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邂逅,禁術(shù)線索
晨霧被初陽刺破時,蘇打已經(jīng)蹲在膳房后門啃完了第三個蔥油餅。
她歪頭盯著草鞋縫里的枯葉,金粉在陽光下泛著若有若無的流光。
遠處傳來晨鐘聲,驚得她手一抖,半塊餅掉進泔水桶,激起的油花沾濕了粗布裙角。
"這油星子倒是比護山大陣還密。"她嘟囔著用木勺攪動泔水,突然朝墻角驚叫:"哎呀!
白師姐的丹藥瓶漏了!"
原本在偷懶的雜役們頓時作鳥獸散——誰不知道煉丹房那位姑奶奶發(fā)起火來,能把人塞進丹爐當柴燒。
蘇打趁亂摸到墻根,沾著油漬的手指在青磚縫隙里摳了摳,果然觸到塊松動的磚石。
"原來藏在這兒啊..."她盯著磚縫里半截燒焦的符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吧唧嘴的聲音。
白癡癡正蹲在桃樹下,藕荷色裙擺沾滿泥點也不在意。
她左手攥著三顆泛紫光的丹藥,右手正往嘴里塞第四顆,腮幫鼓得像只囤食的松鼠。
"白師姐又在吃糖呀?"蘇打蹦蹦跳跳湊過去,袖口掃過石桌時,悄悄把剛順的茶葉罐塞進樹洞,"能給我嘗嘗不?"
"這個甜!"白癡癡眼睛亮晶晶地舉起丹藥,"但是師父說每天只能吃五顆..."她突然掰著手指頭數(shù)起來,頭頂?shù)暮l(fā)簪隨著動作亂顫。
蘇打突然捂住肚子蜷縮成團:"哎喲...早上吃了餿餅子..."她憋氣憋得眼眶發(fā)紅,顫巍巍伸出沾著泔水的手,"要是能有顆糖壓一壓..."
"給你!
都給你!"白癡癡慌得把丹藥全塞過來,連腰帶里藏的也掏了出來,"這個紅色的更甜!"她完全沒注意蘇打接丹藥時,指尖在她袖口抹了把朱砂粉——那是煉丹房禁地的結(jié)界印記。
等白癡癡蹦蹦跳跳去找"更甜的糖",蘇打已經(jīng)癱在石凳上哼起了小調(diào)。
她對著陽光端詳?shù)に?,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顆表面有細密裂紋——正是昨夜探靈符殘留的紋路。
"原來老狐貍的尾巴在這兒。"她摸出懷里的松子殼,將裂紋與殼上紋路重疊。
晨風掠過時,松子殼突然發(fā)出蜂鳴,引著她望向西北方的琉璃塔。
那是掌門閉關的棲梧閣。
蘇打蹦下石凳,順手撈走白癡癡落下的荷包。
經(jīng)過膳房時突然剎住腳步,歪頭盯著墻根幾株半枯的靈草——本該蔫頭耷腦的葉片上,居然凝著層薄霜。
"趙師兄最討厭浪費糧食了..."她自言自語著拔下靈草,汁液沾在手指上瞬間結(jié)冰。
這分明是賬房獨有的玄冰訣,可趙鐵鍋那個鐵公雞,怎么會把靈力浪費在幾株雜草上?
遠處傳來算盤珠的脆響,蘇打立刻滾進草叢。
她看著沾滿冰碴的手指,突然露出小狐貍般的笑——該去會會那位總對不上賬的賬房先生了。
蘇打縮在賬房窗欞下,把沾著冰碴的手指往衣襟上蹭了蹭。
算盤珠子的脆響突然停了,她立刻捂著肚子栽進門檻,后腦勺磕在青磚上發(fā)出"咚"的悶響。
"哎喲喂——"小姑娘蜷成團在門檻上滾了半圈,臟兮兮的粗布裙蓋住了偷瞄的視線。
她故意讓沾著草藥汁的手背擦過門檻,結(jié)冰的汁液立刻在木頭上凍出蛛網(wǎng)紋。
趙鐵鍋的算盤"啪"地拍在案上,震得硯臺里的墨汁濺出兩滴。
這位常年穿灰鼠皮褂子的賬房先生,此刻正用算盤珠當驚堂木使:"蘇小師妹這招餓虎撲食,可比上個月在靈獸園裝中暑時利索多了。"
"趙師兄..."蘇打扒著桌角顫巍巍起身,凍得發(fā)紅的手指在空荷包上捏出個凹陷,"膳房的蔥油餅又漲價了..."她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嗝,混著蔥花香的氣息直撲到趙鐵鍋臉上。
灰撲撲的算盤珠突然轉(zhuǎn)得飛起,趙鐵鍋的八字眉擰成疙瘩:"上月初八賒三兩銀錢買糖葫蘆,臘月廿三借五十文說要給護山靈犬織毛衣——"他指尖彈出一縷玄冰訣,把蘇打偷偷摸向賬簿的手凍在桌角,"這次又想訛什么?"
"就一碗陽春面..."蘇打把凍僵的手腕往趙鐵鍋眼皮底下湊,睫毛上還掛著剛才憋出來的淚花,"您看這冰碴子,像不像上回白師姐煉廢的駐顏丹?"
算盤珠突然發(fā)出"咔"的怪響。
趙鐵鍋盯著她手腕上反光的冰晶,八字眉突然跳了跳。
蘇打趁機把凍紅的手指按在賬簿某處,冰碴融化時恰好暈開了"棲梧閣"三個朱砂字。
"昨夜子時的玄冰訣損耗..."趙鐵鍋突然自言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算盤邊緣的裂痕。
那是三日前被劍氣劈開的,當時他正蹲在后山清點靈草庫存。
蘇打突然踮腳湊近,蔥油味混著草藥香的氣息拂過趙鐵鍋的耳垂:"掌門師叔的閉關膳食費,這個月漲了三倍呢。"她歪頭時,發(fā)間粘著的半片枯葉恰好落在"子時"二字上。
算盤珠嘩啦啦散落滿地。
趙鐵鍋猛地攥住她手腕,玄冰訣在掌心凝成個"禁"字:"小丫頭片子知道什么?
上月十五棲梧閣的靈燭開支..."他突然噤聲,因為窗外飄來了熟悉的蔥花爆香。
"又在欺負小輩?"
林辣條拎著食盒踏進門檻時,袍角還沾著灶臺的火星子。
他今天束發(fā)的銀鏈綴著辣椒形狀的紅玉,隨著轉(zhuǎn)頭動作在蘇打眼前晃出一片紅光。
食盒里飄出的香氣讓趙鐵鍋喉結(jié)動了動——那是他最愛的辣子雞丁。
蘇打突然縮到賬臺底下,把凍紅的手指往林辣條眼皮底下舉:"林長老救命!
趙師兄要拿我抵債!"
"抵你個頭!"林辣條掀開食盒的瞬間,趙鐵鍋已經(jīng)捏著筷子撲過來。
紅艷艷的辣油在瓷盤里泛著光,蘇打趁機摸走塊雞肉塞進嘴里,燙得直吐舌頭。
林辣條突然揪住她后領:"上個月炸了煉丹房,前天往講經(jīng)堂撒癢癢粉——"他腕間的銀鏈突然繃直成戒尺模樣,"現(xiàn)在連趙先生的玄冰訣都敢偷?"
蘇打被拎得雙腳離地,油乎乎的爪子在空中亂抓:"是他先凍我的!"她突然指著趙鐵鍋案頭的松子殼大叫,"你看!
趙師兄偷吃零嘴!"
那其實是昨夜探靈符的殘骸。
林辣條瞳孔猛地收縮,戒尺銀鏈"唰"地轉(zhuǎn)向趙鐵鍋。
趁兩人對峙的空檔,蘇打泥鰍似的鉆出大門,還不忘順走塊辣子雞里的年糕。
她蹦過門檻時,隱約聽到趙鐵鍋氣急敗壞的喊聲:"棲梧閣的靈燭真不是我偷的!"
暮色染紅琉璃塔尖時,蘇打蹲在后山灌木叢里數(shù)荷包里的銅板。
趙鐵鍋偷偷塞進來的碎銀子在月光下泛著光,底下壓著張皺巴巴的賬目單——子時三刻,棲梧閣靈燭損耗二十支。
"小討債鬼。"她學著趙鐵鍋的口氣嘟囔,指尖拂過賬目單邊緣的冰碴。
這是玄冰訣殘留的痕跡,唯有每月十五月華最盛時,才會在后山禁地的萬年寒潭邊凝出這種六棱霜花。
草叢里突然傳來窸窣響動。
蘇打迅速把賬目單塞進鞋底,抬頭時已換上懵懂表情:"趙師兄也來賞月呀?"
"賞你個頭!"趙鐵鍋把油紙包砸進她懷里,里三層外三層裹著的麻辣兔頭還冒著熱氣。
他蹲下來時,算盤珠磕在石頭上叮當響:"林長老的銀鏈戒尺...是他師尊留下的。"
蘇打啃兔頭的動作頓了頓。
油星子濺到趙鐵鍋袖口的補丁上,那是去年除夕她炸灶臺時燎破的。
"十二年前魔修偷襲,他師尊為護著個蠢徒弟,被九幽火焚了三天三夜。"趙鐵鍋突然扯下腰間玄冰玉牌,玉牌背面有道陳年劍痕,"那蠢徒弟如今見人就兇,不過是怕..."
晚風卷走未盡的話語。
蘇打舔著指尖的辣油,望著琉璃塔方向忽明忽暗的結(jié)界光。
林辣條今早訓她時,銀鏈上沾著片蔥花,和他師尊生前愛做的小蔥拌豆腐一個味道。
子時的梆子聲傳來時,蘇打正把第三顆辣椒籽埋進禁地界碑旁的土里。
這是用林辣條灶臺的火種煨過的,遇著結(jié)界波動就會炸成紅煙。
她哼著走調(diào)的小曲蹦過溪澗,裙擺掃過水面時,突然僵在原地。
溪水倒映的琉璃塔頂,本該漆黑一片的掌門密室,此刻正透出絲血色的光。
蘇打踮腳踩過溪澗最后一塊圓石,草鞋底沾著的辣椒籽簌簌往下掉。
月光給禁地的老松樹鍍了層銀邊,她突然縮進樹影里——三丈開外的斷崖邊,幾簇本該朝著東南生長的鬼面花,此刻正齊刷刷轉(zhuǎn)向琉璃塔方向。
"這可比趙師兄的算盤珠子還會見風使舵。"她摸出荷包里的松子殼,貼在地面聽了聽。
松子殼突然瘋狂震顫,燙得她掌心發(fā)紅。
這是探靈符遇到元嬰以上威壓才會有的反應。
夜梟驚飛時,蘇打已經(jīng)滾進枯葉堆。
她順手扯過半截腐爛的藤蔓蓋住腦袋,腐殖土的氣味嗆得鼻子發(fā)癢。
遠處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那是玄冰訣修煉到第六重才會發(fā)出的動靜,可整個青云門除了趙鐵鍋...
不對。
她屏住呼吸,眼看著月光下的霜花沿著青石板路蔓延而來。
這霜紋走勢詭譎,竟在石板縫里勾出半朵曼珠沙華的形狀——分明是魔教噬心殿的冰封千里訣!
腰間荷包突然滲出朱砂粉,這是白日從白癡癡袖口蹭來的結(jié)界印記在示警。
蘇打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氣混著偷藏的辣子雞辣油噴在荷包上。
紅光乍現(xiàn)的剎那,她整個人突然像塊滾下山坡的土疙瘩,骨碌碌栽進旁邊廢棄的捕獸坑。
坑底積著前日暴雨留下的泥漿,正好淹到她鼻尖。
蘇打捏著鼻子往下沉了沉,泥漿里的螞蟥順著褲腿往上爬。
她摸出顆辣椒籽含在舌底,這是用林辣條的灶火煨過的,遇險時能炸出嗆人紅煙。
霜花在坑口凝成冰鏡的瞬間,蘇打突然發(fā)出聲細弱的貓叫。
這招是和靈獸園那只瘸腿貍花學的,尾音還帶著奶貓找娘的顫勁兒。
玄冰鏡上映出個模糊黑影,那人腰間玉玨與冰面相撞,發(fā)出極輕的"叮"聲——是內(nèi)門弟子才有的青鸞佩。
蘇打泡在泥漿里的手指動了動,指縫間夾著的半片枯葉突然泛起金光。
這是上個月偷摸拓印的護山大陣殘紋,此刻正與坑底某處產(chǎn)生共鳴。
她蹬腿往共振源蹭去,腳趾忽然觸到塊凸起的硬物。
霜氣越發(fā)濃重,那人似乎蹲下身查看。
蘇打憋氣憋得眼前發(fā)黑,腳趾死死勾住那塊凸起往右擰。
泥漿突然泛起漩渦,身下石板悄無聲息移開條縫——二十年前魔修偷襲時留下的暗道,果然還在。
她泥鰍似的滑進暗道前,故意踢翻了半塊松動的磚石。
冰鏡應聲而碎的響動里,隱約傳來聲氣急敗壞的"嘖",像是誰咬到了麻椒。
暗道滲著陰寒水汽,蘇打抖落滿身螞蟥,摸出顆夜明珠照亮。
這是白癡癡裝糖豆用的,白日順荷包時一道摸來的。
珠光掃過石壁的剎那,她突然僵在原地——青苔覆蓋的墻面上,歪歪扭扭刻著十二個"正"字,最后一個筆畫還帶著新鮮石屑。
最底下那行小字讓她瞳孔驟縮:子時三刻,棲梧閣靈燭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