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事
80、90年代初，浩明在全達公司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打工季。這是一家主要生產(chǎn)各類建筑涂料和粘合劑，并兼房屋內(nèi)外墻涂料的粉刷和噴塑，業(yè)務范圍遍及北興市和周邊地州市所在地的中心城市和各鄉(xiāng)（鎮(zhèn)）。
那一年，全達公司面向社會招收的第一批工人有20余人，男女青年大多是本市人，但對外地來的有志青年持歡迎態(tài)度。浩明、建進和胥成便是在看到張貼在一家商場附近廣告欄內(nèi)招工啟事后，前去報考，經(jīng)過公司筆試和簡單面試后便簽定了協(xié)議，月工資150元。
工作規(guī)程在車間主任陳春手把手的實訓下，新學徒工很快就掌握了生產(chǎn)車間各種工藝流程。工種也做了粗略分工，但遇到難題時大伙會集中力量攻下來。
陳春夫婦都是熱心人，和藹可親，早年從四川來到北興市，五十多歲在北興市工作生活了大半輩子，兩口子都操著地道的四川口音。妻子管理公司公共浴室，他們有個女兒叫小莉—一名天真活潑的小女孩。時間久了，浩明和同事們與陳春一家人建立起深厚的情誼。
陳春常對大伙說：“打了米就有飯，技術上要好好學才會得心應手、熟能生巧。”
工作期間，主要是裝卸化工原料，生產(chǎn)107、802粘合膠和內(nèi)外墻面涂料。每天接觸到從化學反應釜中放出的粘合劑和各色涂料，穿在身上的工作服和防護帽子、手套等，不到半個月就像漿糊粘滿衣著無法洗凈。在這種環(huán)境下，練就了年輕人強大韌勁和過硬體能，一桶50公斤的涂料和一袋50公斤化工原料在年輕小伙手里一拎就起來毫不費力，個個手臂上的腱子肉顯而易見，讓貨車司機老孫站在貨車旁稱贊不已。每次高強度勞動后，負責管理公共浴室的陳阿姨會將澡堂水池清理干凈，水溫也提前調(diào)好，為員工們提供舒適的洗浴環(huán)境，讓大家消除疲勞放松心情。
有一次，大伙頂著熱浪卸下了30余噸的滑石粉，兩名小伙在大汗淋漓的情況下吹電扇不小心著涼了，導致幾天高燒不退，在宿舍咳嗽不停。陳春夫婦將熬好的姜糖水送到小伙跟前發(fā)發(fā)汗，接連幾天病情好轉(zhuǎn)并痊愈了。
雷建、高江、安軍、王俊、齊玉、劉小文等都是北興市人，每到周末就回家去了。浩明、建進、胥成、李三、劉潔、王欣等外地人要么到自己的親戚家走一走，要么就在宿舍躺下靜靜收聽由李野默演播的廣播劇《平凡的世界》。眾人一到上班時間幾乎同時會說，聽廣播了嗎？其實大家心里明白，作家路遙的小說《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孫小平的經(jīng)歷以及頑強不屈的奮斗毅力正在激勵自己，辛勤地工作并快樂著！當然更多的業(yè)余時間是通過錄音機的磁帶欣賞童安格、羅大佑和潘美辰等流行歌手的美妙歌曲。
四十多歲的山東大叔老姜一家人是從外地一家化工廠調(diào)到公司擔任合成車間技術主管的，人隨和而直爽。業(yè)余時間他喜歡與年輕人在一起聊天，并與大家玩“下方”。“下方”是種閑暇之余的棋類小游戲，二十八顆小石子擺放在地上，在地面上“橫七豎七”的劃上十四道交叉線的整塊方格，隨后兩人布陣對弈。這種方式也為工作生活增添幾分樂趣。
每當過年過節(jié)，老姜夫婦都會叫上外地單身漢去吃餃子或炒幾個小菜喝點老酒，再領著大伙到每家去串串門送祝福，打打牌看看電視，抽一兩根只有年節(jié)時才擺在茶幾上的阿詩瑪或紅塔山等上檔次的好煙。大伙也合伙買上一些玻璃瓶裝水果罐頭用網(wǎng)兜裝上送去給孩子們吃。同事間絲毫沒有違和感和不自在，倒有回家般的親切感。
每逢年節(jié)，對于外出多年打拼的人來說，與親人聯(lián)系方式就是預先約好時間，到電話亭每分鐘3角錢打個長途電話或每個月寫封信到郵電局郵寄來報平安和送問候。當每次收到父母親的或同學朋友信件都要高興好長一段時間，故鄉(xiāng)的音信狀況一直牽動遠方游子的心。
在振興路丁字路口有個小夜市，這是一個休閑的好去處，仲夏黃昏時節(jié)，這里馬路四周就是跳蚤市場，各式小商品琳瑯滿目，各類燒烤在濃煙旺火上吱吱作響、油光發(fā)亮，夾雜的撲鼻的肉香味彌漫整條街道，還有面團子、酸奶以及時令水果等，便宜又實惠的夜宵在這里隨處可見。人們非常愿意在這個車輛通行不多又非常開闊的地方喝著啤酒汽水，聊聊天談談心放松心情。由于這里離浩明他們上班的公司不遠，加上附近有幾家錄像廳和迪斯科舞廳，公司里有幾對小青年正在談情說愛，久而久之這里就成了一些男女青年常去消遣的地方。
雷建與齊玉，高江與劉潔，李三與王欣在同一車間工作過程建立了戀愛關系，劉潔是投靠其姑母一家來到北興市，李三的姑母是公司銷售員，王欣跟其哥哥一起外出打工，她的性格內(nèi)向與同事話不多。在這幫戀人當中，最活躍的是齊玉，她個子不高、長得也不是出眾，卻有著一副熱心腸，由于其父母經(jīng)營一家飯店，家境富裕，穿著打扮時尚，出手大方，經(jīng)常賣些好吃的瓜果和時興的小吃與同事分享，說話大大咧咧，做事果斷利索，大伙都愿意和她開玩笑但她從不生氣，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與大高個帥氣的雷建談戀愛，吸引了大家羨慕的目光。
公司食堂的廚師劉小文，大家都叫他小胖，圓圓的腦袋，胖胖乎乎，他樂意大家這么稱呼他，他學過廚藝，最拿手的就是西紅柿雞蛋拌拉條子和揪面片子。幾乎每天都是這些飯菜，但大家吃了還惦記，小胖也以此為榮，廚藝得到同事一致認可令他每日工作樂呵呵一直熱情似火全心投入。常言說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差，有個叫張曉的姑娘—一位在附近馬家飯店打工的姑娘看上了他，隔三差五來找他。這位姑娘中等身高，體格健壯，皮膚黝黑的圓圓的臉上兩個小酒窩，長著兩顆小虎牙，從一頭略顯凌亂的頭發(fā)和樸素衣著來看，這是一位勤勞而善良的姑娘。
馬家飯店說是飯店其實就是一個簡陋的平房加一大院子，但這里的生意卻十分興隆，大盤雞、大盤肚、過油肉拌面和刀削面片是這家飯店的招牌貨。更多的人是沖著便宜實惠的1元錢一大碗的刀削面而來的。浩明和小胖也在這里一起吃過幾次飯，見到最多的是江蘇南通和湖北紅安來北興市從事建筑行業(yè)的打工人，他們正趕上城市住宅改善的好時機，憑著精湛手藝和吃苦耐勞的毅力努力掙錢。席間，這些說著蹩腳普通話的手藝人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包工頭這個月給他們發(fā)了多少工錢和攢錢干什么的美好愿景。也是在這里，小胖和張曉相識并找到了共同語言。
在不知不覺的時間隧道里，浩明在全達公司度過了三年多美好而難忘的時光，盡管在交了伙食費和日常必要的開支，口袋里所剩無幾，但這段工作經(jīng)歷在人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職場上的規(guī)則有了實際體驗，更認識不少朋友，無論在日常工作過程中，還是與同事們游歷北興市的風景名勝或開懷暢飲中，浩明總覺得與他們相遇相識都是一種緣分和幸事。如今，雖經(jīng)歲月滄桑，早已物是人非，但在記憶深處他們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