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宗外門試武堂前,晨光斜照。
廣闊的比斗場被四道靈陣圍成方形,靈光流轉,天地元氣被牽引而定,臺下的碎石被整理得齊整如鏡,顯然早已為今日這場“雜役對抗選拔”做足準備。
這是宗門十日一度的固定賽事。
對外門來說,這是一次雜役潛力弟子的檢測與選拔;
對雜役弟子來說,則是一場關乎命運的戰(zhàn)役——翻身,或沉淪,全看今日。
孫小草靜靜站在人群中,目光平靜,背脊挺拔如槍。
周圍幾十名雜役弟子列隊等待,衣袍整齊卻掩不住心中各異的情緒。有人滿臉振奮,早已摩拳擦掌;有人低頭不語,面色緊張;也有人目光流轉,悄悄朝孫小草的方向打量,眼中帶著難掩的復雜。
高臺上,宗門外門五位執(zhí)事之一柳沉峰負手而立,銀紋道袍隨風而動,目光如寒星,掃視全場。
“雜役弟子,有無魔魂者,亦有低階覺醒者。”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此番選拔,不設組別,統(tǒng)一比斗,以戰(zhàn)績定序,強者入選‘外門試補名單’?!?/p>
“前五名者,將有資格參與宗門下一輪外門晉升考核,勝者,可直接破格躍升外門序列?!?/p>
話音落地,場內頓時氣氛驟變。
若說剛才眾人還在抱著“搏一搏”的心態(tài),此刻則是真正意識到這場選拔的分量——
這不僅僅是資源分配的機會,更是決定未來身份的跳板!
石庚在一側湊近孫小草,低聲咕噥:“他們……應該不會放你輕松過吧?”
“從你火爐試煉之后,我聽說雜役堂那幾個曾和你對過話的‘舊人’,全都被挑上臺對陣了?!?/p>
“說是隨機排陣,其實明擺著沖你來的。”
孫小草沒有看他,只淡淡道:“越是安排好的,我越要拆穿它?!?/p>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莫名安心的從容。
“孫小草。”
隨著玉簡一動,柳沉峰淡淡報出第一個名字。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本以為會按照序號順序逐一點名,誰知第一個就叫出了這個最近風頭最盛、被稱為“無魔魂狂人”的人。
眾人一怔,隨后瞬間爆發(fā)出低聲議論。
“果然……第一個就是他?!?/p>
“要不怎么說這場是沖著他來的?!?/p>
“你說他能贏幾輪?”
“別看他之前打得兇,這回可是真正魔魂覺醒者上臺了?!?/p>
石庚臉色微變,猛地伸手拉了他一下:“小草哥,你小心點!我聽說他們在對戰(zhàn)安排上下了手,挑的全是那種覺醒了魔魂,但被外門淘汰的‘棄子’——打你不容易死,但一定難看?!?/p>
孫小草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他邁步走出人群,步入比斗場中央。
他的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踏在鼓點上,穩(wěn)、沉、重,不帶半分虛浮。
觀戰(zhàn)席上,有幾位外門弟子也到場觀賽,低聲議論著。
“那就是孫小草?聽說他一拳震碎了煉骨火爐的陣基?!?/p>
“哼,再強也是雜役,沒魂終歸是下等人?!?/p>
“你真信他沒魂?我聽說宗門已經(jīng)有人在查他身份了。”
“查身份?他一個無名村弟子,能查出什么?我倒想看看,他今天怎么在我們眼前出丑?!?/p>
—
臺上,對手已然登場。
那是一名身穿藍紋外袍的瘦高青年,膚色蒼白,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他肩頭盤著一條淡青色的鱗蛇,其目幽光流轉,身軀時隱時現(xiàn)。
那是一只尚未完全實化的輔助系魔魂——青鱗毒蛇。
主攻速度與麻痹,擅突襲與干擾,最忌硬碰硬,最擅游擊戰(zhàn)。
“你就是孫小草?”瘦高青年輕聲開口,帶著一絲譏誚。
“名頭不小嘛……聽說你在火爐里站了三十息?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真以為能飛上天了?”
“不過是個沒魂的廢——”
“閉嘴?!?/p>
孫小草打斷了他,眼神如冰,“你廢話太多。”
對方一愣,旋即怒極反笑:“你找死?!?/p>
下一秒,鱗蛇魔魂從其肩膀化形而出,青光一閃,如雷奔襲!
速度快到極致,甚至引發(fā)空氣震蕩,靈光破空之聲尖銳刺耳!
“死吧!”
對手雙指一捏,輔助靈術激發(fā),青蛇靈速再增,化作一道扭曲影線,直撲孫小草面門!
場下弟子幾乎來不及反應。
“這速太快了——他來不及躲!”
但下一息。
孫小草,僅僅一步橫移,身軀側轉如弓弦一松,右手鐵棍從腰間斜抽而出!
“砰!?。 ?/p>
那聲震爆仿佛雷霆墜地,不少站得近的雜役弟子被嚇得一抖。
臺上,那道盤旋而出的青鱗靈蛇被孫小草一棍橫掃,炸成點點青光飄散在空中,虛影未完全凝實便已湮滅,靈魂波動也被瞬間撕裂。
“他……他一棍震散了魂體?”
“怎么可能?魂體不是不能直接打散的嗎?”
“錯!是那魂體還沒完全實化,他抓住了它最脆弱的一瞬間提前擊中,震碎了魂魄波動的連接點!”
“靠,這都能看出來?”
臺下眾人震動,面色或驚或變,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那不是巧合。
那是精準。
是極致掌控下,對靈魂體狀態(tài)判斷的細致洞察,是對戰(zhàn)斗節(jié)奏的絕對掌控。
高臺之上,柳沉峰眸光微動,低聲道:“……他能精準預判魔魂啟動的延遲窗口?這小子到底是從哪學的?”
一旁的黑面低聲回道:“他的反應不像是純野路子,倒像是……訓練有素?!?/p>
“可一個無魔魂的雜役弟子,怎么可能接觸到系統(tǒng)的魂戰(zhàn)技藝?”
柳沉峰沒有回應,指間玉簡輕輕一點,宣布結果。
“孫小草,勝?!?/p>
孫小草站在臺上,收棍入鞘,轉身緩緩走下,神色平淡,仿佛那一棍不是擊敗敵人,而是拍落一只蚊蠅。
他從人群中穿過,眾人紛紛側身讓道,不敢對視。
石庚迎上來,滿臉震驚:“小草哥!你剛才那棍真是太狠了,我都沒看清你怎么出手的!”
“那蛇直接碎了!”
“我還以為你得跟他纏幾回合呢……”
孫小草只淡淡道:“他的魂比他還慢?!?/p>
石庚一愣,旋即大笑:“哈哈哈!好一句‘魂比他還慢’!”
“我看他現(xiàn)在連臉都沒了!”
—
短暫間歇之后,柳沉峰指尖再次一點。
“第二輪,孫小草——對戰(zhàn),莫東?!?/p>
轟!
場下一片嘩然。
“什么?!又是他?連戰(zhàn)?!”
“這不對吧?規(guī)則不是一日一戰(zhàn)?現(xiàn)在怎么連續(xù)上臺?”
“他才剛打完一場就叫他?莫東可是藍階魔魂覺醒者??!這分明是要把他打廢!”
石庚臉色一變,連忙拉住孫小草:“小草哥,這明顯是沖你來的啊!”
“莫東是上屆雜役堂第一,魔魂是土系的裂巖犬,攻擊力變態(tài),一拳能震斷巖板……他們想用他來殺你銳氣!”
孫小草目光微微一掃,眼神冷峻。
“他們急著讓我倒下?!?/p>
“那我就越要讓他們看著我,站著。”
他再度邁步登臺。
沒有半點遲疑。
莫東已立于臺上,身材魁梧如鐵塔,赤裸上身,肌肉虬結,仿佛一尊鐵鑄的猛獸。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傷疤,如刀劈般貫穿上額,整個人看上去殺氣騰騰。
“孫小草?”他聲音低沉,帶著沙啞。
“聽說你很能打?”
“正好,宗門不讓我進外門,我也正憋著火?!?/p>
“今天,就拿你,撒撒氣?!?/p>
說完,他猛然一跺腳!
“嗷——!”
背后赤紅靈光炸裂而出,一只高約半丈的土系魔魂咆哮凝現(xiàn)!
那是一只雙瞳深陷、四爪嵌巖的“裂巖犬”虛影!
其靈壓一出,整個比武臺瞬間微微震動,地面符文激蕩,防御結界自動加持!
“他是……煉體魔魂覺醒者!”
“而且是‘裂巖犬’?!那可是高爆發(fā)、高抗性的硬魂?。 ?/p>
“完了,這次孫小草懸了——他對付不了硬碰的!”
莫東緩緩抬起拳頭,手臂之上泛起土石般的巖質外殼,魔魂增幅激活,力量、硬度、耐久瞬間飆升!
“我這魂,拳頭硬三倍,爆發(fā)增五成。”
“你一根棍子,能打得動我?來試試吧?!?/p>
孫小草沒有回答,只緩緩拔出背后黑棍,沉聲而立。
下一秒——兩人同時沖出!
拳棍交鋒!
“轟?。?!”
整個比斗臺在這一擊中向內凹陷,地磚寸裂,火星四濺!
孫小草雙足被震得滑退三步,但步伐沉穩(wěn),氣息不亂。
而莫東身形雖然未退,但眉頭卻皺了一下。
“你……居然擋住了?”
“不是硬抗?!睂O小草抬頭,眼中露出一抹冷光。
“是借力?!?/p>
“我不是在和你打。”
“我在……拆你拳里的魂。”
孫小草聲音不高,卻像一柄細針,精準地刺入莫東心頭最深的破綻。
這一句不是挑釁,而是事實。
煉體系魔魂雖強,講究的是肉體與魂力的同步爆發(fā),但凡魂體稍有紊亂,肉身的增幅便會大打折扣。而剛才那一記對碰中,莫東的“裂巖犬”魂力在沖擊轉化的那一瞬間,被孫小草察覺并生生卸去三成!
“你看穿我的魂動?”莫東目光驟冷。
“你到底是誰教的拳法?”
孫小草沒答。
下一秒,他動了。
鐵棍如蛇,身形如影,一記橫掃直取莫東側腰!
莫東早有準備,單臂橫架,整條手臂化作巖石壁障,伴隨魔魂爆發(fā)的沉重“咚!”聲響,強勢迎擊!
“砰!??!”
棍與臂再次硬碰,臺面震動,但這一回,鐵棍并未后撤,而是猛然一旋!
緊接著,孫小草腳下一點,身形一貼,棍身陡轉,瞬間由側掃變?yōu)榈吞?,借力反彈,直擊莫東下顎!
“砰——!!”
莫東被強行擊得后仰,重心失控,整個人被棍尾挑飛!
他在空中連翻數(shù)圈,猛地砸落臺面,濺起碎石與塵土!
“……中了!”臺下有人驚呼。
“那一招是反節(jié)奏內拆——他先用正面打亂對方魂力的集中,再借震退控制拳意回流,然后反手封點打魂感神經(jīng)……這是……是技擊術的第九層拳轉棍拆!”
“他怎么會這種技巧?!這不是宗門外門技擊堂才傳的招式嗎?!”
眾人震撼到極點。
這種精準到骨骼、筋絡、魂識反應的連招,不是天賦可以掌握的,是極度系統(tǒng)化的魂戰(zhàn)戰(zhàn)法訓練。
石庚雙眼發(fā)光,興奮地捶了下空氣:“小草哥牛爆了!我就知道你藏了狠招!”
柳沉峰的臉色也微變。
他從席間站起,死死盯著臺上的孫小草,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的魂識……在跟著戰(zhàn)斗成長?!?/p>
“這不對勁?!?/p>
“哪怕是魂覺者,也不可能在實戰(zhàn)中這么快學會魂拆技?!?/p>
一旁黑面卻輕聲道:“他學的不是魂拆技?!?/p>
“是本能在模仿……或說,是記憶在蘇醒。”
柳沉峰眉頭微皺:“你什么意思?”
黑面笑了笑,沒有再言。
—
臺上,莫東緩緩起身,面色漲紅,眼中已布滿血絲。
他感到恥辱。
從未有人能在正面硬拼中,將他逼退!
他怒吼一聲,靈魂爆發(fā)再度提升,裂巖犬虛影陡然凝實三分,四肢之下浮現(xiàn)四道巖爆符紋!
“你逼我了!”
“魂爆狀態(tài)——開!”
轟!
四道巖紋同時激活,整個比斗臺靈壓陡升,一股炙熱土浪自其腳下升騰而起!
“那是魂爆增幅!他開啟了燃魂狀態(tài)!”
“這下孫小草危險了!這可是極限搏命招數(shù),連續(xù)輸出下能將一整座石臺轟穿??!”
石庚臉色一白,緊張得不行:“小草哥……”
而臺上,孫小草仍舊沉靜如山,眼神中卻悄然閃過一抹戰(zhàn)意。
“終于……開始認真了么?”
他輕吐一口氣,雙腳分步,棍身一旋,擺出一個極具進攻性的姿態(tài)。
他知道——這是對方的最后底牌。
也是他測試自己魂識控制極限的最好機會。
魂爆之力翻滾而至,莫東雙拳如落雷般砸來!
孫小草身形低伏,棍走偏鋒,貼地橫抽!
“轟?。 ?/p>
拳棍再度硬碰,這次連護臺靈陣都震顫數(shù)次,靈紋嗡鳴!
可就在眾人以為兩人要再次正面對拼時——
孫小草突然一個翻身,收棍、后撤!
“他退了?”
“不,他不是退——他在蓄?!?/p>
下一瞬!
他雙腳踏地,身形下壓如弓,一道低吼從他喉中迸出!
棍!崩!勢!
“裂魂·爆破式!”
棍身靈光猛然涌動,一道血色魂紋浮現(xiàn)其臂彎處,棍頭似火雷炸裂般暴沖而出!
“轟——?。?!”
這一次,不是震飛!
是——砸穿!
“……他……他把莫東……直接砸進臺面了?。?!”
“這……哪是雜役啊!這是怪物吧?!”
整個比武場,一片死寂!
第10章 雜役爭鋒(下)·第二段【重寫版】
石屑飛揚,塵浪未息,孫小草手持鐵棍,靜立塵埃中央。
他沒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右手緊握棍身,左腳微微踏前,整個身體處在一種仿佛隨時還要再戰(zhàn)的蓄力姿態(tài)。
臺下鴉雀無聲,所有人——無論是雜役弟子,還是在場的外門巡視者,甚至柳沉峰本人,全都沉默地盯著這場戰(zhàn)斗的中心。
莫東,被砸進比武臺底層石板中。
碎裂的符文爬滿了他身下的整片區(qū)域,他渾身浴血,牙關緊咬,雙眼翻白,連掙扎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他真的贏了?”
“煉體藍階魔魂覺醒者……被他正面打趴下了?”
“那不是魂壓,不是術法,也不是魔魂對抗……那是棍下真力,肉身擊魂?。 ?/p>
“太離譜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魂技!他剛剛那一擊是魂紋驅動的棍術技!”
“他明明沒有覺醒魔魂,為什么能發(fā)動魂技?!”
—
觀戰(zhàn)席上,柳沉峰眉頭緊皺,眼中寒芒涌動,手指敲擊玉簡數(shù)次,但卻始終沒有發(fā)出下一道宣戰(zhàn)命令。
他不敢。
這不是因為怕孫小草——而是怕此時若再強壓他,反而會激起更大反彈。
“暫停。”
“孫小草,戰(zhàn)績兩勝,無傷,暫緩后續(xù)對戰(zhàn)安排?!?/p>
他的聲音不再如開局時那般冷硬,而是多了幾分觀察者的謹慎。
一旁黑面卻冷笑一聲:“他若繼續(xù)這么下去……‘雜役’這兩個字,就該從宗門體系中重新定義了?!?/p>
柳沉峰沒有應聲,只是緩緩收起玉簡,轉身離席。
而此刻,臺上。
孫小草收棍,緩緩走下破碎的比武臺。
所有人自覺讓道,不敢迎視。
那些曾在他身后嗤笑、議論、甚至私下押注他會“撐不過兩輪”的人,此刻只覺得如芒在背、汗意透心。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如鐘敲般沉重,卻又鏗鏘有力。
石庚迎上來,滿臉激動又有點哽咽:“小草哥……你太他娘的狠了。”
“我就知道你能贏!但我真沒想到你能一棍砸到臺底下去啊!”
“他臉都塌了你知道嗎?你要是再用點勁,他得直接鉆進地縫!”
孫小草沒有回答,只是抬頭望了一眼高臺。
柳沉峰已經(jīng)不在。
他輕輕低語:“他們……怕我了?!?/p>
石庚一愣:“啥?”
“他們不是怕我這個人?!?/p>
“而是怕——從我開始,‘雜役’兩個字,不再低賤?!?/p>
孫小草背起棍子,走下階梯,目光投向遠方群峰之巔,那些掛著宗門旗幟的懸空靈峰,在晨光中泛著金光,遙不可及。
“山在那兒。”
“門也在那兒?!?/p>
“我遲早——會站上去?!?/p>
他沒有回頭,步伐堅定,踏入夕陽光影之中。
—
與此同時,赤霄宗某處寂靜的藏魂閣。
一名灰袍老者立于魂鏡前,鏡中映出比武場上的所有戰(zhàn)斗片段。
“這小子……”
“是魂紋……但非魂體引導?!?/p>
“他的能量,不屬于魂道,也不屬于魔魂系?!?/p>
“更像是……某種舊時遺脈的原始映射。”
“血脈未動,魂紋自顯?!?/p>
他看向鏡中孫小草踏入落日之影的背影,眼神漸冷,聲音低沉:
“赤霄宗,或許真要亂一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