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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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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順城那吞噬生命的巨口終于在身后閉合,沉重的城門隔絕了城內(nèi)煉獄般的火光與嘶吼,卻無法隔絕滲入骨髓的寒冷和無處不在的血腥氣。林烽帶著蘇明遠、蘇婉如和背上緊箍著他脖頸的囡囡,以及沿途收攏的幾十個同樣渾身血污、驚魂未定的殘兵,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通往薩爾滸山區(qū)的泥濘小徑上。時間是萬歷四十七年三月,遼東的天卻陰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破布,低低地壓在頭頂,寒風卷著冰冷的雨絲,抽打在臉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

          腳下的土地早已被無數(shù)潰兵和逃難百姓踐踏成一片無邊的爛泥塘。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出腿時帶起沉重的泥漿,發(fā)出令人絕望的“噗嗤”聲。沿途的景象比嚴冬更酷寒:被丟棄的盔甲、折斷的兵器半埋在泥里,反射著暗淡的天光;偶爾能看到凍得僵硬的尸體,維持著奔逃的姿態(tài),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地望著灰暗的天空;更遠處,被焚毀的村落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斷壁殘垣,幾縷殘煙在冷雨中無力地升騰,旋即消散,如同被掐滅的最后一絲希望。

          蘇婉如緊緊攙扶著父親蘇明遠,老人連日奔逃,心力交瘁,腳步虛浮,全靠女兒支撐。她單薄的衣衫早已被雨雪濕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輪廓,凍得嘴唇發(fā)紫,牙齒都在打顫,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不時回頭看一眼被林烽牢牢護在懷里的囡囡。小女孩裹在林烽那件還算厚實的舊披風里,只露出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緊緊抓著林烽的衣襟,小小的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微微發(fā)抖。

          “爹…爹…娘…我要娘…”囡囡細弱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斷斷續(xù)續(xù)地在林烽耳邊響起,像鈍刀子割著他的心。

          林烽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用盡可能平穩(wěn)的聲音低聲安撫:“囡囡不怕,有林叔在。再忍忍,翻過前面那座山,就安全了?!彼植诘恼菩妮p輕拍著小女孩的后背,目光卻如同鷹隼般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泥濘的山林。風聲鶴唳,每一叢枯枝的搖曳,都讓他按在腰間刀柄上的手指驟然收緊。他身后的幾十個殘兵,大多丟盔棄甲,神情麻木,像一群被驅(qū)趕的幽靈,沉默地跟著他留下的腳印前行,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踩踏泥漿的聲音在死寂中回蕩。

          “林頭兒,”一個滿臉污泥、只剩下一只耳朵的老兵啞著嗓子湊近,聲音里透著無法掩飾的驚恐,“后面…后面好像有動靜…馬蹄聲…是不是韃子的追兵?”

          林烽猛地停步,側(cè)耳凝聽。風聲嗚咽,雨絲淅瀝,在更遠處,一種低沉、密集、如同悶雷滾過地面的震動,正透過冰冷的泥漿清晰地傳遞過來!那絕不是小股游騎!是大隊騎兵在強行軍!方向,正是他們剛剛逃離的撫順!

          “快!所有人!丟掉不必要的輜重!進林子!往高處走!”林烽的吼聲瞬間撕破了壓抑的沉默,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味道。他一把將囡囡更緊地攬在身側(cè),另一只手幾乎是推著蘇明遠和蘇婉如加速向山坡上那片稀疏的松林沖去。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殘兵們發(fā)出壓抑的驚呼和咒罵,拼命地在滑膩的泥坡上掙扎攀爬,丟棄的破鍋爛碗在泥地里翻滾。蘇婉如腳下一個趔趄,幾乎摔倒,林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將她生生提起,繼續(xù)向上沖。囡囡的哭聲再也壓抑不住,在寒冷的空氣中尖銳地響起。

          剛沖進松林邊緣,身后那片開闊的泥濘谷地,便已被一片洶涌的黑色鐵流吞噬!

          大地在轟鳴!成百上千的后金鑲白旗騎兵,如同裹挾著死亡風暴的烏云,沿著潰兵們留下的狼藉痕跡,狂飆突進!冰冷的雨絲打在他們的鐵盔和甲葉上,濺起細碎的水霧。戰(zhàn)馬噴著粗重的白氣,四蹄翻飛,泥漿如同墨浪般高高揚起。那些騎士的面容在寒鐵面甲或猙獰的獸皮帽下模糊不清,唯有一雙雙眼睛閃爍著冷酷嗜血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狼群。他們手中的彎刀、長矛、骨朵在陰沉的天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寒芒,匯聚成一片移動的死亡森林!

          “是…是鑲白旗!杜…杜總兵完了…”老兵癱軟在地,面無人色,絕望地喃喃。

          林烽的心沉到了谷底。杜松部!朝廷四路大軍中最為精銳的西路主力!竟然這么快就被擊潰了?連逃都逃得如此狼狽,被后金的精銳騎兵銜尾追殺!眼前這如狼似虎的鑲白旗騎兵,目標顯然不僅僅是他們這幾十個散兵游勇,而是要徹底絞殺所有潰散的明軍,將明廷在遼東最后一點反擊的脊梁徹底打斷!

          “趴下!都趴下!別出聲!”林烽低吼著,將囡囡的小腦袋按在自己懷里,用身體和披風將她完全遮住。他拉著蘇婉如和蘇明遠伏倒在一處低洼的灌木叢后,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半邊身體。身后的殘兵們也紛紛撲倒在冰冷的泥濘和枯枝敗葉中,瑟瑟發(fā)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鐵蹄如雷,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在呻吟。鑲白旗的騎兵沒有絲毫停留,如同鋼鐵洪流般從谷底碾壓而過。利刃破空聲、骨骼碎裂聲、垂死的慘嚎聲、戰(zhàn)馬興奮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響。林烽透過灌木的縫隙,看到幾個跑得慢的明軍潰兵被輕易追上,彎刀閃過,頭顱飛起;沉重的鐵骨朵砸下,瞬間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鋒利的矛尖將人挑飛,掛在半空抽搐…鮮血在泥地上迅速洇開,又被后續(xù)的馬蹄無情踐踏,變成骯臟的暗紅泥漿。

          蘇婉如死死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沒有尖叫出聲。她看著那地獄般的景象,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涌上喉頭,卻又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她不能出聲,不能連累大家。蘇明遠緊閉雙眼,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老淚混著雨水滑落。囡囡在林烽懷里劇烈地顫抖,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xù)續(xù)。

          鑲白旗的洪流終于遠去,馬蹄聲漸漸消失在雨幕深處,只留下谷地里一片狼藉的尸骸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冰冷的雨絲似乎也無法沖刷掉這人間地獄的慘象。

          林烽緩緩抬起頭,臉上沾滿泥點,眼神卻冷得像一塊寒鐵。他松開緊握刀柄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發(fā)白。他小心地將幾乎窒息的囡囡從懷里放出一點空隙,小女孩立刻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娘——!娘——!我要娘——!”

          哭聲在死寂的山林中顯得格外凄厲刺耳,也徹底擊潰了殘兵們最后一絲繃緊的神經(jīng)。有人跟著低聲啜泣,有人眼神空洞地望著谷底的尸山血海,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哭!哭頂個屁用!能把韃子哭死嗎?能把撫順哭回來嗎?”一個粗豪、洪亮得有些突兀的聲音,突然從山坡更高處的一塊巨石后面炸響!

          這聲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見巨石后面,一個鐵塔般的漢子猛地站了起來!他身高近八尺(約1.85米),膀大腰圓,穿著一身破爛骯臟、幾乎看不出原色的鴛鴦戰(zhàn)襖,外面胡亂裹著幾塊鞣制粗糙的獸皮。最醒目的是他手中那柄巨大的鐵錘!錘頭足有西瓜大小,黝黑沉重,錘柄是堅實的硬木,上面沾滿了暗紅的血污和泥漿。漢子滿臉絡腮胡子,頭發(fā)亂糟糟地糾結(jié)在一起,雨水順著他的額頭和胡茬往下淌,但那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卻亮得驚人,非但沒有恐懼和絕望,反而帶著一種近乎粗魯?shù)?、野草般的生命力!他咧著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齊但很結(jié)實的白牙,沖著囡囡的方向,努力擠出一個夸張的、試圖安撫的笑容,盡管這笑容在滿臉泥污和胡茬的襯托下顯得有些滑稽。

          “小丫頭,別嚎啦!”他聲音依舊洪亮,但刻意放軟了些,“瞧你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多埋汰!來,看這個!”他一邊說著,一邊笨拙地在腰間掛著的破皮囊里摸索,竟真的掏出一個用粗糙鐵皮卷成的小風車,上面還歪歪扭扭地刻著幾道花紋。他鼓起腮幫子,用力朝著風車一吹,那簡陋的鐵皮風車居然吱吱呀呀地轉(zhuǎn)了起來!“瞅見沒?呼呼轉(zhuǎn)!好玩不?俺李鐵柱打的!俺打鐵的手藝,那可是十里八鄉(xiāng)都夸的!”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大鐵錘,錘柄上果然還系著些細小的鐵環(huán)、鐵片,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囡囡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睜大了還含著淚花的眼睛,好奇又怯生生地看著那個奇怪的大漢和他手里轉(zhuǎn)動的鐵皮風車。

          李鐵柱見有效果,更來勁了,他扛著大錘,深一腳淺一腳地從泥坡上滑下來,泥漿濺得老高也毫不在意,徑直走到林烽他們藏身的灌木叢前。他先是瞥了一眼谷底的慘狀,濃眉擰了一下,嘴里低聲罵了句:“狗日的韃子!”隨即又轉(zhuǎn)向囡囡,晃著風車:“小丫頭,叫啥名?俺李鐵柱,以前是清河堡的軍戶,打鐵的!俺們那疙瘩,小孩哭鼻子,大人就講笑話!俺給你講個咋樣?”

          他也不等囡囡回答,自顧自地扯著大嗓門講起來:“說有個傻子進城,看見個賣帽子的,花花綠綠可好看了!傻子就問:‘掌柜的,這帽子咋賣?’掌柜的說:‘紅的十文,綠的二十文?!底訐蠐项^:‘俺要個不紅不綠的!’”他講完,自己先嘎嘎地大笑起來,聲音震得樹葉上的雨水簌簌落下。

          這笑話實在蹩腳,甚至有點冷。但在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地獄般的追殺、目睹了無數(shù)袍澤慘死的絕望之地,這粗豪的笑聲和笨拙的關懷,卻像一道微弱卻真實的光,刺破了濃重的死亡陰霾。幾個殘兵臉上緊繃的肌肉不自覺地松弛了些,甚至有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

          蘇婉如看著這個渾身泥濘、扛著大錘卻努力逗小孩開心的漢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是感激?是荒誕?還是在這無邊絕望中看到一絲人氣的溫暖?她自己也說不清。

          林烽銳利的目光在李鐵柱身上掃過,落在他那身破爛但確實是明軍制式的戰(zhàn)襖上,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柄沾血的大鐵錘和腰間掛著的零碎鐵器。軍戶,鐵匠。他心中了然。這漢子看似粗莽,但剛才躲在高處巨石后,顯然也避過了鑲白旗的追殺,并非毫無章法。

          “李鐵柱?”林烽開口,聲音沉穩(wěn),帶著一種經(jīng)歷過血火后特有的穿透力,“你是清河堡的?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李鐵柱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看向林烽,眼神里多了幾分面對軍官時的本能拘謹,但那份粗豪勁兒還在:“回…回這位頭兒的話!俺是清河堡的軍戶!杜總兵的大軍過清河堡時,把俺們堡里能扛鐵器的都征了!說是去薩爾滸殺韃子,立大功!俺尋思著俺打鐵的手藝,修個刀槍盔甲啥的還能頂用,就跟著運輜重的輔兵隊來了…誰…誰他娘的想到…”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憤怒、后怕和茫然的復雜表情,他指了指谷底那片修羅場,“俺們剛走到半道,就看見前頭漫山遍野的人往回跑,跟炸了窩的馬蜂似的!說杜總兵敗了,韃子騎兵攆著屁股殺!俺一看這架勢,輜重車也不要了,扛著吃飯的家伙(他拍了拍鐵錘)就往山上林子里鉆!稀里糊涂就跑到這旮旯了…”他頓了頓,看著林烽懷里安靜下來、好奇望著他的囡囡,又加了一句,“俺…俺跑的時候,看見好多兵爺護著百姓往南逃,俺尋思著往南走興許能活命,就也跟著跑,路上還幫一個斷了腿的兄弟砸開過夾馬腳的鐵蒺藜呢!這錘子,不光能打鐵,砸人砸東西也順手!”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壓抑著巨大憤怒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般在眾人身后響起:

          “活命?往南走就能活命?”

          眾人悚然一驚,紛紛回頭。

          只見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從更高處一棵虬結(jié)的老松樹后轉(zhuǎn)了出來。他全身裹在一件灰撲撲、沾滿泥漿和草汁的夜行衣靠里,臉上蒙著同樣灰暗的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冰冷、銳利,如同浸在寒潭深處的刀鋒,此刻正燃燒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與譏誚。他手中提著一張騎弓,弓弦緊繃,弓梢上纏著的幾縷深色布條被雨水打濕,緊貼在木頭上。正是撫順城下、南門甕城中那個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又消失的夜不收——王武!

          他一步步走下來,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卻帶著一股無形的沉重壓力。他的目光掃過谷底的尸骸,掃過驚魂未定的殘兵,最后落在林烽和李鐵柱身上,尤其在李鐵柱那柄大鐵錘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訝異,隨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蓋。

          “看看這山,這水!”他停在幾米開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雨幕,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沙啞,他猛地抬手,指向四周連綿的、被雨霧籠罩的灰暗山巒,“馬林部在北面三岔口,剛傳來消息,被鑲藍旗阿敏包了餃子,崩了!劉綎部在東面阿布達里岡,被正紅旗、正藍旗、鑲紅旗三面合圍,這會兒估計也懸了!杜松,西路,就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他每說一句,手指就狠狠點向一個方向,仿佛要將那慘敗的景象釘進每個人的腦海。

          “四路大軍,四路!朝廷花了多少銀子?調(diào)了多少兵馬?結(jié)果呢?”他猛地放下手,胸膛劇烈起伏,那雙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爆發(fā)出巖漿般灼熱的憤怒和悲愴,“全他媽鉆進韃子張開的口袋里了!一步錯,步步錯!分兵!冒進!將帥不和!情報滯后!后金以逸待勞,集中兵力,一口一口把我們?nèi)缘?!”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控訴,“這不是打仗!這是送死!是朝廷要我們這些遼東的兵,用命去填那個坐在金鑾殿里的瞎子皇帝的無底洞!”

          “王武!慎言!”林烽臉色鐵青,厲聲喝道,打斷了他那大逆不道的話語。他認出了那雙眼睛,也認出了這個在撫順南門甕城扭轉(zhuǎn)乾坤的身影。

          王武被林烽喝斷,胸中的憤懣似乎也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猛地轉(zhuǎn)向林烽,那雙燃燒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林百戶!慎言?命都要沒了,還慎什么言!撫順怎么丟的?李永芳那條狗怎么當上撫順額駙的?還不是朝廷里那些蛀蟲,克扣軍餉,排擠能打仗的熊廷弼!讓一個貪生怕死的廢物當守將!現(xiàn)在薩爾滸又是這樣!我們這些當兵的命,在那些大老爺眼里,還不如他們斗蛐蛐罐里的蟲子!”

          他猛地扯下臉上的面巾,露出一張年輕卻飽經(jīng)風霜、布滿泥污和細碎傷痕的臉,雨水沖刷著他因激動而扭曲的嘴角:“老子受夠了!這身皮,這桿弓,老子不伺候了!這遼東,誰愛守誰守!老子這就往南,回關內(nèi)老家種地去!省得留在這里,哪天不明不白就喂了韃子的刀!”他說完,竟真的轉(zhuǎn)身,扛起他那張沉重的騎弓,邁開步子就要往南邊的山林深處走去,背影決絕而孤獨。

          “站??!”林烽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王武的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林烽緩緩站起身,雨水順著他剛毅的下頜滴落。他將懷里的囡囡小心地遞給身邊的蘇婉如。蘇婉如連忙接過,緊緊抱住。林烽的目光越過王武僵硬的背影,望向谷底那片被血與泥玷污的大地,望向更遠處被雨霧籠罩、烽煙四起的遼東山河。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卻蘊含著一種千鈞之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朝廷負了遼東,朝廷里的蠹蟲該死!”他這句話,讓王武的肩膀猛地一顫?!暗跷洌憧纯催@谷底死的兄弟,看看你身后這些活著的、嚇破了膽的兄弟,看看蘇大夫,看看蘇姑娘,看看囡囡!”林烽的手指向身后那些殘兵,指向抱著囡囡臉色蒼白的蘇婉如,指向茫然無措的蘇明遠,最后指向李鐵柱,“再看看這個清河堡的鐵匠!他們做錯了什么?他們只想過個太平日子!”

          他的目光最終回到王武的背影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你走?你回關內(nèi)種地?可以!沒人攔你!但韃子的馬蹄,會因為你走了就停下嗎?朝廷的蠹蟲,會因為你走了就少貪一個銅板嗎?不會!你走了,撫順的慘劇會在下一個地方重演!薩爾滸的尸山血海,會堆得更高!”

          林烽踏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朝廷可以負遼東!但我們遼東人,不能負了彼此!不能負了身后這些手無寸鐵、只想活下去的父老鄉(xiāng)親!這身皮,不是為那金鑾殿里的瞎子穿的!是為護住你身邊還能喘氣的活人穿的!是為你爹娘、妻兒可能還有的一線生機穿的!”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雁翎刀,冰冷的刀鋒指向南方,指向那片未知的、充滿死亡但也可能藏著一線生機的莽莽山林:

          “想走的,我不攔!想活命的,想護著身邊人活命的——跟我走!往南門沖!老子就不信,這遼東的天,真就黑得沒一點亮光了!”他的吼聲在凄風冷雨中激蕩,像一面在絕境中陡然豎起的、染血的戰(zhàn)旗!

          山谷死寂。只有雨打枯枝的聲音。

          王武的背影劇烈地顫抖著,緊握騎弓的手指關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猛地轉(zhuǎn)過身,那雙燃燒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烽,里面翻涌著激烈的掙扎、憤怒,還有一絲被強行點燃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光。他沒有說話,只是那握著弓背的手,指節(jié)捏得更緊,青筋畢露。

          李鐵柱看看林烽,又看看王武,猛地一跺腳,泥漿四濺,他扛起那柄巨大的鐵錘,甕聲甕氣地吼道:“林頭兒說得對!俺李鐵柱是個粗人,不懂啥大道理!但俺知道,韃子殺來了,就得掄錘子砸回去!跑了算啥爺們兒?俺跟著頭兒走!俺這錘子,打鐵行,砸韃子的腦殼更行!”他走到林烽身邊,鐵塔般的身軀往那一站,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悍勇之氣。

          殘兵們面面相覷,眼神中的麻木和絕望,似乎被林烽那番話和李鐵柱這莽漢的舉動撬開了一絲縫隙。有人猶豫地撿起了丟在地上的破刀,有人掙扎著站了起來。

          蘇婉如抱著囡囡,望著林烽挺立如松、刀指南方的背影,又看看身邊父親眼中那點微弱卻重新燃起的希望,還有李鐵柱那副天塌下來有他大個子頂著的憨直模樣,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血腥和泥土味的空氣,用力點了點頭,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我們…也跟林百戶走。”

          雨,還在下。風,依舊冷。但在這片剛剛經(jīng)歷屠殺的山坡上,幾十個殘破的生命,因為一個百戶的怒吼、一個鐵匠的錘子,和一個夜不收無聲的駐足,似乎重新找到了一絲微弱卻倔強的方向。那柄巨大的鐵錘,在陰沉的天空下,沉默地指向南方未知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