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長水機場的廣播里響起登機提示時，樹生還在猶豫要不要把銀星塞進背包。
"我能躲好。"銀星靈活地鉆進去，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們只會以為是玩偶。"
確實，經過幾天的休整，銀星那身銀灰色的毛發(fā)變得蓬松柔軟，看起來更像精致的工藝品而非活物。樹生拉上背包拉鏈，只留了條縫隙給它呼吸。
飛機起飛時，銀星緊張地抓住他的手指小聲道："人類怎么想到把這么重的鐵鳥弄上天的？"
樹生笑了笑，望向舷窗外逐漸變小的城市輪廓。一個月前他帶著絕望來到云南，如今卻帶著一顆神秘種子和一只會說話的猴子回去——生活有時比小說更離奇。他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人不一樣了可又不能說。也是相當難受無人分享這奇跡一般的遭遇。
"對了，"他壓低聲音，"種子今天怎么樣？"
銀星從背包夾層里掏出那個小布袋。種子已經長到雞蛋大小，表面的銀色紋路更加清晰了，摸起來有微微的脈動感，像捧著顆小心臟。
"又餓了？"樹生接過種子，習慣性地貼在手腕上。最近幾天，種子"進食"的間隔越來越長，每次吸收的能量也越來越少——似乎他體內的"神樹能量"快被凈化完了。
空姐推著餐車經過，樹生迅速把種子藏好。銀星趁機偷了包花生，被他瞪了一眼才不情愿地放回去。
幾小時后，飛機降落在省城機場。樹生打開手機，收到研究所發(fā)來的詳細會面邀請——后天上午十點，討論"哀牢山特殊生態(tài)調查項目"。
走出機場，熟悉的城市熱浪撲面而來。樹生深吸一口氣，卻被汽車尾氣嗆得咳嗽。銀星在背包里不安地扭動："這味道...比山精還難聞！"
坐上機場大巴，樹生給姐姐發(fā)了條消息。對方秒回："媽非要去機場接你，好不容易才勸住。直接來醫(yī)院，等你吃飯。"
樹生心頭一暖。就在這時，大巴電視里插播的一條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
"...近日我省多地出現異常濃霧天氣，專家提醒市民減少外出。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哀牢山周邊已有三名護林員在霧中失蹤，搜救工作仍在進行..."
畫面切換到某個山村，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一切，能見度不足五米。樹生皺起眉頭——這不正常，現在可是旱季。
"看那個！"銀星突然用爪子戳他后背。
樹生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向窗外——遠處城市天際線上，一縷詭異的灰白色霧氣正緩緩蔓延，像有生命般吞噬著一棟棟高樓。
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比記憶中更刺鼻。樹生推開病房門時，母親正給姐姐削蘋果，手法依然那么笨拙，蘋果皮斷成一截一截的。
"生??！"母親一見他，手里的蘋果和刀全掉了。她小跑過來，樹生這才發(fā)現她的背駝得更厲害了，白發(fā)也多了不少。
姐姐靠在床頭，臉色蒼白但精神不錯："喲，大探險家回來了。"她注意到樹生肩上的背包在動，"帶了什么土特產？"
樹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背包。銀星嗖地竄出來，跳到病床上。
"猴子？！"姐姐驚得差點打翻水杯。
"銀星，我朋友。"樹生簡單介紹了哀牢山的經歷，當然隱去了山精和神樹的部分，只說發(fā)現了珍稀植物，獲得了獎金。
母親抹著眼淚念叨"菩薩保佑"，姐姐突然指著樹生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有點發(fā)綠？"
樹生下意識摸了下眼睛。他知道那種"夜視能力"正在消退，但沒想到還有痕跡。
"在山里有點感染，"他撒了個謊，抹了點藥。"
晚飯是母親特意做的紅燒肉和韭菜盒子，裝在保溫盒里帶來醫(yī)院。樹生狼吞虎咽地吃著，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月來第一頓正經的家常菜。銀星偷了塊紅燒肉，被辣得直吐舌頭，逗得姐姐哈哈大笑。
"對了，"母親從布袋里掏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你舅的巡山記錄，整理老家的書時發(fā)現的看著有云南大山的就帶來了。"
樹生一愣——他根本沒注意過。翻開筆記本，扉頁上是大舅工整的字跡："1987年哀牢山植被考察記錄"。里面密密麻麻記著各種植物特征、分布地點，還夾著些手繪的葉片標本圖。
"他去過哀牢山？"樹生驚訝地問。
母親搖頭："他年輕時在林業(yè)局干過多年臨時工，可能那會兒去的。"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那里有怪物..."
樹生和銀星交換了個眼神。他翻開大舅的筆記本快速瀏覽，在最后一頁發(fā)現了一段潦草的文字，與前面工整的記錄截然不同：
"它們從霧里來...不是動物不是植物.是什么怪物？我們還能不能回家？”
他們又來了，這到底是什么？希望明天能逃走吧?。?！"
最后三個感嘆號幾乎劃破了紙張。樹生后背一陣發(fā)涼——大舅三十年前遇到的，和自己在山里遇到的，會不會是同一種霧？
在家里待了一天樹生就去了昆明。母親還是舍不得。好說歹說知道是樹生在研究所開會才放他走的。
出了機場，打了出租車往郊區(qū)開。出租車的收音機放著新聞"...最新消息，本市突發(fā)濃霧天氣，目前已造成多起交通事故。氣象部門表示，此次濃霧含有異常成分，請市民緊閉門窗，避免外出..."
快到地方時出租車司機說霧太大了少收了點錢急匆匆的走了。好在不遠樹生和銀星就下了車走著。慢慢的路上的霧越來越濃了。
"左邊，"銀星突然說，"有東西在動。"
樹生轉頭，隱約看見一團更濃的霧氣在蠕動，形狀像個人，但四肢比例極不協(xié)調。當他盯著看時，那東西突然加速沖來！
"跑！"銀星尖叫。
樹生拔腿就跑，幾次差點撞上車。身后傳來黏膩的滑動聲，就像是一條大蛇在泥地里急行。
"抓緊進研究所，"銀星盯著種子——它正在布袋里劇烈震動，"種子感應到了什么。"
研究所大門緊閉，但側門虛掩著，樹生把種子藏進內袋，只帶著銀星摸進去。走廊里空無一人，應急燈投下慘綠的光。
"有人嗎？"樹生小聲呼喚。
遠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他們循聲走去，來到一扇標著"生態(tài)分析室"的門前。門縫里滲出詭異的灰綠色光線。
樹生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僵在原地——
實驗室中央站著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對著他們。她面前懸浮著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霧氣，灰綠色光線正是從那里發(fā)出的。四周的實驗臺上擺滿了植物標本，其中幾株正是銀縷梅。
“你是？"樹生試探著問。
女人緩緩轉身。樹生倒吸一口涼氣——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霧氣的灰綠色，皮膚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
"張樹生，"她的聲音像無數人同時說話，"我們正等著你呢。"