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沁面無表情,眼睛卻不經意間觸到了他的小腿處,鼓鼓的,她想起了她昨日咬下來的那塊肉,他該是包扎好了,走路竟然一點不顯費力,像個正常人似的。
她好想再去咬他一塊肉啊,不對,她想一口一口得把他身上的肉全部咬掉!
她的目光渙散著,幽幽的眼神,身子突然又倒在了地上。
一夜的折磨,她能活著都是個奇跡了。
“先給我口飯吃吧?!彼跞醯穆曇?,不是懇求,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蔣達流出一絲驚訝,她又讓他出乎意料了。
“我還想著打些獅子肉讓你嘗嘗的。也好,去吧?!彼嫖兜每戳怂谎?,遞了個眼色,康子帶著她下去了。
他看著她硬撐的樣子,心里又來了興致。
這個杜家的女人,果真比那個要有趣的多。
只可惜,她經歷得太少了,哪像她姐姐似的,身經百戰(zhàn),她姐姐身上的戾氣,她只學了一點,所以今天去草原狩獵時,他打算好好教教她,也算盡一盡他這做姐夫的義務。
他嘴角的邪惡越發(fā)強烈了。
浴室里,溫水從頭頂澆灌下來,沐浴著她傷痕累累的身子,以前她最喜歡洗澡了,身子和溫水的一次次結合讓她舒暢放松無比,然后她在抹上一些沐浴露,整個身子由內而外散發(fā)著香氣,那樣的自己,她覺得很美很喜歡。
可此時的她,洗澡也真的只是洗澡而已。她要把這滿身的骯臟和血跡沖洗干凈,尤其是那些不堪、痛苦和侮辱,都已經留在了她的身子里,她一遍遍得沖洗著,想把全身的肌膚都揉爛,又或者拿把刀子把那些骯臟潰爛的部位剔除掉。
溫水混雜著淚水,嘩嘩嘩得沖刷著她的身子,洗刷著那恥辱的記憶,可這些記憶偏偏是這樣頑固,越洗那些印記卻清晰,像是一個個的圖騰刻在她的身上,赤裸裸得在挑釁著她的神經,提醒著她這輩子都擺脫不掉。
于是她就不在揉搓了,對,那個惡魔說得沒錯,她是杜家的女人。杜家的女人不會輕易認輸?shù)?,既然那些侮辱不愿離去,想像撒旦似的纏繞牽絆著她,她那就去面對。
對,不退縮,不躲避,直面挑戰(zhàn)。
幾個小時之后,她再次來到了蘇丹A市的大草原。
風有些烈,太陽明晃晃得掛在天上,草原上的雜草開始傾斜著搖擺不止,遠遠望去,浩浩蕩蕩,綿延不絕,像是在朝拜一般。
朝拜的不是那些猛獸,而是她身邊的這位惡魔蔣達。
風浪里,熱氣騰騰之后,她嗅到了野獸的氣息。
那個惡魔的眸子開始發(fā)亮,亮得猶如天邊的烈日,然后他把墨鏡掛在了臉上,掃了身后的她一眼,得意道,“這會怎么不吐了?!?/p>
他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原來在他見到她的第一面時,他就認出了她。
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阿文阿武他放走了,可把她留了下來,現(xiàn)在也沒有殺她,當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殺她。
他又把她帶到她恐懼的地方來,要她陪著狩獵,她不清楚他的用意,可她知道肯定不是單純的狩獵那么簡單,她有的是不好的感覺,危險的氣息。
“嗯——”他的身子突然俯下來,湊近她的耳旁,然后是脖頸,深深得嗅了一口,意猶未盡,然后開口稱贊道,“真香啊。”
雪沁本能似的后退,她不過簡單沖了澡而已。
“比你姐姐香氣多了?!彼氖掷锊恢翁幰呀浢隽双C槍,然后再次湊近她的耳旁,“她呀,只有騷氣?!?/p>
雪沁咬著下唇,一聲不吭,她不愿和這個惡心的男人多說一句話。
他很不滿意雪沁的態(tài)度,半瞇著眼睛,嘲諷的語氣,“所以我很討厭她?!?/p>
然后,“嘭”的一聲槍響,不遠處的一只野獸倏地倒地,一陣烈風吹過,野獸掙扎了幾下就四腿瞪直了。
他下巴揚起,沖著她得意得一瞥,“她該死!”
他依舊戴著墨鏡,視線卻依舊良好,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觸不到他的目光,可她知道他恨她的姐姐,而且不是一般的恨。這種恨讓他殺了她的姐姐。
從見面到現(xiàn)在,他一直在罵她的姐姐,罵她是杜大魔頭,罵她惡心,罵她討厭,罵她騷氣,他還說姐姐當著他的面,讓別的男人上她,他確實是在咬牙切齒得恨,這種恨此時已經轉移到她的身上。
因為他已經殺了她的姐姐,怒火卻依舊積壓在胸腔中,所以他終于找到機會了,找到發(fā)泄的對象了,他開始作踐她,從見面開始就在作踐她,昨晚更是達到了變態(tài)的地步,而今天他又不知如何作踐自己。
雪沁有些懂了,他沒有立即殺死自己,不過是想一遍遍的作踐她罷了,因為作踐她讓他感到快樂,感到滿足。
正如昨晚她趴在阿文阿武身上,痛苦不堪之時,他卻興奮得作畫,他的心情應該是已經好到了極致。
他怎么舍得這么快就把自己殺了呢,那么那快樂的源泉也就沒有了。
當然雪沁也想,作踐到最后,他肯定還是要殺了她的,待到了身心舒暢之時,他會毫不猶豫得殺了她。
此時的她若是繼續(xù)和他嘴硬,是討不到半點便宜的,只會無謂的吃苦頭,消耗她的體力和耐力;可她又不愿意刻意得阿諛奉承,那樣她會惡心死自己,所以她選擇繼續(xù)沉默。
她就聽著他一遍遍得罵自己的姐姐,罵得嗓子眼都似乎要冒火,看著他一次次得開槍,把那些野獸打死在草原上,他最后甚至瘋狂得開槍,即便已經沒有野獸讓他打了。
“為什么不說話,啊?”他扔下了獵槍,一個大步到她身旁,右手又狠命得掐住了她的脖子,“我在咒罵你的姐姐,你沒聽見嗎?你們不是姐妹情深嗎?說話!說話!”
他大吼得命令著她。
草原上一陣風呼嘯而來,吹亂了她的頭發(fā),風起云涌,草浪滾滾,熱氣浮動。
“說不說?不說我就掐死你!”他突然像是失心瘋似的,手中的力度繼續(xù)加大。
她又想到了昨晚,他也是這樣想掐死她,她也差點真的被掐死了。
他看著他失控的神態(tài),明白了,這是個變態(tài),她如果再不出聲,此時真的會被掐死的。
可她現(xiàn)在不想死,也不能死,她干嘛為了一個變態(tài),一個混蛋,一個畜生,斷送自己人生?
于是,她說話了,嘴巴蠕動了幾下,喘氣道,“放-開-”
他眼中的烈焰這才慢慢熄滅,松開了右手。
“看別人打獵沒意思?!彼幌肜^續(xù)姐姐的話題,又別有用心。
他眉頭皺了下,忽的把墨鏡摘掉了,又快速從地上撿起那把獵槍,扔到她身上,毫不避諱得迎著她的面。
她接過了他的槍,很想把槍對準他的腦袋,然后“嘭”的一聲,看著子彈貫穿他的腦袋。
可她不會。
阿文阿武那會在瑞士時,曾想教她,可她覺得太過血腥,尤其是動物倒地的那一剎那,她的心總是不由自主得收緊,然后難受一陣子。
她現(xiàn)在有些后悔當時懦弱的自己了。
她該去學會的。
可她想即便當時學會,此刻也不會輕易得手,他就那么大喇喇得把槍遞給她,又怎么會輕易得讓她得手?
他可是個惡魔啊。
她抱著槍拙笨得弄了幾下,連開關在哪里都摸不清,他把一切看在眼里。
“來,我教你。”他突然俯身,把身在壓在她的肩膀處,雙手抓起她的手,教她抬槍,支槍,定槍,然后扣動扳機,一聲槍響,劃破了整個大草原的平靜,草叢里的動物們紛紛四散而去。
“會了嗎?!彼麊枺裘?。
“會了?!彼笸艘徊剑瑥乃膽牙锍烦?。
“那就練練吧?!彼脑拕偮涞?,她的槍就突然對準了他的腦袋,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即便是身經百戰(zhàn)的軍人也反應不及,然后利索得扣住扳機開槍。
旁邊的幾個隨從們頓時大驚,沖過去想去制止,可為時已晚,她早已扣住了扳機。
烈風停止了,廣闊無垠的草原上,全是靜謐,連野獸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沒有聽到槍響。
她分明扣了扳機的。
他是故意的。
獵槍里根本就沒有子彈了。
“啪-啪-啪”的掌聲傳來,他雙手用力拍著,幸災樂禍道,“我不會連槍里有幾發(fā)子彈都不清楚的。”
然后他沖著她邪魅得笑了笑,讓人毛骨悚然。
她的身子哆嗦了下。
這樣的哆嗦讓他很不滿意,那會還興致的臉龐倏地就耷拉下來,這不是杜家的女人該有的樣態(tài)。
杜家的女人殺人不眨眼,會把人的心臟挖出來生啃著吃。
可她竟然哆嗦了下。
他若是不哆嗦,他還有戲謔的興致,他像是又從她身上看到了那個殺戮無數(shù)的杜晨,那個他想一槍打死的杜晨,可她卻哆嗦了。
游戲又有些不好玩了。
看來是該上些重頭戲了。
他打了個手哨,一個鐵質的碩大籠子就被隨從們搬到了不遠處。
他又打了個電話,對著手機那頭道,“康子,過來吧。”
她極力鎮(zhèn)定著自己,迎接即將而來的屠宰。
或許,這里,此刻,就是她的終結之日和終結之地。
她快要解脫了,可是心為何如此疼痛,她就這樣要死在這個惡魔的手上了。
她什么都還沒有做到,她沒有為父親和姐姐報仇;也沒有給母親生前盡孝的機會了;她曾經的夢想也折翼了。
他會把她關在籠子里,讓猛獸們來啃了她的,她想,她在電影中看過。
然后四周還是變態(tài)的觀眾。
她的身子再次止不住的哆嗦,與其這樣,還不如自我了結。
她怕是等不到阿文阿武來救自己,看不到這個惡魔被繩之以法了。
她正在胡思亂想著,再也鎮(zhèn)定不下來,失去了分析的能力。
“人帶來了?!蓖蝗灰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康子的聲音。
她順著他的聲音看過去,卻突然看到了他身后的阿文和阿武。
心疼幾乎要停止。
阿文阿武也幾乎是同樣驚異的眼神看著她,都頓住了。
草原茫茫,卻更是無情。
她這輩子都不要來大草原了,這是個吃人的地方。
可是她沒有這輩子的機會了,連帶著阿文和阿武。
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在這個他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方,他該是要變態(tài)得屠戮了他們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又有誰會去在乎呢,就像她的姐姐和父親一樣,被徹底掩埋。
阿文阿武全身都被綁住了,來不及說話,便被拖著扔到了鐵籠里。
她想沖過去,要死便死在一起吧。
他卻一把拉住了她,把她甩到身后,幾個隨從立馬控制了掙扎中的她。
“王八蛋!你說過會放了他們的!你不是男人!”
他回過頭看著她,舌尖在嘴唇上快速舔了一圈,然后露出邪惡的笑容,他看著她狠厲的眼神,很是滿意,慢悠悠道,“我是不是男人,你會知道的。”
他又聳了聳肩,裝作無辜的樣態(tài),掃向遠處在罵咧中的阿文和阿武,“我是想放了他們的,可他們迷路了,竟然要去警局,這不我就叫兄弟們把他們請回來了?!?/p>
他嘴角又是一陣得意和嘲諷。
原來,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是她無能,愧對杜家,愧對阿文阿武,她認了,她下輩子還。
“咚—”的一聲,她突然掙開束縛跪地,然后不住得叩頭,“求你給他們倆個痛快!換我去鐵籠,我去!”
不遠處的阿文阿武,嘶吼聲更強烈了,他們不許她給這個惡魔低頭。
他略有所思的樣子,松松得點了點頭,找了把椅子坐下,揉了揉太陽穴,痛苦的眼神,“值得嗎?”
他問她的眼神里,沒有了戲謔嘲弄譏諷,竟然是專注和認真。
在他們杜家人眼里,他們這些人就是畜生般的存在,他們杜家人把他們當狗使喚,當老鼠般輕蔑,一不順心,就抽筋扒皮,鞭笞連連。
他蔣達就是這么過來的,杜雷霆從小把他打到大,打斷過他的雙腿,也折斷過他的雙手,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而她的姐姐呢,稍不順心,便是逼著他做那些不堪的事情,那些讓男人們再沒了尊嚴的事情。
杜雷霆毀了他的身體,而杜晨毀了他的心。
可是他太強大了,他都挺過來了,然后便無堅不摧,百毒不侵了。
所以他成了他們杜家的女婿,這個他們杜家一手打造的女婿。
他蔣達若是魔鬼,那他們杜家就是惡魔的教化者,他們杜家人更是萬惡之源。
這才是杜家人的本質。
可為何眼前的這個杜家人,昨晚會為她身邊的阿貓阿狗自毀清白呢,此刻竟然還替阿貓阿狗去下跪求情,甚至去替阿貓阿狗痛苦得死去?
不該是這樣的,真的不該是這樣的。
她口中的阿文阿武不該是和他一樣,不過是杜家的阿貓阿狗的嗎。他們憑什么不是阿貓阿狗,讓她當做寶貝似的來稀罕,來保護?
他們杜家人的血,該是黑的啊,黑得透亮,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年,她的父親杜雷霆,也是在這個地方,這樣的鐵籠里,叫那些猛獸們,來這么啃噬自己的啊。
“我去替他們!讓我去!”她的哭求聲,在他的耳邊盤旋著,讓他心煩,讓他意亂,所以他繼續(xù)問,“值得嗎。你們杜家人除了自己,其他人不都是阿貓阿狗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