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入門,危機暗伏
銅盆摔在青石板上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聲響時,蘇打正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
水花濺濕了她打著補丁的粗布褲腳,也把林小跳剛擦了三遍的雕花窗欞淋成了落湯雞。
"哎呀呀——"少女頂著亂糟糟的丸子頭蹦起來,圓眼睛瞪得比手里啃了一半的糖葫蘆還大,"林師兄說要洗銅盆,可沒說不能摔著玩呀?"
林小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今早特意換了新裁的月白弟子服,這會兒前襟沾著泥腳印,袖口還掛著半片爛菜葉。
始作俑者正歪頭沖他傻笑,嘴角沾著可疑的糖渣,活像只偷吃完蜂蜜的笨熊。
三天前這傻子被領到雜役院時,林小跳就覺著晦氣。
那日山門飄著細雨,少女抱著個褪色的藍布包袱,發(fā)梢還粘著幾根稻草。
管事的王嬤嬤拎雞崽似的把人往前一推:"蘇氏送來的,說是開過天竅的。"
滿院弟子哄笑出聲。
誰不知道蘇家三小姐是個空有靈脈的癡兒?
聽說她爹為了攀附蒼梧山那位浪蕩公子,差點用捆仙索把這傻子塞進花轎。
如今倒好,包袱一卷扔到青云門來當雜役。
"蘇師妹,這是今日要劈的靈木。"林小跳踢了踢腳邊半人高的柴堆,袖中暗掐法訣,三根木柴突然騰空砸向少女頭頂,"師兄教你用靈力......"
嘩啦!
蘇打"哎呀"一聲踉蹌后退,手里銅盆不偏不倚扣在飛來的木柴上。
玄鐵盆底與靈木相撞爆出火星,驚得檐下靈雀撲棱棱亂飛。
她縮在墻角掰手指:"劈、劈柴好可怕,能不能給糖糕?"
圍觀弟子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林小跳臉上青紅交錯,掌心聚起的靈氣團忽明忽暗。
他今日本想給這傻子下馬威,誰料對方跌跌撞撞間,倒把他準備給內(nèi)門師姐的碧螺春撞翻了三回。
日頭西斜時,雜役院已成了水漫金山的模樣。
蘇打拎著濕噠噠的抹布滿院子轉圈,所過之處不是撞翻晾衣架就是踢飛掃帚。
當?shù)诎藗€銅盆滾進荷花池時,連池中百年老龜都縮進殼里裝死。
"都聚在這里耍猴戲?"
冷冽嗓音劈開喧鬧的剎那,滿院弟子瞬間化作石雕。
玄色云紋靴踏過青石板上的水漬,林辣條腰間執(zhí)法玉牌撞得叮當作響。
這位掌管刑堂的年輕長老目光掃過狼藉的庭院,最后落在試圖把銅盆頂在頭上裝蘑菇的少女身上。
林小跳后背沁出冷汗。
他這位堂兄最恨門內(nèi)生事,去年有個內(nèi)門弟子在膳堂斗毆,直接被罰去寒潭洗了三個月夜壺。
此刻蘇打正用抹布給石凳扎蝴蝶結,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diào),完全沒注意林辣條越來越黑的臉色。
"解釋。"執(zhí)法長老指尖敲在斷成兩截的桃木掃帚上,那是蘇打兩個時辰前"不小心"踩斷的第三把。
"稟長老,是蘇師妹她......"
"我問你了?"
林小跳張著嘴僵在原地。
蘇打蹲在五步開外揪蒲公英,毛絨絨的種子糊了旁邊弟子滿臉。
她突然舉起沾著泥巴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指向東南角:"蝴蝶!
會冒金光的蝴蝶!"
眾人齊刷刷轉頭——掌門閉關的紫霄峰方向,真有幾點流螢般的金光掠過云海。
林辣條瞳孔微縮,那分明是元嬰修士才有的破云符痕跡。
再回頭時,那傻丫頭已經(jīng)蹦蹦跳跳去追根本不存在的蝴蝶了。
暮色染紅飛檐時,林小跳正頂著水桶在庭院罰站。
蘇打蹲在回廊下啃饅頭,看執(zhí)法長老的劍氣把滿地狼藉收拾得纖塵不染。
當最后一片落葉歸攏成堆,她忽然對著空氣咧嘴一笑。
紫霄峰頂?shù)慕鸸?,可比三年前她在蘇家密室見過的要黯淡多了呢。
林小跳跪在青石板上時,后槽牙咬得能磨碎核桃。
執(zhí)法長老的玄色衣擺掃過他發(fā)紅的鼻尖,帶著松針清冽的氣息,卻凍得他渾身發(fā)顫。
"靈木坊的沉香木要浸泡三十六時辰,"林辣條指尖彈出一道劍氣,把歪在墻角的銅盆劈成兩半,"你倒是會教人用火靈訣烤干?"
蘇打蹲在廊柱后數(shù)螞蟻,臟兮兮的裙擺沾著糖霜。
方才林小跳偷偷掐訣想燒她裙角,被她"不小心"踢翻的蜜罐澆了個透心涼。
此刻她袖中藏著的蝴蝶酥還熱乎——是趁亂從膳房順的。
暮色漸濃,林辣條甩袖離去時帶起的風,把蘇打頭頂?shù)拇裘档么蛄藗€旋。
林小跳猛地竄起來,掌心聚起暗紅色的氣團。
他可是煉氣三階,收拾個傻子還不是......
"師兄要玩捉迷藏?"蘇打突然轉身,油紙包里的酥皮簌簌往下掉。
她踉蹌著撲向晾衣架,竹竿上未干的弟子服嘩啦啦罩了林小跳滿頭。
眾人只聽得"咚"地悶響,待扒開濕漉漉的布料,就見林小跳呈大字型趴在青苔上,門牙磕著半塊沒化開的飴糖。
蘇打跪坐在旁邊戳他發(fā)髻:"原來師兄愛啃桂花糖呀?"
哄笑聲驚飛了檐角銅鈴。
等林小跳頂著一腦袋蒼耳逃回西廂房,蘇打已經(jīng)蹲在井邊哼小曲了。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水桶里晃動的漣漪中,倒映著東南角紫霄峰忽明忽暗的金光。
"聽說掌門每月十五都閉門不出......"假山后傳來壓低的人聲。
蘇打擦銅盆的手頓了頓。
兩個灑掃弟子正湊在忍冬藤下,其中高個子的舉著夜明珠:"前兒我送靈茶,瞥見密室有血玉羅盤......"
銅盆突然"哐當"砸進井里。
蘇打拍著水花咯咯笑:"月亮掉進去啦!"那兩人嚇得竄起來,待看清是她,罵罵咧咧地走了。
子夜的梆子敲到第三聲時,蘇打正盯著房梁上的蛛網(wǎng)發(fā)呆。
硬板床硌得她腰疼,翻身的瞬間,窗欞突然發(fā)出指甲刮擦似的響動。
她保持著張嘴流口水的憨相,袖中手指卻悄悄摸向枕下的銀針。
月光將一道細長黑影投在窗紙上,那形狀不似人影,倒像條盤踞的蛇。
"咯吱——"
瓦片輕響的剎那,蘇打猛然甩出銀針。
三寸長的寒芒穿透窗紙,卻只釘住片打著旋的枯葉。
夜風灌進來,帶著若有若無的松香。
她赤腳撲到窗前時,院中老槐樹的枝椏還在晃動。
月光照亮青磚上的半枚腳印,看紋路竟是執(zhí)法堂特制的青云履。
更奇怪的是,那腳印旁散落著幾粒松子殼——正是她白日"不小心"撒在林辣條必經(jīng)之路上的。
遠處傳來巡夜弟子的燈籠光,蘇打迅速用腳抹平痕跡。
當她翻身滾回床榻裝睡時,檐角傳來玉佩輕撞的脆響,像是有人抱著劍守了整夜。
晨霧未散,蘇打蹲在膳房后門啃蔥油餅。
昨夜那片枯葉還別在她草鞋縫里,葉脈上殘留著極淡的金粉——那是元嬰修士才能繪制的探靈符。
"傻子!把泔水倒了!"管事嬤嬤的吼聲震得梁上灰撲簌簌掉。
蘇打應聲撞翻三筐蘿卜,滾落的蔬果恰巧堵住兩個想使絆子的弟子。
她蹦跳著去抓竹筐時,袖口掠過灶臺,順走了半罐掌門最愛的君山銀針。
沒人注意到,她沾著泥的指尖在炤臺背面飛快劃了道符。
若是林辣條在此,定會認出這是探查靈脈的秘術——昨夜那神秘人留下的松子殼,此刻正在她懷里泛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