏入手帕,
然后裝作悲痛欲絕的樣子,讓人扶我回宮?;氐剿A殿,我立刻取出那縷絲線仔細(xì)檢查。
在燭光下,我發(fā)現(xiàn)這不是普通絲線,而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猩紅色冰蠶絲,只供皇室使用。
更令人驚訝的是,線上沾著一點(diǎn)幾乎不可見的白色粉末。我取出一根銀針,
蘸了點(diǎn)水輕輕觸碰粉末。銀針立刻變黑——是毒!突然,我想起溫如卿說過,
先皇后死前也出現(xiàn)過類似的中毒癥狀。
難道…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中形成:姐姐可能發(fā)現(xiàn)了柳如嫣害死先皇后的證據(jù),
所以才被滅口!我翻出之前溫如卿給我的紙條,上面記載著柳如嫣的日常行蹤。
其中有一條引起我的注意:每月十五,柳如嫣都會獨(dú)自去冷宮附近的佛堂上香。
今天正是十五。我換上夜行衣,揣著匕首,悄悄向冷宮方向摸去。
冷宮位于皇宮最偏僻的角落,四周雜草叢生,陰森可怖。佛堂就在冷宮旁邊,
是一間小小的、幾乎荒廢的建筑。我躲在佛堂外的樹叢中,果然看到柳如嫣獨(dú)自前來。
她一身素衣,沒有帶任何宮女。等柳如嫣進(jìn)入佛堂后,我輕手輕腳地繞到后窗,
透過破損的窗紙向內(nèi)窺視。柳如嫣跪在佛前,點(diǎn)燃三炷香,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偶!
“沈清鸞,你死了也不安生!”柳如嫣咬牙切齒地對著布偶說,
“還留下個寧無暇窺探我的秘密!現(xiàn)在好了,你們都去陰間做伴吧!”我死死捂住嘴,
生怕自己發(fā)出聲音。柳如嫣繼續(xù)道:“你以為你兒子能當(dāng)上太子?做夢!
我會讓陛下立我的兒子為儲,到時候…”她突然停下,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我屏住呼吸,
一動不動。柳如嫣似乎放心了,將布偶放在香燭上點(diǎn)燃,然后丟入火盆?!坝朗啦坏贸?/p>
”她惡毒地詛咒道。待柳如嫣離開后,我潛入佛堂,
在火盆中找到了尚未完全燒毀的布偶?xì)埰?/p>
上面依稀可見幾個字:“沈清鸞“和“庚子年”——先皇后的名字和生辰!
我小心地收起這些證據(jù),心中既悲痛又狂喜。悲痛的是姐姐無辜慘死,
狂喜的是我終于找到了柳如嫣的致命弱點(diǎn)——她害死先皇后的證據(jù)!回到霜華殿,
我取出姐姐留給我的手帕,將它和那縷紅絲線、布偶?xì)埰黄鹂p入貼身的香囊中。然后,
我跪在姐姐的靈位前,用匕首劃破手掌,讓鮮血滴入祭酒。“姐姐,我寧無霜在此立誓,
必讓柳如嫣血債血償,讓蕭景珩痛不欲生!”我仰頭飲下血酒,“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第二天,我讓青竹找來姐姐所有的衣服首飾,一件件試穿佩戴。鏡中的我,經(jīng)過精心裝扮,
竟與姐姐有八九分相似。“小姐…”青竹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對著鏡子練習(xí)姐姐的微笑、舉止、言談。姐姐生前總說我性子太急,不夠溫婉。現(xiàn)在,
我要將她的一顰一笑都刻進(jìn)骨子里?!皬慕裉炱?,“我對鏡中的“姐姐“輕聲道,
“我就是你?!币粋€月后,御花園的菊花開得正盛。我穿著一身姐姐最愛的淡紫色衣裙,
在她常坐的亭子里撫琴。琴聲哀婉,是我和姐姐小時候常合奏的《梨花落》。果然,
不到半曲,身后傳來腳步聲。“這曲子…朕許久未聽了?!蔽覜]有回頭,只是繼續(xù)撫琴,
直到一曲終了,才緩緩起身行禮:“參見陛下?!笔捑扮窨雌饋磴俱擦嗽S多,
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他盯著我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恍惚:“你…與無暇很像。
”“臣女不敢與姐姐相比?!蔽业皖^,露出姐姐慣有的角度,“只是…思念姐姐,
忍不住來她常來的地方…”蕭景珩沉默片刻,突然道:“那日你在乾清宮前跪了三日。
”“臣女相信姐姐清白?!蔽姨饻I眼看他,“姐姐深愛陛下,
怎會…”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但很快又恢復(fù)冷漠:“證據(jù)確鑿。”我沒有爭辯,
只是讓眼淚無聲滑落——這是姐姐最動人的姿態(tài)。果然,蕭景珩伸手為我拭淚,
卻在碰到我臉頰時微微一顫?!澳憬惺裁疵郑俊彼麊?,仿佛從未見過我一般?!皩師o霜。
”我輕聲回答,“陛下曾夸我的眼睛…像先皇后?!笔捑扮竦暮粑黠@急促起來。我知道,
獵物上鉤了。5御花園的梅花開了又謝,轉(zhuǎn)眼已是一年。我跪在乾清宮冰涼的金磚地面上,
額頭緊貼手背,保持著最恭順的姿勢。蕭景珩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最后停在我面前。
“起來吧?!彼穆曇衾飵е鴰追制v。我緩緩抬頭,
讓他的視線落在我精心裝扮的臉上——淡掃的蛾眉,微微上挑的眼角,
還有唇上那抹恰到好處的胭脂。這一年來,我日日對鏡練習(xí),
已經(jīng)能將姐姐的神態(tài)模仿得惟妙惟肖。蕭景珩的目光果然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
眼中閃過一絲恍惚。我知道,他又在我身上看到了先皇后和姐姐的影子?!爸x陛下。
”我柔聲道,故意用姐姐慣用的語調(diào)。蕭景珩走到案前坐下,
隨手翻看奏折:“聽說你近日在學(xué)琴?”“是。姐姐…宸妃娘娘生前擅琴,
臣女想學(xué)來紀(jì)念她?!蔽业皖^,恰到好處地讓聲音帶上幾分哽咽。這一年來,我步步為營。
先是“偶遇”,再是“巧合”,每一次出現(xiàn)在蕭景珩面前,我都精心設(shè)計。
我知道他何時會去御花園散步,知道他愛聽什么曲子,甚至知道他批閱奏折時喜歡喝什么茶。
蕭景珩放下奏折,示意我上前研墨。我蓮步輕移,站在他身側(cè),手腕懸空,
研墨的力道不輕不重——這也是我觀察姐姐學(xué)來的?!澳闩c無暇,確實(shí)很像。
”蕭景珩突然開口。我研墨的手微微一頓:“臣女不敢與姐姐相比。姐姐溫婉賢淑,
是臣女一生仰望的榜樣。”蕭景珩輕嘆一聲:“她若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懂事,也會欣慰。
”我強(qiáng)忍心中翻涌的恨意,面上卻露出感激的微笑:“陛下還記得姐姐,臣女…感激不盡。
”說著,恰到好處地讓一滴淚懸在睫毛上,欲落不落。這一招果然奏效。
蕭景珩伸手撫上我的臉,拇指輕輕擦過那滴淚。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帶著墨香和朱砂的氣息。
“傳朕旨意,”他突然對身旁的李德全道,“晉寧氏為寧嬪,賜居…流云軒。
”我立刻跪下謝恩,心中卻冷笑。流云軒,那是姐姐初入宮時住過的地方。
蕭景珩這是把我當(dāng)成可以隨意擺放的替代品了。不過正合我意。當(dāng)晚,我搬入了流云軒。
這里比霜華殿寬敞許多,離蕭景珩的乾清宮也更近。
我讓青竹將我珍藏的藥材和醫(yī)書小心收好,特別是那幾瓶我精心調(diào)制的“夢魂散“。
“小姐…不,娘娘,“青竹憂心忡忡地問,“您真的要…”我打斷她:“從今往后,
叫我主子。在這宮里,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fù)?!鼻嘀顸c(diǎn)頭,
又小聲道:“溫太醫(yī)派人送了賀禮來?!蹦鞘且缓猩虾玫凝堁廴?,看似平常,
但盒底暗藏機(jī)關(guān)。我打開暗格,里面是一張字條,詳細(xì)記載了柳如嫣近日的飲食和用藥情況。
我燒掉字條,嘴角微揚(yáng)。溫如卿這一年來一直暗中相助,雖然我仍不完全信任他,
但有個盟友總比孤軍奮戰(zhàn)好。三日后,蕭景珩召我侍寢。我沐浴更衣,
穿上姐姐最愛的淡紫色寢衣,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梨花簪——那是姐姐的遺物。
鏡中的我眉目如畫,眼中卻藏著冰冷的算計。太監(jiān)將我裹進(jìn)錦被,抬入乾清宮內(nèi)殿。
蕭景珩已經(jīng)靠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我認(rèn)出那是先皇后的遺物?!氨菹?。
”我輕喚一聲,故意用姐姐喚他時的語調(diào)。蕭景珩抬頭,
眼中閃過一絲恍惚:“清鸞…”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他竟把我當(dāng)成先皇后了。
也好,這樣更容易得手。事后,蕭景珩沉沉睡去。我悄悄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
將里面的粉末撒入他床頭的茶水中。粉末遇水即溶,無色無味。“夢魂散“,
我改良過的配方。每次少量,日積月累,會讓人精神恍惚,記憶錯亂。
我要讓蕭景珩在瘋癲中慢慢崩潰,就像他讓姐姐在絕望中死去一樣?;氐搅髟栖帲?/p>
我徹夜未眠。天蒙蒙亮?xí)r,一個小宮女悄悄求見。“奴婢春桃,在貴妃娘娘身邊當(dāng)差。
”她跪在地上,聲音發(fā)抖,“溫太醫(yī)說…娘娘或許用得著奴婢。”我挑眉。
溫如卿竟能買通柳如嫣的貼身宮女?“抬起頭來?!贝禾姨ь^,我看到她臉上未消的淤青。
她似乎察覺我的視線,慌忙解釋:“奴婢笨手笨腳,打翻了貴妃娘娘的胭脂…”我心中了然。
柳如嫣性情暴戾,動輒打罵宮人,溫如卿想必是利用這點(diǎn)策反了春桃。“你能為我做什么?
”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春桃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貴妃娘娘今早用這帕子擦嘴后,
命奴婢燒掉…奴婢覺得蹊蹺,就偷偷藏了起來?!蔽医舆^手帕,發(fā)現(xiàn)上面有些微的褐色痕跡。
湊近一聞,有極淡的藥味?!白龅煤芎谩!蔽屹p了她一支銀簪,“繼續(xù)留意貴妃的動向,
特別是她接觸過什么藥物?!彼妥叽禾遥伊⒖虣z查那方手帕。褐色痕跡經(jīng)銀針試探,
果然有毒。柳如嫣為何要服毒?除非…那不是毒,而是解藥!我猛然想起,
柳如嫣每月十五都會去冷宮佛堂。難道她在那里接觸了什么,需要定期服解藥?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興奮不已。柳如嫣的秘密,或許就是她的致命弱點(diǎn)。轉(zhuǎn)眼到了賞花宴的日子。
柳如嫣為顯示自己統(tǒng)領(lǐng)后宮的權(quán)威,每年四月都會舉辦盛大的賞花宴,所有嬪妃必須出席。
我精心打扮,既不出挑也不平庸。一襲淡青色宮裝,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簪,看起來素雅端莊。
臨行前,我將一小包藥粉藏入指甲縫中。賞花宴設(shè)在御花園的牡丹亭。我到時,
大部分嬪妃已經(jīng)入座。柳如嫣高坐上首,一身大紅灑金裙裝,滿頭珠翠,艷光四射?!皢眩?/p>
寧嬪來了。”她斜眼看我,“本宮還以為你侍寢辛苦,今日不來了呢。
”我恭敬行禮:“貴妃娘娘設(shè)宴,臣妾豈敢缺席?!绷珂梯p哼一聲,示意我入座。
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嫉恨。我知道,她恨我與姐姐相似,
更恨我得了蕭景珩的青眼。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宮女們端上一道道精致的點(diǎn)心。
我注意到柳如嫣特別偏愛其中一道玫瑰酥,一連用了兩塊。時機(jī)到了。我假裝整理鬢發(fā),
將指甲縫中的藥粉悄悄彈入柳如嫣的茶盞中。那是我特制的“笑春風(fēng)“,
服下后會讓人控制不住面部肌肉,表情扭曲。果然,柳如嫣喝了幾口茶后,
臉色突然變得古怪。她試圖維持威嚴(yán)的表情,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整張臉扭曲得如同惡鬼?!百F妃娘娘,您怎么了?”趙美人驚呼。柳如嫣想說話,
卻發(fā)出一陣詭異的笑聲:“咯咯…本宮沒…咯咯…事!”眾嬪妃面面相覷,
有人已經(jīng)忍不住掩嘴偷笑。柳如嫣惱羞成怒,猛地站起來想離席,卻一腳踩空,跌倒在地,
發(fā)髻散亂,珠釵掉了一地?!翱┛霰緦m…咯咯…起來!”她尖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