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將簪子拔出來在我裙擺擦拭，"明日謝府詩會，若敢說錯半句..."她忽然噤聲，

門外傳來環(huán)佩叮當(dāng)。十二歲的謝明微提著琉璃燈站在廊下，月白襦裙繡著銀線云紋，

像尊玉雕的菩薩。"母親，"她聲音比檐下雨滴還清冽，"父親說該給妹妹裁新衣了。

"燈火映著她腕間九鸞銜珠鐲，那是本該屬于我的及笄禮。崔氏瞬間換了慈愛神色，

臨走前卻回頭對我比了個口型：野種。更深露重時，我在柴房找到半塊菱花鏡。銅綠斑駁間，

隱約可見與謝明微七分相似的眉眼。記憶突然撕裂夜幕——五歲那年，

母親攥著染血的帕子說："記住，你本該姓蕭。"卯時三刻，謝府水榭已聚滿江南名流。

我穿著謝明微的舊衣，袖口金線脫了半截。崔氏在席間談笑，

忽然指著我道："我這庶女雖愚鈍，倒會背幾句詩。"滿座目光聚來時，

我瞥見屏風(fēng)后父親緊皺的眉頭。"既如此，"首座的白衣公子忽然開口，

他腰間羊脂玉佩刻著龍紋，"不如以竹為題。"那是三皇子李容與，

前世曾與謝明微琴瑟和鳴。此刻他手中折扇輕點，

我腕間舊傷突然灼痛——前世就是這把扇骨，在我揭露科舉舞弊時打折了我的右手。

風(fēng)過竹林沙沙響，我盯著李容與袍角銀線繡的螭紋。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

母親棺槨前崔氏得意的笑，謝明微出嫁時十里紅妝，還有我躺在亂葬崗那夜，

天上也如今日這般懸著慘白的月。"咬定青山不放松，"我聽見自己稚嫩的聲音，

掌心掐出血來，"立根原在破巖中。"滿座嘩然中，李容與手中茶盞驀地傾斜。

崔氏臉色煞白如紙，這是母親臨終前反復(fù)念的詩句。父親霍然起身帶翻案幾，他當(dāng)然記得，

十六年前那個雨夜，蕭氏嫡女私奔時帶的詩集。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

最后兩句落地時，我看見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個玄衣身影。那人眉間一道疤斜入鬢角，

手中烏木劍柄刻著蕭家族徽。前世北境嘩變時，正是這個叫蕭寒舟的男人，

帶三千鐵騎踏平了謝府朱門。第二章 螭紋血（上）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