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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雨水順著隆昌錢莊的青瓦屋檐串成珠簾,啪嗒啪嗒砸在門前的青石板上。

          施微纖細的手指在黃花梨算盤上翻飛,翡翠鐲子隨著她的動作在腕間輕晃,發(fā)出清越的聲響。

          "江南道春蠶絲貸款收回來七成,湖廣的鹽引抵押還有三筆未兌付。

          "掌柜躬著身子遞上燙金賬冊,"最棘手的是七皇子府上那筆三千兩的借款,

          今日到期..."施微指尖一頓,算珠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她抬起眼,窗外雨幕如織,

          將京城的輪廓暈染成水墨畫。"七皇子?"她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就是那個生母早逝,

          在戶部當過半年差的裴昀澈?""正是。今早宮里傳出消息,七皇子因諫言得罪圣上,

          被褫奪爵位,貶為庶人。"掌柜壓低聲音,"府邸都要查封了,

          這錢怕是..."施微突然輕笑出聲,從袖中抽出一張蓋著朱紅大印的契書,

          在掌柜面前徐徐展開:"看清楚,借錢時我要的是他名下清河皇莊的地契作抵。

          "掌柜倒吸一口涼氣:"可那是御賜的莊子...""御賜之物不得買賣,卻沒說不準抵債。

          "施微指尖在契書上某處輕輕一點,墨字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逾期不還,抵押物歸債權人所有'。"她起身走向窗前,

          月白色的羅裙掃過青磚地面。雨絲飄進來沾濕了她的鬢角,像撒了一把細碎的珍珠。"備轎,

          我要親自去收債。"掌柜欲言又止:"小姐,這雨天...""雨天才好。

          "施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落難鳳凰不如雞,這時候雪中送炭才最值錢。

          "轎子穿過雨幕,施微掀開簾子一角。雨水沖刷著朱雀大街的石板路,

          將兩側商鋪的燈籠映得朦朧朧。她摩挲著藏在袖中的半塊殘玉,

          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那個反復出現(xiàn)的夢——有人將毒酒遞到她唇邊,

          玉佩墜地碎裂的聲音刺破耳膜。"停轎!"前方一陣騷動,

          官兵推搡著一個白衣男子從華麗的府門走出。那人沒有傘,雨水將他單薄的衣衫浸透,

          貼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輪廓。但他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劍。施微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即使被雨水模糊了面容,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黑夜里的寒星,又像...夢里的那個人。

          "那是七皇子?"她問轎夫,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回小姐,正是被貶的七殿下。

          聽說是因為在朝堂上頂撞圣上,為江南水患的災民請命..."施微瞇起眼。

          雨中的裴昀澈被官兵推得一個踉蹌,卻始終沒有低頭。他抬手將濕發(fā)撥到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凌厲的眉骨。那一瞬間,施微袖中的殘玉突然變得滾燙。"拿傘來。

          "青竹急忙遞上油紙傘:"小姐,這種場合..."施微已經(jīng)邁步走入雨中。

          雨水很快打濕了她的繡鞋,但她走得極穩(wěn),像一只瞄準獵物的貓。"殿下。

          "她將傘傾向裴昀澈頭頂。男子轉過頭,水珠順著他的睫毛滾落。近距離看,

          他的眼睛比想象中還要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像名家筆下的工筆畫。"施家大小姐?

          "裴昀澈的聲音帶著雨水的涼意,"來看笑話的?"施微不答,

          從懷中取出一方繡著蘭花的錦帕:"殿下可知,您的清河皇莊現(xiàn)在歸我了?

          "裴昀澈眼神一凜,隨即竟笑了:"施小姐冒著大雨,就為說這個?""我是來談生意的。

          "施微將帕子塞進他手中,觸到他指尖的冰涼,"隆昌錢莊缺個賬房先生,

          聽說殿下在戶部查賬是一把好手。"雨水順著傘骨滑下,在他們周圍形成一道透明屏障。

          裴昀澈沒接帕子,任它飄落在泥水中。"施家富可敵國,何須一個被廢的皇子?

          "他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太子打壓商賈,你們這兩年損失不小吧?"施微眼睛一亮。

          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落魄至此還能掌握朝堂動向。"所以我們需要彼此。"她湊近一步,

          聞到對方身上雨水混合著松墨的氣息,"我出錢,你出身份。三年為期,我助你重回朝堂,

          你保我施家富貴。"裴昀澈突然伸手握住傘柄,力道大得讓施微不得不松手。油紙傘傾斜,

          雨水立刻打濕了她的半邊肩膀。"憑什么信你?"他俯身逼近,呼吸噴在她耳畔,

          "商賈重利輕別離,施小姐拿什么擔保不會中途撤資?"施微不退反進,

          幾乎貼上他的胸膛:"就憑我知道殿下生母沈貴妃的死不是意外。

          "她感到對方身體瞬間繃緊,"更知道殿下這些年暗中調查,缺的就是銀錢和人脈。

          "雨聲忽然變大,淹沒了周圍的嘈雜。裴昀澈的眼神變得危險,

          手指無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空空如也,佩劍早已被收繳。

          "你究竟...""我是個商人,殿下。"施微后退半步,從袖中取出那份抵押契書,

          當著他的面撕成碎片,"三千兩,買一個合作的機會。"紙屑混著雨水落入泥濘。

          裴昀澈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伸手拂去她肩頭的水珠:"施小姐這么會做生意,

          不如再添個彩頭?""哦?""若他日我得償所愿..."他指尖在她肩頭停頓,

          "許你一個皇后之位如何?"施微心頭猛地一顫,袖中殘玉突然變得滾燙。

          恍惚間她看到夢中的場景:金鑾殿上,有人將鳳冠遞到她面前,

          下一秒?yún)s變成了毒酒杯..."殿下說笑了。"她強自鎮(zhèn)定,"商人只談買賣,不談婚嫁。

          "回府的馬車上,青竹一邊為她擦頭發(fā)一邊嘀咕:"小姐何必趟這渾水?

          老爺知道了...""父親只會夸我做得好。"施微摩挲著袖中殘玉,

          上面龍紋的凸起硌著她的指腹,"七皇子是塊璞玉,值得投資。""可奴婢聽說他性子孤僻,

          在朝中毫無根基..."施微望向車窗外漸小的雨勢:"正因如此,才更要趁現(xiàn)在下手。

          "她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就像...上一世一樣。"回到閨房,

          施微從妝奩最底層取出錦囊。半塊殘玉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斷裂處的紋路像一道猙獰的傷口。她鬼使神差地將玉貼在唇邊,

          突然一陣劇痛襲來——"陛下!臣妾冤枉啊!"凄厲的女聲在腦海中炸開,

          伴隨著玉佩墜地的脆響。施微猛地松開手,殘玉落在梳妝臺上,發(fā)出"叮"的一聲。

          她喘著氣看向銅鏡,鏡中人的臉色慘白如紙。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觸碰這玉佩,

          都會有陌生的記憶碎片涌入。"小姐?"青竹在門外輕喚,"熱水備好了。

          "施微將殘玉重新藏好:"進來吧。"沐浴時,她閉目回想裴昀澈雨中挺直的背影。

          那種熟悉的刺痛感又來了,仿佛有根細線穿過心臟,線的另一端連著那個落魄的皇子。

          "這一世..."她在氤氳的熱氣中喃喃自語,"究竟是誰欠了誰的債?"窗外,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輪新月從云層后露出臉來,照在隆昌錢莊的鎏金招牌上,

          也照在城南一間簡陋的客棧里——裴昀澈正對著燭火端詳手中的半塊鳳紋玉佩,

          斷裂處的紋路與施微那塊嚴絲合縫。第二章晨光剛爬上窗欞,

          施微已經(jīng)坐在書房核對三摞賬冊。青竹端著早膳進來時,

          看見自家小姐正用朱筆在某頁上畫了個醒目的叉。"小姐,您真要資助七皇子?

          "青竹遞上蓮子羹,"老爺來信說邊關藥材生意出了岔子,怕是周轉..."施微筆尖一頓,

          抬眸間閃過一絲銳利:"把城東那兩間綢緞莊賣了。""那可是夫人留下的嫁妝!

          ""正因為是母親的產業(yè),買家才會搶著要。"施微蘸了蘸墨,在紙上寫下一個數(shù)字,

          "至少能賣這個數(shù),足夠填補邊關的虧空,還能余下五千兩。

          "青竹倒吸一口涼氣:"小姐怎么連買家都算計好了?""不是算計,是了解。

          "施微唇角微揚,"禮部侍郎的夫人最愛江南云錦,偏偏她家老爺剛收了鹽商孝敬。

          "她突然壓低聲音,"去告訴七殿下,今日未時,醉仙樓天字閣見。"醉仙樓臨水而建,

          天字閣的雕花窗正對著御河。施微到得早,特意選了靠窗的位置。

          她今日穿了身湖藍色對襟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響鈴簪,既不顯奢華又不失體面。

          裴昀澈推門進來時,帶進一陣松木香風。他換了身靛青色直裰,腰間系著素白腰帶,

          雖無配飾,卻比昨日雨中落魄的模樣精神許多。

          只是眼下兩片青黑泄露了這位皇子昨夜未必安眠。"殿下請坐。"施微親手斟了杯君山銀針,

          "這是今年新茶,用梅花上的雪水沏的。"裴昀澈沒碰茶盞,

          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名冊:"施小姐這是何意?""投資明細。

          "施微指尖點在最上方的名字,"這位是前國子監(jiān)祭酒周老先生,精通《春秋》與治國策。

          明日開始,他會來教殿下經(jīng)史子集。"裴昀澈挑眉:"我以為施小姐會先教我打算盤。

          ""商人重利,但更重勢。"施微推過一疊銀票,"殿下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是錢,

          而是能重新踏入宮門的身份。"陽光透過窗欞,在銀票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裴昀澈突然伸手按住施微的手腕,力道不重卻讓她動彈不得:"施小姐為何對我這般了解?

          "他掌心有練劍留下的薄繭,摩挲著她腕間細膩的肌膚。施微呼吸一滯,

          恍惚看見記憶碎片中有人也這樣攥著她的手腕,

          只是那時她腕上戴著鐐銬..."因為調查潛在合作對象是商人的本能。"她抽回手,

          腕間殘留的溫度讓她不得不攏了攏衣袖,"殿下生母沈貴妃出身江南沈氏,

          與家父有過生意往來。"這當然是謊話。

          真正的原因藏在她妝奩底層的殘玉里——每當她觸碰那塊玉,

          就會夢見裴昀澈用那雙寒星般的眼睛望著她,然后摔碎什么東西。

          裴昀澈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周老脾氣古怪,去年太子親自登門都被拒之門外。

          ""所以我買了他在城南的舊宅。"施微眨眨眼,"老人家念舊,答應教滿三個月。

          "茶盞與托盤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裴昀澈突然低笑出聲:"施小姐這般手筆,

          不怕血本無歸?""高風險才有高回報。"施微從袖中抽出一卷畫軸,

          "下月初三是賢妃壽辰,這是她最愛的吳道子真跡...的仿品。

          "裴昀澈展開畫軸的手頓了頓:"贗品?""真跡在太子府庫房。"施微狡黠一笑,

          "但賢妃沒見過真跡。重要的是,這是殿下'親手'臨摹的孝心。"陽光在水面上跳躍,

          映得裴昀澈側臉忽明忽暗。他凝視施微良久,

          突然伸手拂去她發(fā)間并不存在的灰塵:"施小姐這般費心,我該如何報答?

          "那手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耳垂,施微耳尖一熱,

          強自鎮(zhèn)定道:"殿下將來在戶部給我行個方便就成。""只要戶部?"裴昀澈忽然湊近,

          呼吸拂過她鼻尖,"施小姐不想知道,我為何答應與你合作?"施微心跳漏了半拍。

          這個距離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還有瞳孔深處那抹幾不可見的暗金色——和夢中那個賜她毒酒的人一模一樣。

          "因為...我出價最高?""因為你看我的眼神,"裴昀澈一字一頓,

          "像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茶盞從施微手中滑落,被裴昀澈穩(wěn)穩(wěn)接住。水珠濺在她裙擺上,

          暈開深色的痕跡。她急忙低頭整理衣裙,掩飾瞬間蒼白的臉色。"殿下說笑了。"再抬頭時,

          她已恢復商人式的微笑,"未時三刻了,周老該到府上了。"送走裴昀澈,

          施微在雅閣多坐了一刻鐘。

          她展開剛才故意沒給裴昀澈看的那頁名冊——上面列著太子近半年接觸過的官員與商賈,

          其中三個名字被朱筆圈出,旁邊標注"鹽鐵走私"。"小姐。"青竹匆匆進來,

          "太子府的人去了我們錢莊,說要查賬。"施微眼中寒光一閃:"果然坐不住了。

          "她從荷包取出一枚象牙令牌,"去告訴劉掌柜,開西廂的賬本給他們看。

          ""可那是...""專門為今天準備的假賬。"施微將令牌按在桌上,

          "真賬在城南米鋪地窖,用油布包著。"青竹剛走,窗外突然傳來撲棱棱的聲響。

          一只通體雪白的信鴿落在窗臺,腿上綁著細竹筒。施微取下紙條,

          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字:"胡商入京,攜珊瑚樹。"她將紙條湊到燭火上點燃,看它化作灰燼。

          前世記憶雖然零碎,但她清楚記得這株珊瑚樹——正是它引出了震驚朝野的鹽鐵走私案,

          也是太子倒臺的開始。"這次,"她對著飄散的灰燼輕聲道,

          "我要讓裴昀澈親手把它送到皇帝面前。"回府路上,施微的轎子經(jīng)過七皇子暫住的別院。

          她掀簾望去,恰好看見裴昀澈在院中練劍。白衣翻飛間,劍鋒劃破暮色,驚起幾只棲鳥。

          那一瞬間,他與記憶中那個年輕帝王的背影重疊在一起。"停轎。"施微鬼使神差地吩咐。

          她站在巷口陰影處,看著裴昀澈收劍入鞘。汗水順著他脖頸滑入衣領,

          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似乎是察覺到視線,他突然轉頭看向巷口。施微慌忙退回陰影中,

          心跳如雷。她摸出袖中的殘玉,發(fā)現(xiàn)它正隱隱發(fā)燙。

          前世記憶的碎片又來了——有人將毒酒遞到她唇邊,

          玉佩墜地碎裂的聲音刺破耳膜..."小姐?"青竹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您臉色很差。

          "施微攥緊殘玉,直到棱角刺痛掌心:"回去吧,明日還要會會那位胡商。"夜色漸深,

          施微在燈下反復翻看名冊。裴昀澈白天的問話縈繞在耳畔——她確實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那個前世賜她毒酒的年輕帝王。妝臺上的殘玉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施微咬破手指,

          將血珠滴在玉上。鮮血順著紋路流淌,漸漸形成半個模糊的字。她呼吸急促起來,

          這法子是今早夢中所見,沒想到真有用。"還剩...一半。"她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在裴昀澈手里。"第三章"啪!"施微將金絲楠木匣重重合上,驚得窗外麻雀撲棱棱飛起。

          匣中那套玄鐵打造的輕甲花了她三千兩銀子,幾乎掏空半個私庫。"小姐,

          這甲胄當真要送給七殿下?"青竹捧著鎏金請柬的手微微發(fā)抖,"秋獵名單今早才公布,

          太子那邊..."施微接過燙金請柬,指尖在裴昀澈的名字上輕輕摩挲。這三個字墨跡略深,

          顯然是臨時加上去的。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當然不想讓七皇子露面,

          可惜賢妃娘娘的枕頭風比他的阻撓管用。"晨露未晞,

          施微已經(jīng)帶著輕甲來到裴昀澈暫住的別院。推門便見他正在院中練箭,白衣束袖,

          拉弓的臂膀繃出流暢的肌肉線條。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百步外柳葉。"殿下好箭法。

          "施微鼓掌輕笑,"可惜秋獵不是射柳葉。"裴昀澈轉身,晨光為他輪廓鍍上金邊。

          他目光落在施微身后的木匣上:"施小姐這么早登門,總不會專程來看我射箭。""來送禮。

          "施微示意青竹打開木匣,"玄鐵輕甲,摻了西域烏金,可擋三石強弓。

          "甲胄在朝陽下泛著暗藍色光澤,裴昀澈瞳孔微縮。他伸手撫過甲片,

          指尖在胸口位置一頓——那里刻著幾乎不可見的施家徽記,藏在云紋之中。

          "這甲...""借給殿下的。"施微截住話頭,從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紙,"獵場地圖,

          紅圈是太子黨羽的營帳位置,藍圈是可能出現(xiàn)猛獸的區(qū)域。"裴昀澈突然扣住她手腕,

          力道大得讓她輕吸一口氣。他貼近她耳畔,聲音壓得極低:"你連皇家獵場布局都能弄到?

          "松木氣息混著晨露的清冽撲面而來,施微耳尖發(fā)燙。她掙了掙手腕沒掙脫,

          索性踮腳湊得更近:"殿下別忘了,負責搭建營帳的工匠,十有八九都欠著隆昌錢莊的債。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裴昀澈忽然松開她,朗聲大笑。笑聲驚起檐下燕子,

          撲棱棱飛向湛藍天空。三日后,秋獵隊伍浩浩蕩蕩出城。施微作為贊助皇商的代表,

          騎馬跟在女眷隊列末尾。她戴著輕紗帷帽,目光卻始終鎖定在前方裴昀澈的背影上。

          他穿著她送的輕甲,在陽光下像一柄出鞘的利劍。"聽說今年獵場出現(xiàn)了白額猛虎。

          "青竹小聲道,"太子殿下特意請旨要親手獵殺..."施微瞇起眼,

          看見太子正與幾名武將交頭接耳,不時瞥向裴昀澈的方向。她悄悄打了個手勢,

          遠處樹叢中立刻有銅鏡反光閃了三下——她安排的人已經(jīng)就位。獵號響起,

          王公貴族們策馬入林。施微借口查看貨帳離開女眷營地,迅速換上早已備好的騎裝,

          沿著小路深入獵場。她必須趕在太子的人之前找到那只白虎。枯枝在靴底斷裂,

          施微蹲在橡樹后,盯著不遠處溪邊飲水的猛獸。那白虎體型比傳聞中還大,肩高幾乎及腰,

          雪白皮毛上黑色條紋如同潑墨。"果然被下了藥..."她喃喃自語。白虎眼睛赤紅,

          口涎滴在溪水中泛起詭異泡沫——正是太子府密庫中那瓶"狂獸散"的效果。

          身后突然傳來馬蹄聲,施微急忙隱入灌木。只見太子親信帶著弓箭手包抄過來,

          為首的正是太子府侍衛(wèi)統(tǒng)領趙戩。"記住,等七皇子經(jīng)過時再驚動那畜生。

          "趙戩陰冷的聲音隨風飄來,"太子爺要看他被撕成碎片。"施微攥緊袖中暗器,正欲行動,

          忽聽另一個方向傳來熟悉的嗓音:"諸位是在找這個嗎?"裴昀澈!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溪邊,

          手中拎著血淋淋的野兔,故意在白虎眼前晃動。猛獸立刻被血腥味刺激,

          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快走!"施微顧不得隱藏,沖出來大喊,"那虎被下了藥!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白虎撲向裴昀澈的瞬間,他側身滾開,同時從馬鞍下抽出長劍。

          猛獸撲空后更加狂暴,轉頭朝施微沖來。"小姐!"青竹的尖叫從遠處傳來。

          施微摸出腰間匕首,卻見一道玄色身影閃電般擋在她面前。裴昀澈的劍刺入白虎咽喉,

          卻被暴怒的猛獸一掌拍在肩上,輕甲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放箭!"趙戩突然下令。

          箭雨從四面八方射來,大部分沖著裴昀澈而去。施微想都沒想就撲向他,

          一支流矢擦過她手臂,頓時鮮血浸透衣袖。白虎在箭雨中轟然倒地。場中死寂一瞬,

          隨即爆發(fā)混亂。裴昀澈一把抱起施微,聲音里是她從未聽過的慌亂:"你瘋了?

          那箭差點射中心臟!"施微疼得臉色發(fā)白,

          卻還笑得出來:"殿下...欠我一條命了..."回營地的馬背上,施微靠在裴昀澈懷里,

          能清晰聽見他急促的心跳。他單手控韁,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她傷口上方,

          溫熱血液從指縫滲出,染紅兩人衣袍。"為什么要冒險?"他聲音沙啞,

          "那虎明顯是沖我來的。"施微仰頭看他緊繃的下頜線,恍惚想起前世記憶碎片中,

          也曾有人這樣抱著她,

          她胸口插著匕首:"因為...投資還沒收回本..."裴昀澈突然勒馬停在一處僻靜樹林。

          他小心翼翼把她抱下馬,撕下袖口為她包扎。陽光透過樹葉斑駁落下,

          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金光。"別動。"他低頭處理傷口,呼吸拂過她裸露的手臂,

          "箭上有倒刺。"施微咬唇忍住呻吟,目光卻被他頸間晃出的玉佩吸引——那半塊鳳紋殘玉!

          與她妝奩里那枚龍紋玉分明是一對。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金鑾殿上,

          這對玉佩被摔碎在她面前,伴隨著"賜死"的冰冷宣判..."忍著點。

          "裴昀澈突然用力拔出箭頭。劇痛讓施微眼前發(fā)黑,下意識抓住他的前襟。

          恍惚間感覺有什么溫熱柔軟的東西輕輕碰了碰她額頭,像羽毛拂過。"殿下...?

          ""有蟲。"裴昀澈神色自若地替她攏好衣領,卻掩不住耳尖那抹紅,"回去后讓府醫(yī)看看,

          這傷口怕是要留疤。"施微正想說什么,遠處傳來號角聲?;实勐犅劙谆F(xiàn)世,

          親自率禁軍前來查看。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扶我過去。"她抓緊裴昀澈的手臂,

          "殿下該在陛下面前露臉了。"當裴昀澈拖著染血的白虎出現(xiàn)在御前時,滿朝文武鴉雀無聲。

          皇帝看著這個素來不起眼的兒子,目光在他肩甲上的施家徽記停留片刻,

          又移向一旁臉色慘白的太子。"兒臣幸不辱命。"裴昀澈單膝跪地,聲音不卑不亢,

          "這白虎皮毛完整,正好給父皇做冬褥。"皇帝突然大笑,

          親手扶他起身:"朕竟不知七郎有這般武藝!"轉頭看見施微手臂傷勢,更是動容,

          "這是...""隆昌錢莊施小姐為救兒臣受傷。"裴昀澈搶道,"若非她示警,

          兒臣早已命喪虎口。"施微適時地"虛弱"一晃,被皇帝身側的女官扶住。

          她垂眸掩飾眼中精光——這場戲,成了。當晚御帳內傳出旨意:恢復裴昀澈親王爵位,

          賜府邸一座。而太子因"護駕不力",被罰閉門思過?;鼐┞飞?,施微的馬車突然被攔下。

          裴昀澈掀簾而入,不由分說塞給她一個錦盒:"西域雪蓮膏,不會留疤。"馬車顛簸中,

          兩人手指不經(jīng)意相觸。施微觸電般縮回手,

          卻見裴昀澈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白日里她注意到的鳳紋殘玉。

          "施小姐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施微心跳如鼓,強自鎮(zhèn)定道:"殿下這玉...很特別。

          ""家母遺物。"裴昀澈摩挲著玉上紋路,目光卻鎖住她雙眼,"據(jù)說原本是一對,

          另一塊不知流落何方。"車簾被風吹起,月光斜斜照進來。兩塊殘玉在光影中同時泛起微光,

          仿佛有生命般互相呼應。施微急忙按住袖中躁動的龍紋玉,生怕它自己跳出來相認。

          "殿下如今重獲圣眷,"她轉移話題,"我們的約定..."裴昀澈突然傾身靠近,

          近到她能數(shù)清他睫毛:"施小姐放心,我若為帝,必不負你。"這句話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了記憶深處的某扇門。前世那個雨夜,也有人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然后...遞上了毒酒。馬車猛地一頓,兩人因慣性撞在一起。裴昀澈的唇擦過她耳垂,

          激起一陣戰(zhàn)栗。外面?zhèn)鱽硇鷩W聲:"有山匪!""待在車里!"裴昀澈拔劍沖出去前,

          最后看了她一眼,"這次換我保護你。"刀劍碰撞聲中,施微攥緊袖中龍紋玉。

          前世的記憶與現(xiàn)世重疊,她終于確定——自己與裴昀澈的糾葛,遠比這一世要深遠得多。

          第四章"東廂房要加一道暗門,從這里通往后花園。"施微指尖在圖紙上輕輕一劃,

          朱砂筆留下醒目的紅線,"窗欞用菱花紋,要能看到府門動靜。

          "工匠總管擦著額頭的汗:"小姐,這不合規(guī)制啊,

          親王宅第的圖紙要報工部...""工部那邊自有七殿下去說。"施微從袖中排出三枚金錠,

          在晨光下閃閃發(fā)亮,"你只需按圖施工,剩下的不必過問。"秋獵歸來半月,

          皇帝欽賜的府邸已經(jīng)開始修葺。施微天不亮就來監(jiān)工,發(fā)髻上還沾著晨露。她轉身時,

          裙擺掃過臺階上未干的油漆,留下一串淡紅色的痕跡,像極了那日獵場上的血跡。"小姐!

          "青竹小跑過來,遞上一封燙金帖子,"太子府送來的,說是賞菊宴。"施微拆開帖子,

          冷笑一聲。太子被罰閉門思過才幾天,就迫不及待設宴?她指尖在落款處一抹,

          指腹立刻沾上淡淡的硫磺味——是密寫藥水的痕跡。"備車,去七殿下暫住的驛館。

          "驛館梧桐樹下,裴昀澈正在石案前擺弄棋局。聽見腳步聲,

          他頭也不抬:"施小姐來得正好,看看這殘局怎么解。"黑白棋子糾纏廝殺,

          白棋被逼到絕境。施微拈起一枚白子,輕輕落在天元位:"置之死地而后生。"棋子落定,

          遠處鐘聲恰好敲響。裴昀澈終于抬頭,陽光透過梧桐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這幾日也沒睡好。"太子設宴?"他目光落在施微手中的帖子上。

          施微將帖子推過去:"密寫顯示,他邀請了三位邊關將領。"裴昀澈指尖在棋子上輕輕敲擊,

          節(jié)奏與遠處鐘聲奇妙地重合:"鴻門宴。""也是機會。"施微從荷包取出一枚玉扣,

          "這是西域奇毒'朱顏改'的解藥,含在舌下可保三個時辰無恙。"裴昀澈沒接解藥,

          反而抓住她手腕。他拇指在她脈搏處輕輕摩挲,那里還纏著獵場留下的傷布:"你也去?

          ""太子點名要見'七弟的紅顏知己'。"施微故意用輕佻的語氣,卻控制不住耳尖發(fā)熱,

          "我若不去,反倒惹疑。"裴昀澈突然起身,梧桐葉沙沙作響。他比施微高出大半個頭,

          陰影完全籠罩住她:"施小姐可知道,為何我母妃生前最愛梧桐?"施微一怔。

          前世記憶碎片中,確實有棵梧桐樹,

          樹下站著個宮裝女子..."因為..."她鬼使神差地回答,"梧桐能引來鳳凰?

          "裴昀澈瞳孔微縮,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你怎么——"話到一半突然松開,"罷了,

          宴上跟緊我。"太子府菊花正艷,施微卻聞到了暗藏的腥氣。她跟在裴昀澈身后半步,

          刻意換上鵝黃色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朵新鮮的木芙蓉——樸素得不像京城首富之女。

          "七弟來了!"太子熱情相迎,眼神卻陰冷如蛇,"這位就是施小姐?果然...別致。

          "施微垂眸行禮,余光掃過廳內布局。三位邊關將領坐在西側,

          面前菜肴明顯與主桌不同;太子身旁站著個面生的侍女,腰間香囊鼓鼓囊囊...宴席過半,

          太子突然舉杯:"七弟獵場救駕有功,為兄敬你一杯!"侍女立刻上前斟酒,

          指尖在杯沿微妙地一蹭。施微看得真切——正是"朱顏改"的下毒手法!

          前世她就是被這樣一杯酒奪了性命。裴昀澈剛要接杯,施微"不小心"碰翻了面前果盤。

          葡萄滾了一地,她慌忙俯身去撿,

          趁機將袖中準備好的銀針探入太子隨從的靴筒——那里藏著一封密信。"民女失禮了。

          "她紅著臉起身,發(fā)間木芙蓉恰好落在裴昀澈酒杯中。太子臉色一變:"換一杯!""不必。

          "裴昀澈撈起那朵沾酒的花,別回施微鬢邊,"花染酒香,正好助興。"他仰頭飲盡杯中酒,

          喉結滾動。施微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緊——沒有解藥,他瘋了嗎?宴席進行到尾聲,

          太子突然提議行酒令。施微知道時機到了,悄悄踩了下裴昀澈的腳。他微不可察地點頭,

          突然捂住胸口:"這酒...""七弟怎么了?"太子佯裝關切,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

          裴昀澈臉色迅速灰敗,一口血噴在雪白的前襟上。滿座嘩然中,施微尖叫著撲上去:"殿下!

          殿下別嚇我!"她趁機將解藥塞進裴昀澈口中,指尖擦過他冰冷的唇。

          同時另一只手摸走了剛從太子隨從那里順來的密信。"傳太醫(yī)!"太子高喊,

          聲音卻透著虛偽,"快把七弟抬到廂房!"混亂中,施微扶著"昏迷"的裴昀澈往后院去。

          經(jīng)過一棵梧桐樹時,他突然在她腰上一掐,低聲道:"信拿到了?"施微差點驚叫出聲,

          硬生生忍?。?你裝得真像!""彼此彼此。"裴昀澈"虛弱"地靠在她肩上,呼吸卻平穩(wěn),

          "你那朵木芙蓉浸了解藥?"溫熱氣息噴在耳畔,施微心跳如擂鼓。她正想回答,

          突然聽見假山后傳來太子心腹的聲音:"...邊關三萬大軍已就位,

          只等信號..."施微與裴昀澈對視一眼,同時屏住呼吸。

          "...七皇子一死就動手..."那聲音繼續(xù)道,

          "太子爺已經(jīng)買通了御前太醫(yī)..."腳步聲漸遠,施微發(fā)現(xiàn)裴昀澈的手已經(jīng)按在劍柄上,

          青筋暴起。她輕輕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回到驛館已是深夜。施微展開那封密信,

          上面赫然是太子與邊關將領約定兵變的日期。裴昀澈站在窗邊,

          月光將他的側臉雕琢得如同冰塑。"殿下打算如何應對?""將計就計。"裴昀澈轉身,

          眼中寒光讓施微心頭一顫,"施小姐可愿再陪我演一場戲?"他走近幾步,

          突然伸手取下她發(fā)間那朵已經(jīng)枯萎的木芙蓉?;ò牦湎?,像一場小小的葬禮。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三件事。"裴昀澈聲音低沉,"第一,幫我散布病危消息;第二,

          準備足夠的'朱顏改'解藥;第三..."他忽然停頓,手指撫上她臉頰。施微僵在原地,

          感受那略帶薄繭的指腹擦過她唇角。"第三,宴后那晚...別睡。"這句話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某段塵封的記憶。施微眼前閃過畫面:前世某個深夜,有人潛入她寢殿,

          將毒酒灌入她口中..."殿下..."她聲音發(fā)緊,"你為何選中我合作?

          "裴昀澈收回手,從懷中取出那半塊鳳紋玉佩:"施小姐可認得這個?

          "玉佩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與她妝奩里那枚龍紋玉如出一轍。

          施微強自鎮(zhèn)定:"家母也有類似的...""是嗎?"裴昀澈突然逼近,呼吸噴在她臉上,

          "那施小姐可知道,這對玉佩有個秘密——"窗外突然傳來夜梟啼叫,打斷了他的話。

          施微趁機后退一步:"時辰不早,民女該回去了。"裴昀澈沒再阻攔,

          只是在她踏出門檻時幽幽道:"施小姐,你夢見過我嗎?"夜風突然變得刺骨。

          施微頭也不回地鉆進馬車,才敢讓雙手顫抖。她取出袖中的龍紋殘玉,發(fā)現(xiàn)它正微微發(fā)燙,

          仿佛在回應什么。馬車經(jīng)過府邸工地,工匠們正在連夜趕工。東廂房的暗門已經(jīng)成型,

          正對著太子府的后墻——這是她精心設計的一步棋。"小姐,到了。"青竹輕聲提醒。

          施微剛下馬車,老管家就匆匆迎上:"小姐,老爺從江南來信,

          說找到沈貴妃當年的貼身嬤嬤了!"沈貴妃?裴昀澈的生母?

          施微心頭一跳:"嬤嬤說了什么?""只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老管家壓低聲音,

          "'雙玉合,真相現(xiàn),前世債,今生還'。"施微手中的玉佩突然變得滾燙。

          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這次她終于看清——那個遞毒酒的人,

          腰間佩戴的正是完整的鳳紋玉佩!第五章雨已經(jīng)下了整整四十天。

          施微站在隆昌錢莊最高的閣樓上,望著南方天際翻滾的烏云。手中剛到的急報還在滴水,

          墨跡暈染開像一片片小小的淚痕。"沅江決堤,三州淹沒,

          災民已過十萬..."她指尖一顫,紙張邊緣被捏出褶皺。前世這場水災后,

          爆發(fā)了震驚朝野的賑災貪腐案,太子一黨正是借此機會鏟除了朝中清流。"小姐!

          "青竹急匆匆跑來,"七殿下在花廳等您,說是圣旨剛下,命他全權督辦賑災事宜。

          "施微攏了攏被雨霧打濕的鬢發(fā),袖中那塊龍紋殘玉隱隱發(fā)燙。自從太子宴后,

          這玉對雨天的反應越來越明顯,仿佛在提醒她什么?;◤d里,裴昀澈背對著門站在窗前。

          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官服,腰間玉帶緊束,顯得肩背格外挺拔。聽見腳步聲,

          他頭也不回:"施小姐覺得,十萬災民需要多少糧食?""按每人每日半斤算,

          三個月需四萬五千石。"施微不假思索,"但這遠遠不夠。"裴昀澈轉身,

          眼下兩片青黑暴露了他的疲憊:"朝廷只撥了一萬石。""因為戶部尚書是太子岳父。

          "施微冷笑,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但我有辦法。"冊子翻開,

          是施家遍布南方的糧倉分布圖。裴昀澈瞳孔微縮——這些標記點連起來,恰好覆蓋災區(qū)全境。

          "殿下以欽差身份開倉放糧,我讓各地掌柜配合。"施微指尖在圖上畫了個圈,

          "但有個條件。""說。""我要隨行。"茶杯突然翻倒,茶水在圖紙上洇開一片。

          裴昀澈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知道災區(qū)現(xiàn)在多危險嗎?"他掌心滾燙,

          力道大得讓施微微微皺眉。腕間那塊殘玉突然變得灼熱,

          前世記憶碎片閃現(xiàn)——有人也曾這樣攥著她的手腕,

          把她拖向某個黑暗的地方..."正因為危險,我才必須去。"施微抽回手,

          "殿下不會真以為,太子黨會乖乖讓你立功吧?"三日后,欽差隊伍冒雨南下。

          施微戴著帷帽騎馬跟在裴昀澈轎旁,雨水順著油布衣滴落,在鞍韉上積成小水洼。

          "前面就是沅江支流。"裴昀澈掀開轎簾,聲音壓得極低,"探馬來報,渡橋被人動了手腳。

          "施微瞇眼望去,雨幕中那座木橋看似完好,但橋樁處的繩索明顯是新?lián)Q的。

          她悄悄打了個手勢,遠處山坡上立刻有銅鏡反光閃了兩下——她安排的人已經(jīng)就位。

          "請殿下改走水路。"她提高聲音,"民女已備好船只。"裴昀澈會意,

          故意大聲道:"本官奉旨賑災,豈能因雨延誤?即刻過橋!

          "當欽差儀仗浩浩蕩蕩開上木橋時,施微和裴昀澈已經(jīng)悄悄登上了一艘不起眼的貨船。果然,

          隊伍剛行至橋心,繩索突然斷裂,十幾名隨從落水,引發(fā)一片混亂。"是桐油。

          "裴昀澈站在船頭,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有人提前腐蝕了繩索。

          "施微遞過一件蓑衣:"殿下現(xiàn)在相信,這趟差事有多'熱鬧'了吧?"船行三日,

          災情逐漸顯現(xiàn)。兩岸村落半淹在水中,災民像螞蟻一樣擠在高地上。

          有個瘦骨嶙峋的孩子趴在浮木上,眼看就要被急流沖走。"停船!"施微突然喊道。

          不等船靠岸,她已經(jīng)脫下蓑衣跳入水中。渾濁的洪水立刻吞沒了她纖細的身影,

          裴昀澈臉色大變,跟著躍入水中。激流中,施微抓住那孩子的衣領,卻被漩渦卷得失去平衡。

          一根斷木朝她面門撞來,她下意識閉眼,卻感到有人猛地拉了她一把。裴昀澈!

          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摟住她的腰,三人被沖向下游。湍急的水流中,

          施微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和劇烈的心跳。"抱緊我!"他在她耳邊吼道,

          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前方出現(xiàn)一棵倒伏的巨樹,裴昀澈用盡全力將孩子拋向樹枝,

          隨即緊緊抱住施微,用背脊承受了撞擊。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卻始終沒松開環(huán)住她的手臂。

          當救援船只找到他們時,施微還死死攥著裴昀澈的衣襟。那孩子安然無恙地掛在樹上,

          而裴昀澈后背一片淤青,嘴角滲出血絲。"你瘋了?"他躺在船艙里,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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