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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精選章節(jié)

          【歸嫡.燼】 殘風碎夢 13234 字 2025-06-01 23:5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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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碎夢短故事名稱解析: “歸嫡”點明核心矛盾——女主作為嫡女/嫡媳身份遭受的迫害,

          以及最終以“嫡”之名的清算與回歸(精神上、地位上)?!盃a”再次強調毀滅與終結。

          中間的點分隔開因果,形式新穎,既有身份復仇的針對性,又有結局的慘烈感。

          (一)泥土腥冷的味道,混雜著腐爛稻草的酸氣,粗暴地塞滿我的口鼻。每一次徒勞的掙扎,

          都讓更多粗糙潮濕的土粒砸下來,鉆進我的頭發(fā),糊住我的眼睛。

          沉重的窒息感像冰冷的鐵箍,死死勒緊我的胸口,碾碎每一絲試圖吸入的空氣。

          肺葉在絕望中灼燒,每一次徒勞的抽搐都牽扯著全身斷裂般的劇痛。黑暗,

          是粘稠的、令人作嘔的實體,將我徹底吞沒。喉間那粉碎性的痛楚,驟然尖銳地炸開!

          比活埋的窒息更清晰,更刺骨。是沈硯的手。那雙曾為我描過眉、撫過琴,

          也曾寫下過無數(shù)溫柔詩句的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

          卻帶著玉石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殘忍,死死扼住我的脖頸。骨頭碎裂的細微聲響,

          仿佛就在我自己的顱骨內回蕩,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暗张亢恰彼涞穆曇?,

          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漠然,穿透了活埋的黑暗,直刺靈魂,“也配擋我兒的道?

          ”那聲音不高,甚至沒什么起伏,卻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進我意識最深處。每一個字,

          都帶著沈家書房里常年熏染的昂貴沉水香味道,和他指尖那股清冷的氣息。

          這氣息曾是我少女時最隱秘的悸動,如今卻成了催命的符咒。緊接著,

          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浪潮般涌來,瞬間淹沒了沈硯的冰冷?!肮踩?!喜得麟兒!

          沈家后繼有人?。 薄奥犅犨@哭聲,多洪亮!將來必是人中龍鳳!”“三公子大喜!

          夫人大喜!”喧囂的賀喜聲浪,如同無數(shù)把裹著錦緞的鈍刀,反復切割著我殘存的意識。

          那些聲音里有族親的諂媚,有下人的逢迎,

          有他母親——沈老夫人那刻意拔高的、志得意滿的笑聲。就在這片虛假而盛大的喜慶聲浪里,

          我的生命,連同我無辜的女兒……被無聲地、徹底地抹殺。為了一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庶子,

          為了徹底清除所謂的“障礙”。恨!一種從未有過的、足以焚盡五臟六腑的恨意,

          如同地底奔涌的巖漿,轟然沖垮了所有恐懼與痛苦!它比窒息更強烈,比喉骨碎裂更尖銳!

          憑什么?憑什么我林晚意堂堂正正嫁入沈家,五年辛勞,孝敬公婆,操持中饋,

          換來的卻是如此下場?憑什么我的女兒,連一聲啼哭都未能留下,就要為那孽種騰路?

          這滔天的恨意,如同不滅的業(yè)火,在無邊無際的冰冷黑暗和刺骨絕望中,熊熊燃燒!

          它燒盡了我的血肉,燒熔了我的靈魂,燒穿了一切!燒!燒光這吃人的沈家!

          燒盡這滿口仁義道德卻心如蛇蝎的偽君子!燒毀這所有不公和屈辱!意識在仇恨的烈焰中,

          轟然炸裂?。ǘ┐棠康募t,毫無征兆地撞入眼簾。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劇烈地一顫,

          幾乎從坐著的硬榻上彈起來。喉嚨深處下意識地想發(fā)出驚懼的嘶喊,

          卻只帶起一陣干燥緊繃的摩擦感,沒有預想中碎裂的劇痛,也沒有涌上的血腥。我僵住了。

          視線艱難地轉動。眼前,是一頂垂著金色流蘇的大紅蓋頭,邊緣繡著繁復的龍鳳呈祥圖案。

          視線再往下,是同樣鮮紅刺目的嫁衣,上面用金線密匝匝地繡著纏枝并蒂蓮,

          每一朵都精致得毫無生氣。一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

          此刻正死死地、神經(jīng)質地攥著膝上光滑的錦緞,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脂粉香氣,

          還有新房里特有的、木頭和油漆混合的甜膩味道。窗外,隱隱約約傳來喧囂的鑼鼓嗩吶聲,

          賓客的哄笑勸酒聲,遙遠得如同隔世。這……這是……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以瘋狂的速度擂動起來,撞擊著脆弱的胸腔,發(fā)出沉悶而巨大的轟鳴。

          血液在四肢百骸里橫沖直撞,沖得我頭暈目眩。我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

          極其緩慢地抬起一只手。這只手,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染著淡淡的鳳仙花汁。

          沒有凍瘡留下的丑陋疤痕,沒有常年漿洗衣物留下的粗糙厚繭,更沒有……在寒冬臘月里,

          為了挖開一點點凍土尋找女兒小小的身體,而磨得血肉模糊的慘狀。這只手,

          屬于五年前的林晚意。屬于那個剛剛嫁入沈家,對未來還抱著一絲可悲幻想的林晚意。

          目光猛地投向梳妝臺。那面光亮的銅鏡里,映出一張模糊卻依舊能辨認的臉龐。

          鳳冠霞帔之下,是飽滿的額頭,光潔的肌膚,

          一雙本該清澈含羞、此刻卻盛滿了驚濤駭浪般恐懼和難以置信的眼睛。

          沒有后來被沈硯母親用茶盞砸破眉骨留下的那道猙獰疤痕,

          沒有被絕望和貧病折磨得蠟黃憔悴的臉色。我真的回來了?;氐搅宋迥昵?,

          這個我噩夢開始的地方——我和沈硯大婚的喜房!

          “嗬……”一聲破碎的喘息終于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不是夢!那被活埋的窒息,

          喉骨碎裂的劇痛,

          女兒臨死前在我手心用血寫下的那個歪歪扭扭的“逃”字……還有沈硯那冰冷徹骨的聲音,

          混雜著為庶子慶生的喧囂……所有的一切,都真實得如同烙鐵燙在靈魂上!恨意,

          那剛剛在死亡深淵里被點燃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此刻如同澆了滾油的烈焰,

          轟然席卷全身!燒得我指尖都在發(fā)抖,燒得每一寸骨頭都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叫!不能嫁!

          絕不能!再踏入這個火坑一步,就是萬劫不復!就是我和女兒的死路!就在這時,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穿著體面青緞比甲、梳著油光水滑圓髻的婆子探進頭來,

          臉上堆著訓練有素的假笑,正是沈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刁奴——王媽媽。

          “哎喲我的好少奶奶,”王媽媽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掐出來的甜膩,像裹了蜜糖的刀子,

          “時辰差不多了,前頭賓客都等著呢。老夫人特意吩咐,讓您把這對祖?zhèn)鞯聂浯滂C子戴上,

          這可是沈家嫡媳的臉面,萬萬輕忽不得?!彼踔粋€打開的錦盒,

          里面一對水頭極好、綠得仿佛能滴出油來的鐲子,在燭光下幽幽地閃著光。前世,

          這對鐲子被沈老夫人親手戴在我腕上,如同套上了一副無形的枷鎖。

          它代表著沈家“嫡媳”的尊榮,也成了日后無數(shù)次羞辱我的工具——她總在我稍有差池時,

          指著鐲子斥責我不配這“嫡媳”的身份。王媽媽見我不動,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臉上卻笑得更加殷勤,作勢就要上前來拉我的手:“少奶奶快些吧,

          可別讓老夫人和三公子久等……”就是現(xiàn)在!積蓄到頂點的恨意和求生的本能,

          在體內轟然引爆!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掙脫了!“滾開!

          ”一聲嘶啞卻異常尖利的厲喝,從我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

          連我自己都被這聲音里蘊含的瘋狂恨意驚住了。我猛地站起身,

          動作大得帶倒了旁邊小幾上插著紅絨花的瓷瓶。“嘩啦”一聲脆響,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鮮艷的紅絨花委頓在冰冷的碎片和水漬里。

          王媽媽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和那充滿戾氣的眼神嚇得渾身一哆嗦,僵在原地,

          臉上的假笑瞬間凍結、碎裂。我再不看那婆子一眼,

          也全然無視了錦盒里那對曾經(jīng)象征枷鎖的翡翠鐲子。目光如淬了火的利箭,

          死死釘在梳妝臺上,那張用泥金紅紙寫著、壓在妝奩下的婚書。那上面,有我和沈硯的名字,

          有生辰八字,有官媒的朱紅大印。前世,它是我幸福的憑證,是我心甘情愿踏入沈家的路引。

          如今,它是我恥辱的烙印,是我通往地獄的催命符!一步,兩步……我?guī)缀跏菗淞诉^去,

          一把將那刺目的紅紙攥在手里!紙張?zhí)赜械娜犴g感,在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

          灼痛了我的掌心!上面沈硯的名字,像毒蛇般噬咬著我的眼睛!

          “嘶啦——”刺耳的聲音在死寂的新房里響起,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第一下!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凝聚著兩家盟約、承載著長輩期許的婚書,狠狠撕開!

          紅色的紙屑如同破碎的血肉,紛紛揚揚飄落!“嘶啦——!”第二下!紙頁徹底斷裂!

          我的名字,沈硯的名字,被徹底分離!泥金粉末簌簌掉落?!八焕病焕病焕病?/p>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我瘋狂地撕扯著,

          仿佛要將前世所有的不甘、屈辱、痛苦、絕望,連同這張紙一起,撕成齏粉!

          指甲在用力中崩裂,滲出血絲,混著紅色的紙屑,染紅了我的指尖,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只有一種毀滅的快意!王媽媽終于從極度的驚駭中回過神來,發(fā)出殺豬般的尖叫:“啊——!

          瘋、瘋了啊!少奶奶瘋了!快來人?。砣税 。?!”她的尖叫聲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

          瞬間引爆了外面的混亂。急促的腳步聲紛沓而至,喜房的門被徹底撞開!燭火搖曳的光影中,

          擠滿了人。沈老夫人那張向來雍容、此刻卻因震驚和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

          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她身上象征身份的深紫色福字紋錦緞褙子,

          也壓不住此刻噴薄欲出的怒火。她身后,簇擁著同樣目瞪口呆的沈家族親女眷,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眶來。而最前面,是沈硯。

          他穿著一身簇新的大紅喜服,金線繡成的麒麟紋樣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襯得他面如冠玉,

          身姿挺拔。這本該是他人生最意氣風發(fā)的一刻??纱丝?,他那張俊朗的臉上,

          所有的喜悅、期待、甚至一絲慣有的溫和從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一種被當眾狠狠羞辱后的、難以置信的僵硬和迅速彌漫開的陰沉。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那雙曾讓我沉溺其中的溫柔眼眸,

          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死死地鎖在我身上,翻涌著驚疑、震怒,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被冒犯的殺意??諝夥路鹉塘?。

          只有紅燭燃燒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以及我手中殘余的婚書碎片還在無聲地飄落。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我手中那堆刺目的紅色碎片上。

          沈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我,

          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反了!反了天了!林氏!你、你竟敢撕毀婚書?!你這瘋婦!

          你置我沈家顏面于何地?!你置祖宗禮法于何地???!”沈硯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冰封千里。他向前一步,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風雨欲來的壓迫感:“林晚意,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苯忉??我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張曾讓我傾心付出一切、最后卻親手將我推入地獄的臉。

          前世臨死前他那句“也配擋我兒的道”,如同淬毒的冰錐,再次狠狠扎進我的心臟!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無盡恨意和毀滅快感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我猛地抬腳!

          “啪嚓!”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的碎裂聲,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死寂的喜房里!所有人的目光,

          下意識地順著聲音聚焦在地上。那對王媽媽剛剛捧進來的、價值連城的祖?zhèn)黥浯滂C子,

          此刻正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一只已經(jīng)徹底碎裂成幾段,另一只也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紋,

          那抹驚心動魄的翠綠,在燭光下映著無數(shù)碎裂的棱面,像流了一地的、凝固的毒血。

          沈老夫人眼睛猛地瞪圓,一口氣沒上來,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捂著胸口踉蹌后退,

          被身后的女眷慌忙扶住,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心頭肉。

          沈硯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陰沉瞬間被震驚取代,隨即是更加洶涌的怒火!

          他死死盯著地上那堆碎片,又猛地抬頭看我,眼神里的冰寒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刀鋒!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和極致的震驚中,我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淚,沒有懼,

          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靜,眼底深處卻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我的聲音不高,

          甚至帶著一絲撕扯后的沙啞,卻清晰地、一字一頓地穿透了滿室的死寂,如同宣告,

          如同審判:“這婚事,我林家要退。”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沈家所有人臉上。“你……你說什么?”沈老夫人終于喘過那口氣,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著我,指甲幾乎要戳到我臉上,“退婚?林氏!

          你莫不是真得了失心瘋?!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野?!來人!

          給我把這個瘋婦拿下!押去祠堂!”幾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立刻兇神惡煞地撲了上來。

          “誰敢碰我!”我厲聲喝道,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如電般掃過那些婆子。

          她們竟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和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戾氣懾住,一時竟僵在原地,

          不敢上前。我抬手,狠狠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濕潤,

          目光越過沈老夫人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直直釘在沈硯臉上。

          這個曾被我視為良人、寄托了全部幻想的男人,此刻在我眼中,

          只剩下令人作嘔的虛偽和冰冷。“沈硯,”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淬了毒的冷意,

          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你沈家自詡清貴,詩禮傳家??杀车乩铮?/p>

          你們那點見不得人的勾當,真當我林家不知?”沈硯的臉色驟然一變!

          方才的陰鷙和憤怒瞬間被一絲極快閃過的驚疑取代,他瞳孔微縮,死死盯著我,

          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虛張聲勢的痕跡。沈老夫人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

          尖聲叫道:“住口!瘋婦!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污蔑我沈家門楣!”“污蔑?”我嗤笑一聲,

          那笑聲在死寂的喜房里顯得格外刺耳,“三年前,北直隸那場鹽引風波,鬧得沸沸揚揚,

          最后是哪個‘清貴門第’的庶出子弟,靠著岳家的財帛,上下打點,才堪堪脫身?

          那筆‘救命’的銀子,如今可還在你們沈家?guī)旆刻芍??要不要我請人去查查賬本?

          看看那筆銀子,是姓沈,還是……姓別的什么?”“轟——!”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整個喜房內外,瞬間炸開了鍋!賓客們再也忍不住,交頭接耳,

          嗡嗡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起,無數(shù)道驚疑、探究、鄙夷的目光,

          齊刷刷地射向沈硯和沈老夫人!鹽引走私,那是殺頭抄家的大罪!三年前那場風波牽連甚廣,

          最后不了了之,竟有如此內幕?沈硯的臉色在燭光下“唰”地變得慘白!他猛地攥緊了拳頭,

          指關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那眼神里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幾乎要溢出來!他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剛剛撕碎了婚書、踩碎了祖?zhèn)麒C子的女人。

          沈老夫人更是如遭雷擊,渾身篩糠般抖起來,指著我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嘴唇哆嗦著,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喉嚨里“嗬嗬”的抽氣聲。她身邊扶著的女眷也個個面無人色。

          “你……你血口噴人!”沈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強自鎮(zhèn)定,

          聲音卻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和色厲內荏,“無憑無據(jù)……”“憑據(jù)?”我打斷他,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落在地上那堆翡翠碎片上,

          “那對鐲子,夠不夠當個引子?要不要我把我爹請來,讓他老人家親自問問,

          當年他‘借’給沈家渡過難關的那三萬兩雪花銀,買的是這對鐲子,

          還是你沈三公子的一條命?或者……”我刻意停頓了一下,

          滿意地看著沈硯額角瞬間滲出的冷汗,“咱們直接去鹽運司衙門說道說道?”“夠了!

          ”沈老夫人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翻,竟直挺挺地向后暈厥過去!

          “老夫人!” “母親!” 驚呼聲、哭喊聲頓時響成一片。喜房里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沈硯再也顧不上維持風度,慌忙撲過去扶住倒下的母親,臉上青白交錯,

          混雜著極度的慌亂、憤怒和一絲深藏的恐懼。他猛地抬頭看向我,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有恨,有驚,有怒,更有一種被徹底撕下偽裝的狼狽和恐慌。我不再看他。目的已經(jīng)達到。

          沈家這層偽善的皮,被我當眾撕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這樁婚事,徹底完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里翻騰的恨意和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狂笑,挺直脊背,

          不再理會身后的混亂、尖叫和無數(shù)道復雜各異的目光。我邁開腳步,毫不猶豫地走向門口。

          擋在面前的賓客和下人,被我身上那股玉石俱焚般的氣勢所懾,不由自主地紛紛向兩旁退開,

          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鮮紅的嫁衣裙裾拂過冰冷的地面,掠過那對碎裂的翡翠殘骸,

          如同踏過一條由謊言、背叛和血淚鋪成的歸途。

          跨出沈家那高高的、象征著所謂“清貴門第”的門檻時,我微微頓住腳步。身后,

          是沈家一片狼藉的喜宴,是沈老夫人昏迷的哭喊,是沈硯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怨毒目光,

          還有無數(shù)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議論。夜風帶著深秋的寒意,猛地灌入脖頸,

          吹散了新房內那令人窒息的脂粉甜香。我抬頭,望向漆黑如墨的天穹,沒有回頭。

          這一步踏出,便是與前世徹底決裂。林晚意已經(jīng)死在了那口薄棺里,

          被活埋于沈家后院的凍土之下?;钕聛淼?,是林無恨。(三)三年后。秋。臨清州,

          運河碼頭。千帆林立,桅桿如林。

          粗糲的號子聲、沉重的貨物落地聲、船板碰撞聲、小販的叫賣聲、腳夫討價還價的喧嚷聲,

          混雜著河水特有的微腥氣息,蒸騰成一片獨屬于運河的、生機勃勃又粗獷渾濁的煙火氣。

          一艘巨大的漕船剛剛卸空,船幫上碩大的“林”字商旗在河風中獵獵作響。

          一群短褂赤膊的精壯漢子正吆喝著,將沉重的麻包和密封的木箱有條不紊地搬運上船。

          為首的管事是個黑臉膛的漢子,眼神銳利,嗓門洪亮,正揮著手臂指揮:“手腳都麻利點!

          這批鹽引是東家親自交代的,半點差錯都不能有!裝好了,咱們連夜啟程,直放通州!

          ”“是!劉把頭!”漢子們齊聲應和,動作更快。就在這繁忙有序的裝船場面旁,

          碼頭上臨時支起了一方簡易的涼棚。棚下擺著一張酸枝木的方桌,兩把圈椅。桌上沒有茶點,

          只放著一本攤開的賬簿和一柄小巧的金算盤。我穿著一身素凈的靛青色細棉布襦裙,

          外罩一件同色半舊比甲,頭發(fā)用一根簡單的烏木簪子綰在腦后,再無半點珠翠。

          三年風霜磨礪,洗去了閨閣女兒的嬌柔,眉宇間沉淀下的是商海沉浮練就的冷靜與銳利。

          此刻,我正垂著眼,手指在金算盤上飛快地撥動,發(fā)出清脆而規(guī)律的“噼啪”聲,

          對周遭的喧囂充耳不聞?!皷|家,”劉把頭大步走過來,抹了把額頭的汗,

          聲音洪亮卻帶著恭敬,“貨都點驗清楚了,都是上好的淮鹽,引票也都對得上,

          隨時可以開船?!薄班?。”我頭也沒抬,指尖在最后一顆算珠上輕輕一撥,發(fā)出清脆的定音,

          “辛苦了。讓弟兄們吃飽喝足再出發(fā),工錢照老規(guī)矩,加三成。”“好嘞!謝東家!

          ”劉把頭臉上綻開笑容,轉身就要去招呼伙計。就在這時,

          碼頭入口處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白岄_!都讓開!

          ”幾個穿著沈家仆役服色、卻早已不復當年體面光鮮的壯漢,粗魯?shù)赝妻_擋路的行人,

          清出一條道來。緊接著,一個身影踉蹌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

          那人穿著一件半舊的靛藍色綢衫,料子雖好,卻皺巴巴的沾滿了塵土,

          下擺還被撕破了一道口子。頭發(fā)散亂,臉上胡茬叢生,眼窩深陷,布滿了血絲,

          嘴唇干裂脫皮。曾經(jīng)的風流倜儻蕩然無存,只剩下被生活狠狠磋磨后的落魄和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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