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不孕讓我在婆家活得像陰溝里的老鼠。一張誤診的驗孕單卻讓刻薄婆婆把我捧成祖宗。
雞湯燉了整整三十天,她皺紋里都擠出諂媚的笑:“薇薇,媽這輩子就指望你肚皮爭氣了。
”當真相撕裂時,婆婆的懺悔比砒霜更毒:“我瞎了眼才讓兒子娶你這喪門星!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身后傳來她變調(diào)的嘶吼:“滾了就永遠別回來!
”夜色吞沒我最后一滴淚——這以子宮為刑具的牢籠,我刑滿釋放了。---七年了。
整整七年,我的肚子像一片干涸龜裂的鹽堿地,寸草不生。每一次失敗的治療后推開家門,
都像一頭扎進冰冷的深海里。婆婆張桂蘭那張臉,永遠是陰沉的,能擰出三斤寒霜。
今天也不例外。我剛從醫(yī)院回來,渾身骨頭縫里都透著試管取卵后的酸痛和麻木,
像被重型卡車來回碾過幾遍?!皢眩蠊Τ蓟貋砹??”她的聲音尖利得像生銹的鋸條,
刮擦著我的耳膜。她手里拿著一塊抹布,正用力擦著光可鑒人的茶幾,那狠勁,
仿佛擦的不是玻璃,而是我的臉。“又去燒錢了吧?燒了堆金山,連個響屁都聽不見!
周家祖墳冒的是哪門子黑煙,攤上你這么喪門星……”“媽!”我微弱地叫了一聲,
喉嚨里堵著棉花團,又澀又疼?!皨屖裁磱?!”她猛地將抹布摔在茶幾上,
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我心頭一跳。“不下蛋的母雞,倒有臉叫得親熱!
白吃白喝養(yǎng)著你,是讓你當擺設(shè),還是當個笑話看?我們老周家,怕是要在你手里絕了戶了!
造孽?。 彼闹笸龋倌亲訋缀鯂姷轿夷樕?。我低下頭,死死咬著下唇,
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在嘴里彌漫開來。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又被我死死憋回去。不能哭,
哭了,只會招來更惡毒的咒罵。丈夫周偉呢?他就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捧著手機,
手指劃拉得飛快。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明滅不定。婆婆的每一聲咒罵,
都像鞭子抽在我身上,他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的沉默,像一堵又厚又冷的墻,
把我隔絕在絕望的孤島上。這個家,空氣粘稠得能讓人窒息。每一次呼吸,
都帶著冰冷的鐵銹味和絕望的灰塵。那天晚上,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刀絞般的墜痛。
又來了。每個月準時報道的失望和羞辱。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挪進衛(wèi)生間,
習慣性地撕開一個驗孕棒的包裝。純粹是麻木的、自虐般的程序。七年,
這樣的動作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每一次都以那刺眼又無情的一道杠告終。
可這一次……我用力眨了眨被水汽模糊的眼睛,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兩道杠!一道深,
一道很淺很淺,像晨曦初露時最微弱的那縷光線,但它就在那里!不是幻覺!
血猛地沖上頭頂,又在瞬間退去,留下全身冰冷的狂喜。
我扶著冰冷的瓷磚墻壁才沒癱軟下去,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塑料棒。孩子?我的孩子?
周偉的孩子?這個念頭像一顆巨大的、甜蜜的炸彈在我腦海里轟然炸開,
瞬間摧毀了七年筑起的絕望高墻!我死死捂住嘴,把沖到喉嚨口的尖叫咽了回去。不能聲張!
萬一……萬一又是空歡喜呢?萬一這淺淡的印記只是命運的又一次殘酷玩笑?
巨大的喜悅像洶涌的海嘯,拍打著理智的堤岸。我像個最狡猾的竊賊,
小心翼翼地把那根承載著全部希望的驗孕棒藏進抽屜最深處,用一疊舊毛巾蓋好。
心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我指尖都在發(fā)麻。再等等,等醫(yī)院確認,
等它穩(wěn)穩(wěn)地扎根在我的身體里。我要給他們一個真正的、石破天驚的驚喜!尤其是婆婆,
我要親眼看看她驚掉下巴的樣子!幾天后,我獨自揣著那顆快要蹦出來的心去了醫(yī)院。
當醫(yī)生看著B超屏幕上那個小小的孕囊,微笑著說“恭喜,宮內(nèi)早孕”時,
巨大的眩暈感瞬間攫住了我。是真的!不是夢!我扶著檢查床的邊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用那點尖銳的疼提醒自己這不是幻境。走出診室,醫(yī)院走廊慘白的燈光都變得無比溫柔。
我低頭看著手里那張薄薄的、印著模糊小圓點的B超單,眼淚終于肆無忌憚地涌了出來。
我的孩子,我的寶貝,你終于來了!你聽見媽媽七年的祈禱了嗎?
我故意把那張神圣的B超單,“不小心”掉在了客廳那張光可鑒人的茶幾上。
那冰冷的玻璃面,曾無數(shù)次映照過我的卑微和婆婆的冷臉。我躲在臥室門后,
耳朵緊緊貼著冰涼的門板,屏住了呼吸。外面先是傳來婆婆熟悉的、帶著不耐煩的腳步聲。
然后,腳步聲停了。死一般的寂靜。那寂靜持續(xù)得如此漫長,
漫長得讓我?guī)缀跻詾闀r間凝固了。接著,我聽到一聲極其短促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噎住了喉嚨。然后,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紙張被急速拿起翻看的聲響。
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丝痰臉幼樱貉劬Φ傻昧飯A,布滿皺紋的手捏著那張輕飄飄的紙,
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臉上的表情會是怎樣的?震驚?難以置信?還是……狂喜?
我像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幾乎要破膛而出。臥室的門,
被輕輕敲響了。那聲音,輕柔得近乎諂媚,是我嫁進周家七年來從未聽過的調(diào)子。“薇薇?
薇薇啊,睡了嗎?”是婆婆的聲音,卻像換了個人,溫軟得像浸了蜜糖,
每一個字都黏糊糊的。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嘴角那抹冰冷又復(fù)雜的笑意,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婆婆張桂蘭。她手里緊緊攥著那張B超單,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的臉上堆滿了笑,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都拼命向上彎折著,擠成一團,
像一朵用力過猛、快要凋謝的老菊花。那笑容如此陌生,又如此刺眼。“哎喲我的好薇薇!
”她一步跨進來,不由分說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仿佛怕我跑了。
她的眼睛亮得嚇人,死死盯著我的肚子,好像那里揣著周家失傳百年的稀世珍寶。
“你這孩子!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早跟媽說啊!快!快坐下!站著累!
”她幾乎是半拖半抱地把我按在床邊坐下,動作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殷勤。
“媽,我……”我張了張嘴,想解釋一下“誤放”。“哎呀!還叫媽!
以后你就是我們老周家的大功臣!天大的功臣!”她激動地打斷我,
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我臉上。她揮舞著那張B超單,聲音又尖又亮,
帶著一種宣告天下的亢奮:“老周家的香火!有后了!有后了啊!祖宗保佑!菩薩開眼哪!
”她的目光貪婪地黏在我的小腹上,嘴里念念有詞:“酸兒辣女…酸兒辣女…薇薇啊,
最近想吃酸的還是辣的?媽明天一早就去買!買最新鮮的!想吃啥買啥!
你就是想吃龍肝鳳髓,媽也給你想法子弄來!”她的熱情像一張滾燙的、密不透風的網(wǎng),
瞬間將我裹緊。那笑容里,沒有一絲一毫是對“林薇”這個人的關(guān)心,
只有對“子宮”和“后代”的狂熱膜拜。一絲冰冷的諷刺,像細小的毒蛇,
悄悄爬上我的脊背。這份遲來的“溫暖”,原來標著如此赤裸裸的價碼。從那天起,
我成了這個家里至高無上的“瓷娃娃”。餐桌徹底變樣。
油膩的紅燒肉、辛辣的水煮魚銷聲匿跡。
取而代之的是擺滿桌面的清燉雞湯、滑嫩蒸魚、碧綠小炒,
散發(fā)著氤氳熱氣和昂貴食材特有的清淡香氣。婆婆張桂蘭系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舊圍裙,
臉上堆砌著近乎諂媚的笑容,親自將一碗熬得奶白、撇盡了油花的雞湯端到我面前?!稗鞭?,
快嘗嘗!媽守著砂鍋熬了四個鐘頭呢!骨頭都酥了,最補身子!”她殷切地看著我,
渾濁的眼睛里閃著一種近乎狂熱的亮光。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帶著鉤子,
直直落在我平坦依舊的小腹上。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溫熱的湯汁滑入喉嚨,
本該鮮美的滋味,此刻卻莫名地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氣,梗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好喝,媽?!蔽掖瓜卵?,避開她灼人的視線,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澳蔷秃茫∧蔷秃?!
”她立刻眉開眼笑,皺紋都擠成了一朵怒放的老菊,隨即又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
帶著一種隱秘的興奮和巨大的期待:“薇薇啊,跟媽透個底兒?
最近…是不是特別饞那口酸的?巷口老李家的山楂糕,媽瞧著你多看了兩眼?是不是?
媽這就去買!酸兒辣女!準得很!準得很!”她搓著手,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孫在向她招手。我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指甲掐進掌心。
那點細微的疼提醒著我此刻的處境。“媽,這才剛懷上呢,哪能看得出來。
”我的聲音干巴巴的?!班?!媽是過來人!有感覺!”她不容置疑地一揮手,
臉上是篤定的神氣,仿佛她已經(jīng)掌握了某種神秘的天機?!澳氵@肚子啊,媽瞧著就顯懷快!
尖尖的,一看就是抱孫子的相!錯不了!”她越說越興奮,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我的皮肉,
已經(jīng)看到了里面那個被她寄予全部希望的、尚未成形的“孫子”。周偉坐在我對面,
悶頭吃著飯。偶爾抬起頭,目光掃過我的臉,最后也總是落在我小腹的位置。那眼神,
不再是看妻子林薇,而是在審視一件承載著家族使命的、珍貴的容器。里面裝著的,
是傳宗接代的希望,是他母親狂喜的源泉,是他未來在親朋面前揚眉吐氣的資本。至于我,
林薇,那個有血有肉、會痛會累的女人,似乎已經(jīng)隱形了。
他夾起一塊嫩滑的魚肉放到我碗里:“多吃點,對孩子好。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小姑子周婷扒拉著碗里的飯粒,撇了撇嘴,
酸溜溜地插話:“嫂子現(xiàn)在是國寶大熊貓了喲,媽這心啊,都偏到胳肢窩去了。
我上回感冒想吃碗面,媽還說讓我自己煮呢?!逼牌帕⒖虣M了她一眼,
聲音拔高:“你懂什么!你嫂子現(xiàn)在是什么身子?金貴著呢!能跟你似的?一邊兒去!
別惹你嫂子心煩!”她轉(zhuǎn)過頭,對著我時,臉上又瞬間堆起那令人不適的笑容,變臉之快,
堪比翻書。我低下頭,默默喝著那碗越來越難以下咽的雞湯。喉嚨里堵得厲害。
這份用“懷孕”換來的、烈火烹油般的“尊寵”,像一件綴滿華麗珠寶卻長滿虱子的袍子,
披在身上,沉重又膈應(yīng)。每一次婆婆那熱切得近乎貪婪的注視,
每一次周偉那聚焦于肚子的目光,都像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短暫的甜蜜早已消散,只剩下日益沉重的惶恐和諷刺。這虛假繁榮的“天堂”,
下面涌動著令人不安的暗流,我知道,它隨時可能崩塌。終于到了第一次正式產(chǎn)檢的日子。
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壓得很低,像一塊巨大的、骯臟的抹布蓋在城市上空。
我坐在診室冰涼的塑料椅子上,雙手無意識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涼。
四周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和其他孕婦低低的交談聲、孩子的哭鬧聲,
嘈雜得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鉆進耳朵里。心在胸腔里跳得又亂又重,
擂鼓一樣,撞擊著肋骨。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濕漉漉一片?!傲洲??
”護士的聲音把我從混沌的思緒里拽出來。我像上了發(fā)條的木偶,僵硬地站起來,
跟著她走進B超室。冰冷的耦合劑涂抹在小腹上,激起一陣寒顫。探頭壓了下來,
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儀器屏幕上顯出模糊晃動的灰白影像。醫(yī)生是個中年女性,眉頭微蹙,
專注地盯著屏幕。她的手指在儀器按鍵上熟練地移動、調(diào)整角度。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診室里只剩下儀器發(fā)出的單調(diào)“滴答”聲和探頭移動時細微的摩擦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空氣里被無限放大,拍打著我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她反復(fù)看了很久,
眉頭越鎖越緊,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我的心也跟著那緊鎖的眉頭,一點點沉下去,
沉向冰冷的深淵?!傲中〗悖贬t(yī)生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像淬了冰的針,
瞬間刺穿我所有的僥幸,“你的末次月經(jīng),確定是上個月三號嗎?”“是…是的。
”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醫(yī)生轉(zhuǎn)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我,
帶著職業(yè)性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你之前自己用驗孕棒測過陽性?”“對!
兩道杠!”我急切地回答,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我還去別的醫(yī)院查過血,
HCG也升高了!”我慌亂地想去翻包里的化驗單,手卻抖得不聽使喚。醫(yī)生輕輕搖了搖頭,
那細微的動作,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根據(jù)胚胎發(fā)育的形態(tài)和大小來看,
”她的聲音清晰地、一字一頓地敲進我的耳朵里,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不符合停經(jīng)天數(shù)。
子宮腔內(nèi)沒有看到明確的孕囊結(jié)構(gòu)?!彼D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但那斟酌本身,
就是最殘忍的凌遲。“你這種情況,很可能是發(fā)生了生化妊娠。就是受精卵在早期,
可能還沒著床或者剛剛著床就停止了發(fā)育,然后隨著一次延遲的月經(jīng)排出了。
之前的陽性反應(yīng),是激素短暫上升造成的假象。非常抱歉,林小姐,你并沒有真正懷孕。
”“轟——!”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一片空白!
緊接著是尖銳的、足以刺穿靈魂的耳鳴!世界瞬間失重、旋轉(zhuǎn)、崩塌!
所有的聲音——儀器的滴答、窗外的車流、其他診室的喧鬧——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句冰冷的話在腦海里瘋狂回蕩、撞擊!
“沒有懷孕……生化妊娠……假象……”假的?都是假的?那些狂喜,那些小心翼翼的珍藏,
婆婆驟然綻放的“慈愛”,
周偉聚焦的目光……支撐我這一個月、支撐我逃離七年地獄的全部希望……全是假的?
一場可笑的、殘酷的誤會?血液似乎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都浸在刺骨的冰水里。
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視線一片模糊,滾燙的液體洶涌地沖出眼眶,
順著冰冷的臉頰瘋狂往下淌。我死死抓住檢查床的邊緣,指甲幾乎要摳進塑料里,
才勉強支撐住沒有癱軟下去。喉嚨里像塞滿了燒紅的炭塊,灼痛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醫(yī)生后面又說了些什么,
關(guān)于激素回落、關(guān)于觀察、關(guān)于下次備孕……全都變成了遙遠模糊的背景噪音。
我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破布娃娃,踉踉蹌蹌地走出診室,走出醫(yī)院大門。
手里緊緊攥著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B超報告單。單子上冰冷專業(yè)的術(shù)語,
此刻都變成了最惡毒的嘲諷。寒風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世界失去了顏色,只剩下灰白一片。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怎么回的家?
不知道。只記得那扇熟悉的、沉重的防盜門,像一個張著黑洞洞大嘴的怪獸,
等著將我徹底吞噬。我用盡全身力氣,才哆嗦著掏出鑰匙,插了好幾次才對準鎖孔。門開了。
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雞湯香味撲面而來,混合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暖意,瞬間將我包圍。
婆婆張桂蘭正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白瓷碗從廚房出來,
臉上洋溢著那種我既熟悉又無比憎惡的、充滿巨大期待的笑容。
雞湯的油花在金黃的湯面上輕輕晃蕩,映著她眼中熾熱的光?!鞍?,薇薇回來啦!
可算回來了!”她聲音拔得高高的,帶著夸張的親熱,“快!快坐下歇著!累壞了吧?
醫(yī)院人多不多?排隊排得久不久?”她端著碗快步走過來,
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和肚子上來回掃視,急切地尋找著她想要的答案?!皺z查怎么樣?
醫(yī)生怎么說?我大孫子好不好?胎心聽見沒?咚咚咚,是不是像小鼓槌敲似的,可有勁了?
”她連珠炮似的問著,那熱切的聲音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
密密麻麻扎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我站在玄關(guān),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手里那張薄薄的紙,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皮開肉綻。
看著她那張被巨大期望撐滿的、油光發(fā)亮的臉,
看著她手中那碗代表著她全部“慈愛”的雞湯,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絕望、悲憤和荒誕的洪流猛地沖垮了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