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瞳孔巨震，眼前這滅門慘案帶來的視覺沖擊和心理震撼著實有些難以招架?；璋档臒艄庀?，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小男孩圓睜的眼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恐懼。
那兇手何其殘忍！連婦孺都不放過！
林笑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繡春刀，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了些。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林笑轉(zhuǎn)而開始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
前門是被他們撞開的，但后門，林笑目光掃向通往后宅的小門，那門虛掩著，似乎并未上鎖。
柳六郎臉色陰沉，快步走到尸體旁，蹲下身仔細查看。他先是翻看了一下男掌柜的眼皮，又做了些例行檢查，最后將目光落在三具尸體脖頸處的致命傷口上。
三道傷口細而深，邊緣平滑，顯然是極其鋒利的薄刃武器所致，一刀斃命，沒有絲毫的多余動作十分干凈利落，。
“高手?！绷烧酒鹕韥?，聲音冰冷，“傷口都在頸部，一刀斃命，從切口角度和深度來看，這兇手絕對是個高手?！?/p>
他走到后門處，推開虛掩的小門，向里面張望了一下。后宅同樣一片漆黑，但隱約能看到院墻不高，墻根下有不少凌亂的腳印。
“兇手趕在我們之前殺了人，從容地鎖好了前門，然后從后院離開?！绷傻穆曇衾飵е鴫阂值呐?，“好膽，好手段！”
這分明是在挑釁！兇手不僅殺了張侍郎，還故意留下線索，將他們引到這里，再讓他們發(fā)現(xiàn)這滅門慘案！這是赤裸裸地挑釁！
林笑心中也是一片冰涼。那個兇手膽大包天，手段狠辣，完全就是在挑釁錦衣衛(wèi)的威嚴。
“大人，現(xiàn)在怎么辦？”沈召問道，聲音有些干澀。
“封鎖現(xiàn)場！”柳六郎當(dāng)機立斷，“馬鳴，你立刻回司里，向指揮使大人匯報情況，請求增派人手，封鎖附近街區(qū)，嚴查可疑人員！沈召，你帶人守住前后門，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是！”馬鳴和沈召立刻領(lǐng)命行動。
不多時，急促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再次在巷弄里響起。大批錦衣衛(wèi)趕到，迅速將王記書鋪里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緊接著，得到消息的汴梁府衙也派來了幾名差役和仵作，為首的是一個穿著官服、神色匆匆的中年官員，正是汴梁府尹，黎正卿。
府尹看到書鋪內(nèi)的慘狀，臉色煞白，連忙上前向柳六郎行禮：“柳千戶，下官來遲，不知……”
柳六郎擺了擺手，沒心思與他客套：“府尹大人，現(xiàn)場交給你們的人看守，任何人不得破壞。本千戶要即刻帶人追查兇手！”
“下官這就命人配合錦衣衛(wèi)大人查案！”汴梁府尹抹著額頭的冷汗，語氣恭敬。
柳六郎帶著林笑幾人來到后院墻邊，借著錦衣衛(wèi)們舉起的火把，地面上凌亂的腳印清晰可見。
林笑蹲下身，仔細觀察著，一旁的馬鳴眉頭緊蹙，踢了踢腳邊一塊松動的泥土，“這兇手穿的是靴子！”
沈召也蹲下身，借著火光更仔細辨認，忽然臉色一變，驚呼出聲，“這是禁軍的靴子！”
禁軍？林笑心中一震。大夏禁軍，那可是拱衛(wèi)京畿的精銳部隊，向來以裝備精良，軍紀(jì)嚴明著稱。禁軍的制式裝備，從頭到腳都有嚴格規(guī)定，尤其是腳上的戰(zhàn)靴，采用特殊皮革和工藝制成，堅固耐穿，靴底紋路也極為特殊，很容易辨認。
大夏禁軍的靴子，出現(xiàn)在滅門慘案的現(xiàn)場，這意味著什么？
柳六郎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現(xiàn)在看來，這案子恐怕要捅破天。
禁軍靴子的腳?。∵@估計又是兇手故意留下的線索。查禁軍？這可不是他一個錦衣衛(wèi)千戶能做主的。想查禁軍，需要找指揮使大人去向陛下請一道旨意。
“媽的！”柳六郎低聲咒罵了一句臉色鐵青，“走，先去向大人稟報目前找到的線索。”
一行人匆匆離開王記書鋪，翻身上馬，在夜色中疾馳而回。北鎮(zhèn)撫司衙門依舊燈火通明，氣氛緊張。柳六郎帶著林笑直奔指揮使官署，門口的守衛(wèi)見是柳千戶，連忙放行。
書房內(nèi)，蘇靖安依舊端坐在書案后，面前堆積如山的公文絲毫未減。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著臉色陰沉的柳六郎以及他身后神情凝重的林笑，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如何？”蘇靖安沉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感。
柳六郎快步上前，抱拳稟報道：“大人，這案子要捅破天啊，我們在王記書鋪的后院墻根發(fā)現(xiàn)了禁軍的靴子?。 ?/p>
“禁軍！”蘇靖安眼神一凜，原本平靜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看來，有些人按捺不住了，今天時辰已晚，宮門已經(jīng)落鎖，等明日一早我進宮一趟，親自向陛下請一道旨意，你們辛苦了?！?/p>
柳六郎林笑躬身告退。
離開北鎮(zhèn)撫司，林笑心中十分壓抑，當(dāng)差第一天就遇到了如此大案，這運氣著實有些一言難盡。
夜色已深，林笑拖著疲憊的身軀，牽著馬來到朝天宮門前，他此刻只想找個清靜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他習(xí)慣性地往里走，卻被門口值守的兩名護衛(wèi)伸手攔住。
“林公子請留步?！逼渲幸幻o衛(wèi)面色平靜。
林笑一愣，有些困惑：“呃，是我啊，林笑。怎么了？”難不成自己出去當(dāng)了一天差，回來就不認識了？
另一名護衛(wèi)微微低頭，似乎在忍著笑意，但還是盡職盡責(zé)地解釋道：“國師已有吩咐。林公子如今正在紅塵歷練，體悟世情。這朝天宮乃清修之地，公子若無要事，便不宜隨意進出了。”
“??？”林笑有點懵。不讓進？
那護衛(wèi)見他表情，又補充了一句，語氣里那點憋著的笑意更明顯了些：“國師還說，公子既已入世，一應(yīng)吃穿用度，自然也需自理。這亦是修行的一部分?！?/p>
自理？林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袖袋，又探了探懷里?？盏?。除了那塊曾夫子給的“文魁”玉牌和錦衣衛(wèi)的腰牌，連半個銅板都沒有。他出來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錢這回事！以前在朝天宮和學(xué)宮，哪里需要他操心這些？
“哎呀！”林笑扶額，一陣無語。師父啊師父，您老人家這“入世歷練”，未免也太徹底了吧？第一天就讓他體會身無分文的窘迫？這是哪門子的修行？
看著兩名護衛(wèi)那“我們懂，但我們不能笑”的表情，林笑只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燒。堂堂“圣人苗子”，錦衣衛(wèi)小旗官，居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飯錢都成問題。
他牽著馬，在朝天宮門口徘徊了兩步，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著?；乇辨?zhèn)撫司？衙門里倒是有給下級官吏準(zhǔn)備的通鋪，可那環(huán)境……想想就頭皮發(fā)麻。而且剛上班第一天就回去蹭住處，似乎也不太好。
去哪兒呢？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K姐姐的府??！
蘇晴……算起來，自打前段時間匆匆一面，已經(jīng)好久未見了，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不在汴梁。
想到蘇晴那英氣又不失溫柔的面容，林笑心里忽然生出幾分暖意。好久未見，甚是想念。去她那里總不至于連口飯都沒得吃吧？
打定主意，林笑不再猶豫，翻身上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著蘇晴府邸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